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有可能只是同名的巧合,我来到了杭州,又因为一束干瘪的白花,我在墓地上蹲守了一周。
苗老爷子的墓前摆放着栀子花,而有个女生平常会买栀子花来扫墓,我认为这不是单纯的巧合,那女生极有可能就是前来拜祭苗老爷子的人。
大叔说那个女生年约三十岁、身形清瘦,听到他的描述,我立刻想到了丁岚。虽然我已经我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不太记得清她的模样,但回想起我十年前见到丁岚时她比我大几岁左右,现在应该也差不多这个年龄。
可是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对劲,如果前来拜祭的女生是我所认识的丁岚的话,那就代表她确实跟苗老爷子认识,那不就代表她是苗老爷子一直在找的“丁岚”吗?既然如此,她应该跟老爷子年龄相仿才对呀,她又怎么可能才三十多岁呢?
我发现这件事情疑点太多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圆其说,便干脆每天都来墓园,准备蹲守捧着栀子花的女孩。大叔曾经提到过那个女孩偶尔会前来扫墓,而身为失业人士的我最多的就是时间,就算待上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她,我不相信等到重阳节她还不来。
于是翌日大清早我便来到公墓,一直待到天色泛紫才离去,一连如此待了七天。
都说墓地邪秽,可当我静下心来时,反倒不像从前般胆怯。我偶尔会到亭子内跟大叔闲聊家常,但更多时间都是无所事事,就这样坐在墓园的一隅放空,周遭没有人声的嘈杂和喧嚣,只剩下自然与静谧。
我从未感到如此放松过,从读书到工作,我一直按步就班地步步向前走着。我只能比其他人更加努力,不仅仅是为了不被看贬,更是因为我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到后来我遭到了无妄之灾,刚被解雇的那段时间的我还来不及思考和放松,便又被卷进了谜团之中。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追查那些与我无关的事情,可能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找得到丁岑吧,就像我坚信自己可以找得到母亲的那般,尽管他们都说她不会再回来。
可是事实告诉我,更有可能是像苗老爷子一样,找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直到生命尽头所留下的也只有遗憾。
想着想着,一阵香气隐隐约约地飘过来,我朝香气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女生走过,她手中捧着的正正是数束栀子花。
难道是那个女生来了吗?我顿时来了精神,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在看清楚女孩脸容的瞬间我皱了皱眉头,我对丁岚的印象不算很深,可也能看出来眼前的女生并不是她。女生长得很可爱,双眼又大又圆,尽管穿着打扮都比较成熟,看起来却不比我大多少。
还没来得及疑惑,那女生便已停下脚步,在墓前放下了鲜花。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失落,因为那并不是苗老爷子的墓。
“看来我还要多蹲守一阵子呢。”我来到苗老爷子的墓碑前,无奈地说。
突然,那个女生向我的方向走来,她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没料到除她以外还会有人到来。她对我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但时不时偷偷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好。”我以问好的方式回应她刚才的点头示好。
“你好。”她再次点头道。
“你也是来看望苗老先生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与她展开话题,只好随便说点什么。
“是的,但我应该从未见过你。”她眨了眨眼睛,盯着我说。
“我家中有长辈曾受过老先生的教导,正巧我来到杭州旅游,得知老先生的墓在此处,于是便来了。 ”说完这番话后我便后悔了,虽然我自问借口编得合理,但我没有带任何祭品前来,轻易就露出了破绽。
“原来如此。”所幸她并未察觉不妥。
“你家也是跟老先生有渊源吗?”我问道。
“嗯。”女生停顿了一下,貌似在思考该不该向我这个陌生人交代自己的事。随后继续说︰“他是我爷爷的义父。”
能偶尔过来拜祭的通常是本地居民,老爷子义子的家正正在杭州,这也是意料之内的答案,只是我难免有些失望。
“请问你知道除了你以外,还会有其他人前来拜祭老先生吗?”我并未将情绪投射到表情上问道。
“应该是没有了吧……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啊……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一问。”我又补充道︰“我想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老先生的学生来拜祭,看看能不能替家中长辈找到昔日的同窗罢了。”
“在你之前,我没有见过其他来拜祭苗爷爷的人,因此看见有人在他墓前时才会有些愕然。 ”她看着墓碑唏嘘道:“爷爷说苗爷爷没有孩子,也没有其他亲人在世了,便交待我记得要来拜祭他。 ”
“也许有些冒昧,请问我可以跟你的爷爷见一面吗?”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挖掘到更多资讯的机会。
“爷爷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女生的语气平缓,没有太大波澜。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意识到自己也许提起了她的伤心事,我连忙躬身道歉。
“没关系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所以你刚刚在那边拜祭的是……”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有在留意我了吗?还看到我去拜祭了?”她抛出令我感到意料之外的问题。
“呃,是的。因为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来墓地的人很少,所以你一进来我就留意到了,只是当时没有对你太在意。”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不禁慌张起来,来不及组织语言。
“哦。”女生没有对我的借口生疑,继续说︰“那是我爷爷奶奶的墓,他们都在这片墓园中长眠。”
“这里很美,对吧?环境清幽,也能有亲人的陪伴。”她环视四周,自顾自地说。
“对。”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向四周景色,这里依山傍水、鸟语花香,若非是个墓园说不定会成为一处有名的旅游胜地。
言毕,我们两人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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