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这都第几趟了,你那‘铁牛’受得住不?”村口的老银杏树下,抽着烟的王老汉眯眼笑道。
林南初停下车,抹了把汗:“王伯,我这电动的,一点都不吃力。”
三轮车后箱“咣当”一震,陆九霄沉默地把两袋有机肥垒得整整齐齐。
“哎哟,这后生力气大。”王老汉感叹道,“搬一上午货了,连口水都不喝。”
陆九霄头也不抬:“不用。”
“我都忘了!我去前面给你买瓶水。”林南初说完就跑去不远处的小卖部。
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开养鸡场的李婶挎着菜篮子,眼睛直往陆九霄身上瞟。
“南初啊,这小伙子哪儿找的?啧啧,这么高大,还有这模样,比电视里那些明星还俊呐!小伙子,有对象没?婶子给你介绍。”
林南初把矿泉水扔给陆九霄:“李婶,您家闺女前天不是刚相亲吗?这就又惦记上了?”
陆九霄面无表情又扛起三箱货,李婶看得直拍大腿:“哎哟!瞧瞧这力气!小伙子,我闺女在云脚镇当幼儿园老师……”
“不必。”陆九霄冷淡打断,转身又去搬货。
村里开服装店的张嫂在旁边偷笑:“得,李婶,你看看小伙穿的这风衣皮鞋,都是名牌货,看不上咱村的姑娘。”
李婶还是不放弃,名牌还来村里搬货,谁知道这名牌是真是假:“小伙子,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得有三十了吧。我闺女25,今个中午也回家吃饭,你们俩小伙也别麻烦做饭了,婶子请你们到家里吃饭,我们家的土鸡炖汤可好喝了。”
“李婶,我们不去,您别站这儿了。我们要干活了!”林南初挤开凑在陆九霄身边的李婶。
李婶不服气,扯着嗓子喊:“小伙子,南初这小伙抠得很,你要想换雇主,婶子给你介绍轻松的活儿。”
陆九霄突然停下动作,瞥了李婶一眼,眼神冷峻:“他很好。不换雇主。”
林南初刚跳上驾驶座,差点一脚踩空:“……??”
-
“都运完了,我载你进去看看你的桃林。”林南初拍拍“铁牛”的后箱车斗。
他刚在地里用水冲洗过一遍,现在整个车斗还嘀嗒淌着水。
“我下午还要见客户……”陆九霄看看手表,4点要见几个国外来的客人,得走了。
没等陆九霄说完,林南初就会意他是嫌弃车上脏:“那不成,货箱还是有点臭,你得香香地去见客户。”
林南初自己跳上了后箱,在里面蹲下,抬头望着他:“你来开车。”
陆九霄愣了两秒,忍俊不禁,应了声“好”,又说道:“等我一下。”
他跑回那辆敞篷跑车,从车里捧出一束香槟玫瑰,是逃跑前在花店里买的。
林南初盯着那突兀出现的鲜花一点点向这里靠近,心里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我养不好花,送给你。”陆九霄说。
林南初接过花,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花枝。脑袋里像进了雾,话也没说出一句。直到陆九霄骑上小三轮,拉着他在村道上奔驰,凉爽的山风才把他吹得清醒些。
“南初哥,好漂亮的玫瑰啊!”村里姑娘的声音像柄小锤,敲碎了他飘忽的思绪。一座院落门口,姑娘扎着丸子头,拿着一包薯片,眼睛亮晶晶的,“你打算种玫瑰了吗?”
“我……这玫瑰不是来种的。”林南初仓促回答道。
陆九霄把车骑快了些,林南初没法继续回话了。陆九霄问:“她是谁?”
“刘村长女儿,在外地上大学,很少回家。”
“很少回家但很熟?”
“不熟。昨天第一次见。”
“玫瑰不是来种的吗?”陆九霄又问。
“我是说,不是要种玫瑰……也可以种。”林南初的话突然就说不利索了,“我把这些玫瑰种了吧。”
林南初指路,带陆九霄看了刚栽完一角的桃林,又在村里小餐馆吃了午饭。
林南初在院子里找了个大方盆,铺上土,把玫瑰一枝枝扦插进盆里。
陆九霄坐在边上的躺椅,安静地看着。
林南初抬头问:“陆哥,你要在我家洗个澡吗?你还要去见客户。我这里有干净衣服。”
“澡就不洗了,”陆九霄脱了风衣,“外套麻烦帮我扔洗衣机,下次有机会再带给我吧。”
“没问题。”林南初起身拍拍手上的泥,接过衣服,“那我可以洗个澡吗?我觉得我有点臭。我只要5分钟,你不着急走吧。”
“你去吧。”
林南初的浴室是院子里单独一间小屋。陆九霄坐在院子里,可以看到那扇小窗里,印着花鸟虫鱼的劣质窗帘被“唰”地拉上。
浴室里传出不断的流水声,帘子被水汽洇湿,隐约透出少年人清瘦的轮廓,如水墨晕染下的青竹。水珠顺着脊线滚落,在腰窝后稍作停留,似竹节承落雨水。
陆九霄看得入了神。不到5分钟,林南初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穿着一套宽松的亚麻衣裤,踩着拖鞋出来了。
他把两人的衣服一起丢进院子里的洗衣机,往里面哐哐倒洗衣液。
随后,又拿起边上的吹风机胡乱地从四面八方吹自己的头发。
林南初最近太忙,村里的理发店没有勇气尝试,已经有阵子没有理发。他打算下次下山就去剪头发。
陆九霄看他拿着吹风机摇头晃脑,发尾刚好扫到后颈,像小狗耳朵一样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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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林南初又拿着扦插工具,继续摆弄那几株玫瑰。
陆九霄坐在躺椅上看。大概是干了一上午体力活,午后困乏,竟然睡着了。
他又做梦了,还是那条巨龙,还是躺在山里睡觉。
这次巨龙和他说话时,甚至没有睁开眼,他很难分辨声音是山谷里的回音,还是天上或地下传来的。
“龙鳞不通心脉,也不能怪你无情无爱。我既在此山,你可常来,以我心脉滋养,点化心性。”
