尤妤舒的案件没有公开开庭审理。
施浩然前前后后打过五次电话，再三确认，最后被关在法庭门外，才算是彻底放弃。
他向来是个执着的人，说得不好听一点是执拗，总之，姐姐的凶杀案没在他心里轻易揭过去。
庭外靠着墙的长椅除了他没坐一个人，大家都匆匆地在他眼前左右穿过，没人停下来，坐在外面跟他一样煎熬的等待，尤妤舒没什么亲人了。
除了他。
听说凶手是自首的，对方自称尤妤舒的前男友，因为两人之间的存在一些财产纠纷，几次谈判失败，他才不得已动了杀心。
施浩然在警局没什么熟人，跑了好几天的路，也就问出来此事这么一点的轮廓，可这个说法朦朦胧胧的，像片薄雾蒙在他眼上，施浩然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对这个真相不太信服。
可能是他没能坐在旁听席上，亲自检验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是否为真，也可能是在姐姐死前一周的那唯一一次见面，她对自己说过的话让他多了点想法。
中间她们也不是没有过联系，毕竟尤妤舒临走前跟自己互换了联系方式，但她们之间的聊天内容多数是围绕她那位朋友的孩子的，施浩然加急仔细打听了一个靠谱的途径，可以给孩子弄到一个身份，步骤卡在生父认证的最后一步，尤妤舒的虚词让他确信这孩子是她姐姐本人的。
可是——施浩然想不明白，孩子呢？
她姐姐被前男友杀了，且不说这个前男友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施浩然从来都没从熟人那儿听到有关什么孩子的事。
“孩子？什么孩子？”
“她好像有一个孩子。”
“报告上没说有这个，她刚来新宪区一年，也没什么来往密切的朋友，所有已知跟她认识的人都没说过什么孩子的事。”
可那天她明明说过，她来青屏已经有七八年了，还是说之前她一直在另一个区生活？
这些他听到过的说辞有太多矛盾的地方了，如果孩子真是她姐姐哪位朋友的，施浩然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问个清楚。
从走廊那头远远小跑过来一个中年女人，她拎的手包暗扣都没合严，头发一副被外面的风吹乱的模样，神色异常慌忙。她走到尤妤舒案件的庭审室门前，目光在门上四处张望，仿佛看得久了就能透视进去看见里面的情况。
施浩然冲对方多看了几眼，有一刹那怀疑眼前的女人是他姐姐尤妤舒的朋友，结果对方逮到他看过去的眼神，张口给了个令人不太高兴的答案。
“你好小哥，我想问一下这个是八号庭吗？”
“嗯，您是当事人的朋友吗？”
“我是他的家属，”她喘了口气，朝他走过来，施浩然细细咀嚼着她的话，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不是尤妤舒。
她是杀她姐姐凶手的家属。
“现在开庭有多长时间了？”
施浩然强忍着反感，幽幽回道，“大约快二十分钟。”
“这个判决结果今天就能出来吗？”
“不一定，要看具体情况。”
对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满是疲惫。她挑了个跟施浩然隔一个椅子的座位坐下，大半张耷拉的脸埋在手里，陷入了一段心烦意乱的沉思。
她是凶手石海鹏的亲属，施浩然也没见过凶手本人，只能凭借第一印象推测对方是不是他姐姐，或者姑姑一类的亲人。
兴许能问出点什么。
施浩然稍微说服了自己，主动问道，“你是石海鹏的姐姐吗？”
“不，我是他前妻，”对方抬起头，目光投向他这边，“你也是来看这个案子的吗？你认识他？”
“我原本是来旁听的法学生，这两天没关注消息，今天到的时候才知道预约失败了。”
“哦哦……”
“你事先知道他杀人的事吗？”
“我们离婚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知道，”她再次把手埋进脸中，“我要是能知道就好了……我要是知道……”
“他杀人了，你还来这里看他。”这不是个问句，他说这句话时，其中有丝隐含的讽刺意味，对方应该也听出来了，立刻反驳道，“你只是个学生，你一个外人是不会懂这里面的情况的。”
“为什么？人难道不是他杀的？”
“他……”她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许久，对方哀哀地说起来：
“他没犯过这件事，人不是他杀的。”
“你又怎么知道人不是他杀的？”他前妻不认这事，施浩然又有点生气，“难道警察都是蠢货吗，有人自首都不再核实一遍就直接把人送上法庭？”
“你——”她半侧过身，来了个大喘气，最后破罐破摔道，“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不会杀人的，他不是那种人。”
“你觉得他很好，但你们还是很早就离婚了。”施浩然冷淡道，前妻情绪被他点了起来，“这跟我们的婚姻又不是一回事，跟你实话说吧，我们俩有一个女儿，今年刚二十，”说着她有点嗫嚅了，眼睛一下就有些湿润，“半年前，我女儿确诊了白血病，我们俩几乎花完了所有积蓄，眼看着孩子一天比一天痛苦，手术也安排不了。就在前几天，院方跟我说找到配型的骨髓了，我女儿这周就能进行手术了，你懂吗？”
她压低声音，朝四周看了两眼，凑近道，“当初院长跟我们说青屏骨髓库没有配型，家里人的也达不到手术标准，怎么会这件事刚出没两天医院这边就有新的捐献者了？”
施浩然看着她，内心生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他给你暗示过人不是他杀的吗？”
“没有，我只知道这阵他去外区搞钱去了，当时我也怕他走上歪门邪道，可是你想想，小哥，骨髓捐赠这种事，哪是有钱就能这么快就有的。”
难道人真不是他杀的？那要是这样的话，真凶肯定是这个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一般有钱人可没法把警方也瞒过去，必须里外都做好配合。
“会不会你前夫确实跟尤妤舒有一些纠纷，只是你不知道，你以前听他说过吗？”
施浩然的问题在她看来似乎有些执迷不悟，她有些厌倦了回答，心烦道，“没有，从来没听过，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吧，这个庭审几点结束？”
“这个不好说，中途你见不到人的。”施浩然一把打消她的念头。
他还想再打听点内情，刚好上句话说完，庭审室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几个穿职业装的公职人员，施浩然推测应该是中途休庭。
石海鹏的前妻不知道打算干什么，起身就想往屋里走，施浩然塌着腰，一个人蔫蔫地坐在原处，思索繁杂的心事。
“没……有证人没过来，一会儿还要继续……”
一个穿着正事的女人走过来，低头一边小声讲电话，一边在长椅前踱步。施浩然投去似有似无的一瞥，原本没太放在心上。
但当他听到后面的内容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别再想这个了……是我搞错了，没有孩子……”
……
“那天你走后我又做了一遍检查，确实没有，是我弄错了。”
……
“孩子的事，以后就别再提了，白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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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二十年前的阴谋-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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