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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康定7月底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地上留下斑驳摇曳的影子。林逾独自拖着行李箱迈进这座藏式的院子里。

洛桑降初抬头就看见这一幕,直到多年后他想起来仍然会为之心动。

风穿过林逾的薄风衣,将他的本就清瘦的身形勾勒得更加单薄,林逾停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拢起黏在脖颈与侧脸上的碎发。他与洛桑降初目光交汇,刹那间,世界上好像只剩下树叶在沙沙作响,洛桑心头一悸。

“你好,我是林逾。预约了今天入住。”林逾微微勾起嘴角,向洛桑缓缓走近。

洛桑回过神来,向前接过林逾的行李。“你好,我是这的老板,洛桑降初。要先喝点东西坐着休息一会儿吗。”

林逾一路奔波确实有些累,便应下了,“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

洛桑带林逾走进一楼的客厅,藏屋内都是木质结构,空气里木质香混着酥油茶的味道,闻着很让人舒心。空气里木质的清香与酥油茶醇厚浓郁的香气相互交织,宛如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林逾的心,让他顿感舒心与安宁。

“这里是公共区域,橱柜里的东西都可以随意使用,放回原位就行。你想喝茶还是咖啡。”

“茶吧。”林逾在吧台边坐下,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着。

“那就云南古树红茶?”洛桑降初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茶具。

“好啊,我特别喜欢红茶。”

没想到误打误撞猜对林逾的喜好,洛桑心里莫名感到愉悦。在洛桑安静泡茶的间隙,林逾才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少年。头发很黑,瞳孔却是琥珀色,鼻梁高挺,鼻翼上有一颗小钻在闪。健康的深肤色与极具攻击性的五官相互映衬,散发出一种原始而野性的力量感。林逾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太久,他作为摄影师拍过那么多模特,还是不免对这位藏族少年感到惊艳。

这时茶已经泡好,洛桑给林逾斟满。

“你的松石耳钉和戒指很好看。”林逾端起茶杯闻了闻香。

“林先生才是生得好看。”

喝完茶后,林逾在洛桑降初的带领下正式入住房间。

窗前摆放着一张木质的书桌,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色彩艳丽的格桑花,看得出老板是一位有生活情趣的人。林逾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院里柏树枝繁叶茂,夕阳将雪山笼罩在一片暖红色的余晖中。林逾内心有些感慨,那些在俗世浮华中逐渐迷失的自我,似乎在这里得到抚慰,心中对这片土地涌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林逾,你要开始新的旅程了。

林逾不是第一次来康定,几年前他就与好友周寻来过这,那一次是忙里偷闲与周寻见面顺便旅行,这一次却成为他辞职后旅居的第一站。林逾从小就喜欢摄影,大学毕业后顺利签约了时尚杂志,成为了一名职业摄影师。三年来他越发觉得工作生活无趣,思索后毅然决定辞职,去体验新的生活方式。发小周寻目前在成都开了家纹身穿刺工作室,得知林逾的计划后本想跟立刻与林逾一起出发,但碍于与客人早有约定,只好留下来先处理好店里的工作再去找林逾汇合。

简单地整理了行李,收拾好自己后,林逾决定出门走走,他习惯性地拿起相机,想了想还是又放回了桌上。这一点很矛盾,林逾总想捕捉住每一个纯粹而美好的瞬间,又害怕将注意力消耗在了镜头里而丢失了现实的体验。今天,林逾决定暂时放下相机,当一个纯粹的普通游客,用自己的感受去代替镜头的记录。

林逾漫无目的地走在折多河边,晚风夹携着冷空气吹过他的身体。路过熙熙攘攘的游客,汉人女孩穿着藏族服装,挽着伴侣的胳膊,幸福甜蜜。路过一对藏族新人的婚礼,路过推着小车售卖瓜果的藏族妇人,与着红色僧袍的喇嘛擦身而过。站在布满霓虹灯的彩虹桥上俯瞰折多河,河水急急地驶过,不知道带走了些什么。

————————

四年后林逾再次走进这家叫“咖啡厅”的酒吧,屋内陈设几乎没什么变动,空间不大,除了吧台外就三个散座。

今天来得很早,店里还没有其他客人,吧台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孩坐着发呆。

“你好,这是酒单,您看需要点什么。”见有人来,谢星和连忙站起来,他和林逾差不多高,和他对视时心中不由感叹:这双眼睛和它的主人实在是美得惊艳。

这家酒吧来的几乎都是熟客,当地人或是长居的旅客,酒单上只是象征性的放了几款经典鸡尾酒。

“我记得好像是有隐藏菜单的,对吗?”林逾对男孩露出友好的笑。

“是的,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的酒精度数,偏好的口味,可以为你做菜单上没有的特调。”

“不甜就行,度数稍高一点。”林逾合上菜单,在吧台放好。

“你喜欢香料的味道吗。可以接受的话要不要尝尝一款藏地风味的特调。就是要稍微等一会儿。”

