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浅淡的白云,淡到近乎透明,齐余的背影像是把天空挖了一块儿下来,他的背绷得笔直,简直像是要去门口站岗的卫兵,阳光勾勒出与他的分界线,姚思礼习惯性摇晃着手里盛着苏打水的玻璃杯,不必竖起耳朵就能听见齐余说话的声音,他的沉声问了句:“是吗?那就按着他的意思办吧,但我希望你能盯紧他,对,不管去哪都是一样的。”
他说着说着面上起了愁容,姚思礼觉得有意思,故此假装不感兴趣实际却时不时瞄上两眼,等齐余收起手机转过身时,姚思礼胳膊垫在沙发扶手上,目光慢慢向上移,一副发了半天呆才回过神的样子。
“抱歉,家里的事。”齐余的表情恢复如常,说完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姚思礼听后有点儿诧异,齐家除了他不也就剩下齐非了吗?如果没猜错,齐非现在应该在宠物店上着班,还能有什么事?她抓着沙发扶手的手很不自然紧了紧,身子也下意识前倾,虽然心里有点儿牵挂齐非,但既然没结果,又是她自己将人赶走,多余的事最好别做,姚思礼笑着点头,“齐总刚才说的生意是……”
“没,没有了。”齐余皮笑肉不笑,唇角勾起,眼睛里却没一丝笑意,他见姚思礼起了疑心,坐姿也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有点儿像聚拢过来等着喂食的鱼,只不过这条鱼犟得很。
“齐老板……”姚思礼刻意拉长音,“这样就很没意思了。”
“你以为我在公报私仇?”齐余扬起头直视她。
“不然呢?”姚思礼也不甘示弱,自从跳桥那件事起,她自有股子视死如归的架势,能成就成,不成拉到,原本她还为了保住已有的一切不断忍让,现如今去他喵的吧,反正回不到从前了。
“那可误会我了。”齐余的钩子已经准备入水了,“自从跟你一起从桥上跳下来,齐非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他比较孩子气,我怕他会做傻事,我又没有时间一直能陪着他,本来是想你跟齐非住得近,麻烦你帮我照看照看,我可以按照一线城市最好的看护价格付给你工资。”
姚思礼听后笑出了声,“我还以为齐总是打算甩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齐非,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他是云莱的小齐总,我是被公司辞退的乡下女,碰巧还是个作精,虽然没有跋扈的婆婆,但是有个无所不能的八爪鱼亲哥,鉴于我不是灰姑娘,下场一般不会太好,大多是变成女主角的垫脚石,或是什么男主已死的白月光,哦不,白月光还称不上,那就老野花儿吧。”
“姚小姐多虑了,我从不棒打鸳鸯,况且你们两个人的问题我希望你们两个人自己解决,我没兴趣,也没想过要插手。”齐余还在想姚思礼到底会咬什么饵,没想到她先自嘲一番,说话时往日的自信也荡然无存。
“那齐总怎么又改主意了呢?齐总又有时间了?”姚思礼在心里想难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齐非打算回云莱帮齐余了?否则让齐余倒出时间来去宠物医院监督齐非上班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忍不住好奇心打听,不知怎的就是很想知道齐非的消息,又不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一点点试探。
齐余笑着摇头,在他看来姚思礼会上钩那是必然,“当然不是,不过快有人陪着他了,是齐非大学时的女朋友,叫谭雯,两个人在同一所大学就读动物医学,后来齐非硕士研究生毕业之后选择了参加工作,谭雯去了国外读博,原本谭雯希望齐非跟她一起出国深造,但是齐非很抵触出国,你知道的,再后来两个人就一拍两散了。”
姚思礼心中一紧,一口气憋在鼻腔里迟迟没顺下去,她低下头,把齐余说的话在心里又默念一遍,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对她说这不关她的事,既然齐非跟她之间已经划清界限,就得拿得起放得下。
但她的笑容十分勉强,翻开合同的签字页,又从包里拿出一支笔,没拿稳,还没等送到齐余面前就掉在了地毯上,她弯腰去捡,用纸巾擦干净才又递给齐余。
“姚经理慌什么?不是一直乐见其成吗?” 齐余见她慌了神,虽是低下头,笑容却不减,用余光扫了一眼姚思礼面上的表情,他很满意,但也意识到了一点,这点儿饵还不足以让鱼上钩,得再下点儿诱食剂。
有的人喜欢而不自知,有的人就算知道了嘴上也不会承认,所以人一直是最复杂的动物,旁观者看别人时觉得人家有嘴不解释是脑子有毛病,等到自己身上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低头,更有甚者宁可错过也不想掉了面子。
姚思礼就是此类人。
齐余从上到下捋了一便合同,拔下笔盖却没急着签字,把笔撂在文件夹当中,很是恼人,但熬人跟熬药一个道理,都急不得,“姚经理。”
姚思礼想着齐非出了神,“挺好的。”她咧开嘴笑了一下,真挺难看的。
“什么挺好的?”齐余反问。
“都挺好的。”她敷衍回答。
齐余故意表现出面色凝重,“是挺好的,我得到的消息是谭雯这次回来就是希望能跟齐非复合,她跟齐非从事相似的职业,又有感情基础,很有共同话题,总比让他缠着姚经理要好,被不喜欢的浪费时间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接着继续火上浇油,“正好,齐非也不想待在这儿,他想把分院开回东北,前期筹备需要一段时间,我让他先回老家休整一段时间,等跟谭雯的事情尘埃落定,再考虑开分院的事,他同意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齐非已经回东北了?”姚思礼猛地抬起头,除了这句,她还想再问些别的,比如关于谭雯和齐非的曾经,可是她有什么理由问呢?
