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知道妖们都没什么节操，大多都是见风使舵，但还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以为是偷袭，竟然是投诚。
但他没兴趣做什么山大王，摆摆手，“你自修炼，只要别来打搅，我也不会管你们。”
说完，也不管山猫什么反应，抬步往外走。
走了几步，后面想起纷乱的脚步，他回头一看，好家伙，后面跟着灌灌、泡泡、沈节、山猫……
亦步亦趋地排成一列。
招摇无语，“跟着我做什么？”
泡泡：“不是去巡山吗？”
“巡什么山？看看自己什么修为？一寸光阴一寸金，还不在此地修炼！”
沈节巴不得自由，二话不说化作原形，缠绕在洞口的一棵古木上，开始吐纳。
断尾处齐整骇人，肉已经发白，剩下的三只动物都被这情状吓傻了。
接着，齐刷刷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招摇。
泡泡：“大王好手段！”
山猫：“求大王收留！呜呜呜……”
灌灌：“不要脸！不要脸！”
招摇已经走远了，还能听到争吵——
“洞口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滚滚滚！”
但山猫不在其中，依然在后面跟着，维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招摇喜欢当自己是人，轻易不愿用法术，悠闲地在林中漫步，见它安静不打扰，也算识趣，便开口问：“你想跟着我不就为了灵气？怎么不留在洞府？”
山猫眼睛一亮，立刻轻盈地跳过来，“我跟着大王是想求道，不是为了那一点灵气。”
“求道？不是求神物？”
“大王莫取笑……大王不知，自我诞生起，那招摇山神物便存在了，谁都碰不得，就连黑蛇也一样，所以大王将其吞食，才会引来我等……不过，当我看到大王没事，还能让整座山焕发生机……”
山猫眯着眼睛，笑得谄媚，两只耳朵紧贴后脑勺，尾巴轻轻碰了碰他的脚，“我就明白了，原来大王是天神下凡啊！”
“天神下凡……”招摇被逗笑了，“你看我这模样，像不像邪物？”
“不像！大王外表威风凛凛，神圣非凡！”
招摇暗道，可惜他既不是天神，也不是地祇，顶多算个物灵。自己都在摸索着修行，哪里有资格带它寻道。
“你之前说自己一心求道，不曾害人，可是真话？”
山猫立起身，挺起小胸脯，“我是猫儿精，从不食人元阳！”
“修炼几年了？”
“五百余年！”
招摇沉默了。
明明是和姜狸同岁，修为却能被自己一眼看穿，连泡泡都不如！
他相信山猫是真的不吸食人类阳气了，否则不至于这么弱。
“既然是一心求道，就该刻苦修行，去洞府那里吧，和泡泡……即是那虎妖，和他说，是我让你去的。”
山猫得寸进尺，见招摇语气柔和，立刻用两只爪子扒住他的小腿，“大王仁慈！求大王留我在身边，我能暖脚，能围脖，还能……”
招摇把撒娇的山猫抱起来，它立刻在怀里翻出肚皮，做出一副任由抚弄的样子。
招摇用手去揉它的肚子，它就呼噜噜叫起来。
一只毛茸茸的萌物，手感好，分量轻，还很机灵，招摇想养了……
“你可有名字？”
山猫一听就明白了，激动不已，“求大王赐名！”
“你是死缠烂打的狸奴，就叫不将狸，可好？”
“不将狸！”山猫跃到他肩头，将身体柔软地扭成圈，真成了围脖，“我是最没脸没皮的狸奴，是不将狸！真真好名儿！”
招摇现在也渐渐习惯妖们的神奇脑回路，微笑着将它放下，“可会化形？”
“会呀！”
说着，“扑通！”一声。
可爱的不将狸变成了一个老头，穿褐色麻衣，矮小精瘦。
“你你你！”招摇捂住眼睛，“变回来……”
不将狸变回了山猫，有些害怕，“大王！有什么不妥吗？”
“你为何要变作老人？”
还有一句“是因为修为不精吗”，招摇没忍心说。
不将狸满脸震惊，忽然嚎啕大哭，“是老人吗？！竟是老人！”
招摇：“……”
不将狸抽抽嗒嗒地抹着泪，垂头丧气，“不将狸只见过一个人类……他经常上山挖草药，我便照着变，竟不知是老人！”
招摇的注意力却立刻歪了，“还有人类上山？带路！”
“这……大王有所不知，那是百余年前的事了，就算那人类是个幼崽，这会也入土啦！”
“唉……你竟然百余年前才学会化人……”
不将狸又抱住他的腿，“大王说得对！从今往后，不将狸一定不离左右，刻苦求道！”
招摇把它抱在怀里，恐吓道：“本大王最爱美人，你若是在化形一道不用功，就不许跟着。”
“大王放心，不将狸将来一定会变成美人！”
“没事不许在我面前化人。”
“是……”
……
招摇想找到石像原来摆放的地方，但循着记忆，靠着两条腿寻找，着实费了一些工夫。因为那地儿失去了神像，草木已经枯败，完全融入了周围环境。
惟有那棵梧桐树还依然如故，挺拔，茂密。
招摇拨开灌木丛，动手挖起底下的陶片，不将狸立刻凑过来，“大王怎么可以亲自动手呢？让猫儿来！”
