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盘山公路上疾驰。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雨，现在窗外依旧雨幕密集。
手机铃又一次响起。
“请问是寰海银行林先生吗？我是A市民生台的记者……”
“我不是，你打错了。”林南初再次拒绝了一个记者电话。
直到看到老爸林艺民的名字出现在来电提示里。
一接通就传来震耳欲聋一声：“人呢？！”
“爸，我在外面有点急事。我把我住的公寓钥匙留在病房里了，地址发给你。你们晚上就住我那儿。”
“好好地住着院，瞎跑什么！猴子成精也没你这么折腾的！”林艺民大声说。
林南初心道我是真给压五指山下了：“十万火急的事，总之你们放心。最晚明天这个时候，我一定回家。”
“这两天你要去哪儿？什么事不能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爸，我身体大好了。公司的事，短途出个差。”林南初说。
“你们公司也真是不像样，把人支来支去，还差点连命都丢了。”
“工作的事我自己能解决，您就别操心了。”
林艺民沉默了几秒，总算没有刨根问底，只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看来看去这公司和你八字不合，实在不对付你就换一家干。”
“知道了爸。”林南初应付道。
林艺民是老家的小学美术老师，那个年代没上过正经美术学院，因为画画好在村里小学教美术。后来评了职称，又带出个获奖的学生，小有了名气，去了县里小学教美术。也算是人往高处走。
可反观自己，混得好的同事要么跳槽去了互联网大厂，要么靠关系平步青云。就他这种家境普通、又懒得拍上司马屁的程序员，踏实干活在公司就是最底层的耗材。
挂了电话，林南初坐在出租车上研究起了这个诡异的系统。
系统界面六个模块：
【地图】【任务】【仓库】
【技能】【工资】【公告】
他先点开了【工资】，打工人的可怕本能。
姓名：林南初
年龄：25岁
入职日期：2025年2月28日
职级：LV0-见习山神
生命值：23:05:00
工资卡：完成新手试炼后绑定
金额：0
他又点开【地图】，清远山的三维立体地图可以缩放。村屋和林地顶着小字【待命名村屋】【待命名林地】。
点开【任务】，只有一条刚才发布的新手试炼：阻止栖龙峪公墓项目。
点开【仓库】，空。
点开【技能】，空。
点开【公告】，空。
林南初不禁发问：“我是山神代理人，那山神去哪儿了？”
[我就是山神啊。]
小山的声音响起。
[准确说是前山神。]
小山打出了一个很有老年人风格的委屈表情包。
[香火断绝八百年，我被优化下岗了。]
[全球山神协会为了降本增效，提出把绩效差的山神用系统替代。我的法身封存，一部分念识植入了系统。]
“既然都优化了，还找代理人干什么？”林南初问。
[试了一下发现系统运行不好，只能再找代理人。]
“很多山头都有我这样的代理人喽？”
[全球范围内，只有你一个。我是第一个被优化成系统的山神，试点效果不好，其他山神才幸免于难。]
“所以你的绩效排名是全世界倒数第一？”
[躺平几百年，不小心躺过了头。]
“绩效看什么？”
[纳香火，聚信众，调理山灵气象，乃功德考绩之本。条陈繁琐，我懒得研究。小友有空帮我参详一二啊。]
“我没空啊大哥，不到24小时我人都要没啦。”林南初说。
系统强制弹出了《全球山神协会绩效考核细则》。包含产业收益、生态保护、人气香火三方面36个具体指标。
“难怪你得倒数第一。”林南初说，“连KPI都没研究明白。”
林南初是个“想躺也躺不平，卷也卷不动”的45度青年。见到真正的咸鱼山神，从心态上就已经甘拜下风。
林南初总觉得一进入清远山地界，就有一身疲惫褪去的松快感。
难道真像系统说的，住山里有益身心健康？
或许当这个山神代理人，并不是件坏事。
-
盘山公路到村口，出租车就不愿再进去了。
“里面万一调不了头。”出租车司机一拍打表器，“75。”
林南初只能付了钱，下车步行。
村子里开头一段是狭窄的水泥路，再往深处走就是有坡度的土路了。
大雨中的土路很难走。林南初还心有余悸，拄着树枝，根据系统的导航来到66号村屋附近。
一进小院，三间平房，院子里荒草丛生。比想象中好点，至少不是茅草屋。
[恭喜小友，资产领取成功。获得初始技能：鸟语专家。可与禽类无障碍沟通。]
“这破技能有什么用？”刚抱怨完，林南初就听见头顶树梢上两只椋鸟在喋喋不休。
“呸！什么玩意儿，好难吃。”一只鸟一边吐渣一边吐槽。
“弱智，这是灵芝，人类才吃的低级食品。”另一只鸟悠悠说道。
“有毒吗？我刚才就啄了一口，太硬了。”
“没毒，但不好消化。人用来当药，说不定你吃了也能治治脑子。”
林南初顺着椋鸟聊天的方向望去。屋后面的山坡背阴处，两株伞盖发紫的灵芝生长在断成半截的树桩子上。
灵芝偏爱潮湿的环境，南溪村多河流，又连下了几天雨，竟然能在这里发现珍稀野灵芝的踪迹。