陆九霄大声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长眠山中,以你耳目玩乐世间;你历尽凡尘,终会归于我身。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巨龙周身腾起云雾,鳞甲化作肌肤,龙角缩成乌黑短发。最终竟化作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只是未着寸缕,隐约可见肩膀下带着淡金的印记。
山风突然变得粘稠,搅动着愈发浓重的云雾,隐约可见另一个男人与“他”渐渐贴近,手指穿过“他”的黑发,呼吸交错与风交织,一缕雾气缠绕上他们相扣的十指。对方的头发长些,发梢垂落的水珠坠入看不见的深渊。
陆九霄醒来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只山雀停在屋檐。
陆九霄撑着躺椅起身,布料摩擦过腿间,一阵异样的紧绷感让他僵住。梦境余温未散,身体里似有春日的湖水不安分地涌动。他低头看着衬衫下摆被顶起一个尴尬的弧度,喉结动了动。
屋檐上的山雀歪头看他,睁着那黑豆般的眼睛。
山风穿过庭院,林南初推开院门进来,甩甩滴水的指尖,一手还捏着一片玫瑰花瓣。
“你醒啦,陆哥,我刚给邻居去看了这种玫瑰能不能吃。他们说可以泡水喝,还可以熏茶。”林南初的嘴唇红彤彤的,比刚才似乎更肿了些,“我把花都扦插好了,希望到时候能长出很多玫瑰。”
陆九霄下意识地并拢双腿,那处依然固执地梗着。
从年少以来,这种反应只有早晨起床或运动健身时偶有,从来没有因为对什么人的遐想而产生过。
此刻不仅光天化日,竟然还因为梦中看到的那两个男人而这样,甚至现在用上全部自控力还久久压不下去。
“刚才你睡着了没喊醒你,你下午见客户来得及吗?”林南初问。
“哦…我,要走了。”陆九霄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哑得过分。
“走吧,电瓶车带你去村口。”林南初说。
“电瓶车?”陆九霄想起上次坐在后座时紧密的距离,现在上车不行,“村里能买到什么特产吗?我想带点下山。”
“有土鸡蛋、野山茶油、桑椹酒、樱桃酥饼……”
“每样来一份。”陆九霄打断道,“帮我去买一下。”
“好啊,你要一起去集市看看吗?”林南初问。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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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初满载而归的时候,陆九霄已经平复,齐齐整整站在院门口迎接他,伸手接过那些特产。
“多少钱,我转给你。”陆九霄说。
“我请你,我一点也不抠。”林南初说。
陆九霄嘴角略过淡淡笑意:“嗯。”
“樱桃酥饼那个袋子里还有个药膏,陆哥你拿出来给我吧。”林南初说,“集市里的阿姨们说,没熟的樱桃麻嘴,说我是过敏了,送了我这个清凉膏。”
陆九霄翻找出一个眼镜片大小的圆铁盒:“是要我帮你涂吗?”
“啊?!”林南初又呆住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大佬。
“我自己来吧。”林南初还没说完,陆九霄已经掀开铁皮盖,用手指蘸起晶莹的膏体。
林南初深吸一口气,没有拒绝,那清凉的膏体就落到了唇上。
陆九霄只觉得林南初的唇很软,蜻蜓点水的指法最后变成了来回反复轻捻。
“好了吧,陆哥。”林南初抿起唇说。
“好了。”陆九霄收起那药膏。
林南初突然开口问道:“你有女朋友吗?陆哥。”
“没有。”
林南初点点头,故作轻松问道:“那男朋友呢?”
每次被问这种问题,陆九霄都会想到周楚阳那些男朋友。头发打理精致,妆化得比女人还讲究,全身散发浓烈香水味,一开口娇嗔细语。唯一能看的,他初恋沈砚秋,也是一股子精英气质。想来想去,都难以接受。
“我不是同性恋。”陆九霄按照惯例说道。
“哦。”林南初去推电瓶车,低头掩盖失落的神情。帮忙干活、送花、抹药膏,又是直男不知轻重的把戏,再也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林南初抬头笑笑圆过话题:“那个…村里人说介绍对象什么的你别在意,乡亲们都比较直率热情。”
“没在意。我下次还能来吗?”陆九霄问。
“能啊,随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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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春天多雨。接下来几天,连日的雨水把茶林被砍后荒凉的林地泡成了满是泥浆的水洼。连青团都少去那边玩了。
一个又起大雾、烟雨蒙蒙的清晨,林南初正扛着一兜农具出门,听村民们说有辆银色的敞篷跑车因为底盘太低,卡在村口石阶刮擦了。车主还和村长吵起来了。
是陆九霄!林南初扔下农具往村口跑去。
到了村口,意想中的人却没出现。
周楚阳一身度假风休闲服,撑着伞,正站在车边不耐烦地和刘村长争论。
林南初跑上去,拨开围观的人群:“村长,周总,发生什么事了?”
刘村长像见到了救星:“你认识这人啊南初。”
“是我朋友。大家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林南初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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