林逾欣然接受,他喜欢烈酒,也喜欢香料的味道。他要了一个烟灰缸找到临窗的位置坐下,很随意地拍了一个视频发给周寻。

第一次来其实是和周寻,他们第一次来到康定,一个寒冷的雪夜。晚上逛完街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也并不想喝酒。路过一栋居民楼,周寻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一个很有年代感的LED招牌“火曜日咖啡厅”,没想到找进去却被告知这是家酒吧,只有酒类出售。

他们都忘了那天点的什么酒,至少林逾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对这家只有四张桌子的小酒吧印象深刻,很少的啤酒和调酒选择,说起来是酒吧,这里更像一个收藏品展览室,各种精致的展品和照片,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一位高挑的年轻汉族女性。他们都没有和对方深聊,只是在林逾的干马天尼快见底的时候,老板突然问他们想不想尝试她最近尝试做的一杯藏式特调。

“你好,梵山措。”那个年轻的男孩端来一只藏式银包木碗,现实和回忆重叠......林逾轻声道谢。木质香扑鼻而来,那一口青稞的味道将林逾带回五年前坐在同一张木桌旁的那个的雪夜。藿香、丁香、藏香粉、还有虫草花的鲜,听着这个狭小空间里流淌着的藏文歌,林逾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在感慨谢什么。

没等林逾感时伤怀,周寻的信息就发来了:

——你倒是潇洒上了,我刚把上一个客人送出门,今晚上还要赶完一个纹身稿。

——是上次我们去那个吗,看着挺像。

——这小哥挺帅阿,不过成年了吗,我靠,你可不能丢弃我们五好公民的原则啊。

......

林逾失笑,懒得理会周寻后面的胡说八道。他拍下今晚的调酒发送给周寻。

——又是梵山措。

——你好好工作吧,不打扰你了,早点来康定找我,等你启程。

刚关上手机,酒吧老板池雨便进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性子。

“星和!来帮忙把这束花分了插酒瓶里。”池雨把一捧弗洛伊德玫瑰塞进谢星和怀里。

“我说今天那个咖啡店老板怎么没送花来呢,原来是亲自送到你手里了。”谢星和接过这捧花,“包这么漂亮,都让人舍不得拆,老板,怎么没告白卡片?你自己收好了吗?”

“扔了。”

不一会儿,池雨便拿来插着玫瑰的酒瓶和一小碟青稞酥走到林逾桌前。

“刚做好的青稞酥,尝尝吧。”看到林逾的酒杯,池雨有些惊讶,“不是第一次来吧?这杯特调很多人不知道的。”

“对,几年前和朋友偶然来过这家店,今天自己来坐会儿。”林逾递给池雨两包烟,一包玉溪一包薄荷爆珠。

池雨接过一支玉溪,“谢谢,就爱抽点爷们儿烟。”

两人都笑了起来。

“上次也是这杯梵山措,味道还是一样好。”

池雨低头点烟,“夸我的创意呢还是夸我们新来的调酒师呢。”

“酒好,人也好,缘分。”

听到林逾的回答,池雨没忍住笑出了声,林逾也跟着笑,谁也没觉得冒昧。

“好好好,那今天喝开心。”她拍了拍林逾的椅背,转身去了吧台和谢星和一起处理那一大束鲜艳的玫瑰。

时针已过九点,店里又来了一桌客人,池雨和谢星和暂时忙了起来。在点酒的空隙,林逾问池雨:“今天还会有驻唱吗?”

“有啊,过会儿就该来了吧,不过就是我一个朋友,来唱着玩。你想听我马上发信息催他。”说着就要伸手掏手机。

“不用不用,我就是好奇。因为上次来有。”林逾不想麻烦老板,也不想催促别人。

客人来了又走,在又一杯酒喝尽,燃完第三支香烟后,池雨那位朋友姗姗来迟。

林逾一瞬间便认出了他,黑色冲锋衣和牛仔裤,再简单不过的穿搭也埋没不了这个男人出色的外貌。

洛桑降初多数时候白天在民宿,晚上来火曜日坐一会儿,偶尔兴致好娱乐性的弹唱几句。火曜日其实并没有驻唱,老板池雨极其佛系,没想过怎么揽客,这个店址和规模,这种经营方式,本来就没想过做成网红酒吧赚游客生意,来的几乎都是熟人朋友。池雨自己也说,开这个店就是给自己留一个玩的地方。

洛桑本来没有注意到林逾,他进门就径直去了吧台跟池雨他们打招呼。林逾看着池雨凑近洛桑不知道说了什么,笑着向林逾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站在池雨身旁的谢星和也睁大双眼好奇地看了过来。林逾赶紧移开视线,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我靠,你们想我死啊,反应那么大干嘛,生怕客人不知道我谈论他。有没有礼貌啊。”此时,池雨抬手痛心疾首地给洛桑和谢星和一人拍了一巴掌,根本没有反思自己添油加醋说话这一行为的可耻。

洛桑感觉自己挺无辜,他根本没想转头去看池雨说的那个“慕名来听他唱歌的漂亮男人”。不礼貌也没兴趣。

直到当他看见那个“漂亮男人”的脸。

“因为抱着与你重逢的期待,所以就连最险峻的小路在我眼里也总是最好的。”

因为之前特别重要的人送给我的这句话,我执意将“初遇”的章节命名为“重逢”。我觉得我的角色们的每一次相见都是一场重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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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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