林南初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爬上陡坡，把灵芝采了下来。生怕那只傻鸟再去啄一口。
紫灵芝卖了也能挣点钱，算是一份意外收获。
系统界面突然亮起
【仓库】解锁【山珍1/50】
紫灵芝x2
三间房屋都锁着，林南初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正愁找不到地方暂藏灵芝。
一点紫灵芝的图标，手中紫灵芝竟然消失了；再一点，又出现了。
原来是便携式【仓库】，很实用嘛。
林南初收起紫灵芝，就直奔村委会去了。
村长刘大丰给了他房屋的钥匙：“林地的位置我等天晴了再带你去认。下雨天路不好走，听说前几天有个银行的年轻人摔下悬崖，还好搜救队给救回去了。”
“好吧。”林南初悻悻地接下钥匙。
刘大丰热情地给林南初泡了自家种的茶：“村里好不容易来年轻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大爷大妈们说。”
“您和我堂舅徐定坤熟吗？”林南初问。
“倒也不算熟。村后面有个清远观，徐道长是观主。后来他在全国各地到处游历，十几年没回来，观也荒废了。前阵子突然回来，说要移民去国外，立下契约就走了。”刘大丰说。
如果有时间，林南初倒想再问问堂舅的事。但现在他着急完成新手试炼。
“栖龙峪的公墓今天在施工吗？”林南初问。
“说不准。工期紧，他们有时候下雨也会施工。”刘村长正说着，隔壁大妈端着一盆野菜进来。
大妈搭话道：“这么大的雨哪能施工啊。住我们村里那几个工人，今天都聚着打牌呢。”
大妈又说：“老刘，给你带了点香椿，摘多了吃不完。”
“那我又有口福了。”刘村长笑着接下。
“小伙子挺俊呐。”大妈眉开眼笑打量着林南初。
林南初冲大妈笑笑：“工人都住在我们村里吗？”
“不只南溪村，”大妈说：“工队在栖龙峪周边几个村子都租了一些屋子当工人宿舍。”
大妈给林南初指了去村里工人宿舍的路。
林南初找过去，发现他们在附近一个亭子里打牌，林南初在边上看了一会儿。
下午雨势渐小，很快就停了。
“再来一局。”一个村民说。
“不来了，我们要上工去了。雨一停工头就来催。”
几个工人站起来。
工人们离席，只剩下两个本地村民。他们看看林南初：“小伙子，来一局？”
“我也要去上工了。”林南初想想自己的代理人工作，是不上工就会没命的工作。
南溪村出发，沿盘山公路去栖龙峪约三公里，工人们会骑着小电驴去工地。
他找村民借了一辆小电驴，跟着工人一起往栖龙峪去。没有头绪，打算先去工地看看。
几台挖掘机停在泥泞中。工人已经各就各位干起活儿。
“有了！”林南初从【仓库】里翻出硕大的紫灵芝，故意在工棚附近晃悠，举着手机自拍。
他对着镜头提高音量：“山野探险小林，今天来到清远山！刚采到两株紫灵芝，直播间有没有懂行的朋友，帮我看看值不值钱？”
他又继续对着手机自导自演：“弹幕这位兄弟说，这个品相大小的野生紫灵芝，能卖2000一斤。不要骗我啊，发财了家人们。”
工人们投来注视的目光，好几个人围上来凑热闹。有人掏出手机给灵芝拍照，有人问他哪里采的。
“一株在溪边，一株在一堆枯木里。”林南初随手指了两个方向。
不到半小时，“工地发现珍稀灵芝”的消息就传遍了附近几个山村。等包工头赶来时，工人们早已三五成群满山寻宝，工程暂时停滞。
可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啊。
-
房子电路和水管老化，一时半会儿住不了人。
林南初在独居的村长家蹭了口晚饭，又去村里小卖部买了日用品，在村长家借宿一晚。
村长说他儿子和林南初差不多年纪，在市区里当滑雪教练。女儿在外地上大学。他让林南初住自己儿子的房间。
“不用着急，你那屋子慢慢修整。我儿子很少回村子。”村长说。
林南初道谢回房，一筹莫展。
他托寰海银行信贷部关系好的同事查了公墓建设项目的贷款资料，也干干净净没有问题。
又想起孙雅晴说的关于公墓附近坠崖邪门的舆论，不知道能不能利用一下。他一个个回拨了下午接到过的那些记者电话。
“你好，民生台记者吗？我是寰海银行那个掉山里的员工。”
“林先生你好！您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了吗？”对面的记者听起来像是正在吃饭，“我叫陆九玥。”
“这么晚打扰了，我想和你们反映一件事。”
“好的，您稍等。”陆九玥小声对身边人说了一句，“哥，你手里纸笔给我。”
“我这是合同。”一个男人的声音隔着那头收音口的阻挡隐约传来。
“一个两个的八点才回家，找我要饭又不好好吃，看合同，搞采访……”一个中年女人的数落声絮絮响起。
“妈你小声点。”陆九玥说，“林先生，您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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