齐非应该是把她屏蔽了,否则以往每天都要发几条工作的动态,自从把他赶走之后姚思礼彻底失去了偷窥齐非生活内容的资格,她翻遍了各路社交媒体,什么搜索电话号码、通讯录朋友、相关联系人,可是一切都戛然而止,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阿文的朋友圈齐非都不点赞了,结果成了每次姚思礼第一个给阿文点赞评论,好不容易瞧见一个消息提醒还是阿文的回复。
齐余表示肯定,“是,姚经理可以放心,我的弟弟我清楚,他不会再骚扰姚经理了。”
姚思礼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齐余每句话语气都很平淡,说的也是事实,但她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尤其是那句再也不会骚扰她,听完像是浑身上下都被蜜蜂蛰过,哪儿都不得劲儿,甚至有点儿想说话揶揄齐余,“他们分开多久了?”
“硕士研究生毕业到现在,有几年了,如果不是因为谭雯做错了事,可能孩子都有了。”齐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着实引人遐想。
姚思礼在心里胡乱猜测,难道是犯了法?“什么叫做错了事?”
“谭雯出轨过,被齐非在酒店抓到了现行,对象是她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所谓的什么初恋情节,齐非不是她的初恋,我只是知道当初齐非不是没想过原谅,可是心里跨不过那道坎儿,低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想谭雯也应该成长了,否则她没必要千里迢迢回国吃回头草。”齐余话锋一转,“家庭于我而言可有可无,但齐非跟我不一样,他很缺爱,如果你给不了他,别人能给不也很好吗?即使没有缘分也可以做朋友,相互成全也是一种善良。”
“善良?!”姚思礼没克制住,分贝忽然提高了几个八度,她只觉得齐余的想法很荒唐,“他被人戴了绿帽子也觉得无所谓是吗?还原谅?!那我可真善良不了一点,我这辈子不可能原谅何欢,齐总,你既然一直关心他、保护他,难道对此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齐余故作无奈,“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谭雯,更不赞同他和谭雯在一起,但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齐非从来不听我的话,我让他往东,他就要往西,我和齐非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没有谭雯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他又是个天真心软的人,我本来想着姚经理如果能帮我,哪怕只是为了让谭雯知难而退也好,这也是我真正想跟姚经理做的生意,但姚经理似乎不愿意……”
“成交。”姚思礼忽然打断齐余的话。
“我们还没商量价格。”齐余心中暗喜,鱼果然上钩了,随即拾起笔在合同上行云流水签下名字。
“一毛。”姚思礼伸出一根手指,她也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齐余不会这么痛快在合同上签字,但她答应不是为了这个。
“这么便宜我都不敢用你。”齐余觉得这人有时候真就是贱皮子,越不让动的东西越要动,给的时候又不要,他眼里姚思礼像是一只站在桌边儿的猫,给她的玩具她不玩,放个水杯在桌边儿就非要扒拉掉了,摔个稀碎才舒服,如果天底下的人谈恋爱都是这样,他真就是一辈子也不想爱人了,“这样吧,既然姚经理不要钱,工作岗位可以考虑一下,我之前说过,云莱缺少这方面的管理者,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到云莱就职,不过姚经理别误会,我不是认定了你走投无路,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OK。”姚思礼点头,拿回属于她的文件夹塞进包里,她其实很怕齐余给钱,毕竟是真心去找齐非,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齐非往火坑里跳,但如果收了钱那就说不清楚了,但工作不一样,一是给了她一条不去欧洲的退路,二是她觉得她可以胜任,等赶走了谭雯,再想下一步安排也不迟。
她起身要走,人都站到门口了,突然又转回头,“你不喜欢谭雯也不见得喜欢我吧?巧克力味儿的屎和屎味儿的巧克力,总说选哪个,实际上一个都不想选才对。”
“什么都想要往往什么都得不到,至少齐非是真心喜欢你。”齐余看向姚思礼,她那表情明摆着是不相信他的话,“好吧,我承认你更顺眼一些,谭雯的贪念是无底洞,人不可能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但我奉劝你别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齐非,他只会跟我对着干。”
“当然。”她撂下一句话推门离开。
齐余忽然觉得她很有意思,正好能治治齐非那个缺心眼儿的,说不准结局还是个大丰收,姚思礼用感情拴住齐非,他用工作拴住姚思礼,抛去中间商,等于他拴住了齐非,怎么算都不会亏。
“喂,徐总,我是齐余。”
“是吗?谭小姐的优秀是我们有目共睹,她能选择回国完全是徐总的功劳。”
“我追加投资是单纯看好徐总,跟谭小姐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她适不适合留在国内还是要看跟天成药业的研发方向是否契合,如果发展方向不一致徐总不必考虑我,我对徐总的决策没有任何意见,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了研发进度。”
“是的,哪怕代价是让谭小姐回美国,我可以替天成支付违约金。”
“是的,好,我知道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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