说着亮出指甲，快如残影地刨着土，眨眼间便挖出全部陶器碎片。
招摇一一拿起查看，低声念道：“山巅……神灵所栖，旷野无垠……璟峦叠嶂，仲月流辉，愿……永佑此地，岁岁……”
大概是一篇祭祀用的祝祷文，但是因为残缺和风蚀，内容并不连贯完整。
不将狸却两爪捧心，“不愧是大王！竟然识字！”
招摇被糖衣炮弹腐蚀了，也觉得自己厉害，居然无师自通这里的文字。
“咳，小技！”他矜持地站起来，“把这些都收起来，带回洞府。”
不将狸把肚皮捏起来，将陶片兜在上面，招摇则走到梧桐树下，“你平时跟着我吸收月华，倒是长得很好。”
蹲在地上的不将狸回过头，茫然，“大王，我没偷吸月光，我吸不了啊！”
“不是说你。”招摇摆摆手，依然面对梧桐树，“我是个讲道理的，你是不是该报答？”
竟然是在和树讲话！
不将狸捏着肚皮跳过来，好奇地看着树。
招摇继续说：“我把你移植到山顶，继续跟着修炼，可好？”
一直没有动静的梧桐树，突然无风自动，枝条狂摆。
“原来山中还有树妖……”不将狸喃喃。
招摇：“但是你不能再吃白食，得干活，保证我不被打搅。”
不将狸若无其事，一定不是在说猫儿！
梧桐树的一根枝条却弯下来，讨好地蹭了蹭招摇的手背。
招摇笑弯了眼，挺恐怖的，还自以为潇洒，转身迈步离开，“那就走吧。”
不将狸连忙跟上，好奇地回头张望。
那可是一棵树啊！怎么“走”？
地底传来如闷雷的轰隆声，土石崩裂震动，灰尘漫天。
那株梧桐树拔出盘根错节的树根，拧成五条粗壮“足肢”，像只章鱼一样，一摇一摆地往前移动！
“啊！我的家！！”
忽然，一声怪异的惨叫响起，树冠中飞出一只黑白色的小肥啾，围着他们不住尖叫，“我的家掉了！我的家毁了！啊！踩烂了！烂了！”
不将狸腾不出手，对着它龇牙，“去去去，再对大王无礼，我便把你吃了！”
小肥啾不认得招摇，立刻跟着叫起来，“大王！大王要为我做主啊！”
招摇想起以前天天防备空中炸弹的日子，凉凉一笑，“倒是把你忘了……你跟着一起来，我为你做主！”
“大王英明！”
小肥啾立刻喜滋滋地落到树梢，搭起了便车……
招摇领着一棵树和一只猫，向着山顶进发，但是还没到目的地，天就黑了。
考虑到梧桐树不能离开土地太久，便让它原地扎根，自己又飞到了树顶，吐纳月光。
不将狸激动坏了，这才明白招摇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立刻学着他的样子，双腿盘坐，闭目吐纳。
一个白色妖怪，一只猫，都盘坐树顶，在月下修炼。
一般的动物无知无觉，但是开了灵智的不一样，比如那只爱偷窥的白色巨鹿，又闻着味来了。
梧桐树立刻派上了用场，挥舞着枝条，把巨鹿在内的灵兽和小妖全部赶得远远的。
但是巨鹿的脑子不灵光，还有点犟，自这边被赶走，又从那边冒出来。
梧桐树“刷刷刷”甩动枝条，一刻不停，够闹腾的……
招摇睁开眼，问不将狸，“你可会布结界？大点的。”
不将狸摇头，“小点的也不会。”
他觉得这样有点丢面，便献起计来，“大王不喜用法术，但这白鹿行走飞快，可用来代步。”
招摇无奈地看向巨鹿。
虽然很美，但是太笨，而且有个让人难受的毛病，每次都是拿眼睛死死黏在他身上！
现在也是，被梧桐树挡在几尺开外，仍然直愣愣地盯着他。
“不行。”招摇摇摇头。
他随意地收回目光，无意中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有一只眼睛。
那名夜里巡视的男子，也躲在树后偷看……
只顾将身体藏得严实，长长的黑发却垂下来，露出的半张脸，莹白如玉，好像会在黑暗中发光，显眼无比。
乍一眼还挺瘆人的，就像树下凭空多出一颗头。
招摇被拙劣的偷窥客萌到了，传声给梧桐树，“你偷偷将树根伸过去，把那小郎君抓过来……”
地底，梧桐树的树根缓缓蠕动，那颗头却倏地缩了回去。
男子漠然美丽的脸终于露出来，还不待人多看几眼，便转身施展几个纵跳，无声无息，黑色大氅在背后鼓起，犹如夜枭的翅膀。
招摇轻笑一声，拍拍底下的树枝，“别追。”
目送对方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他闭上眼，继续打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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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求大王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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