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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显德十五年,靖伦公主远嫁塞北胡族。显德二十四年,靖伦公主病亡,年二十七,无子。

显德二十九年。

塞北九月艳阳天的茵绿原野上,团团白云似催足膘的羊慢悠悠地闪避开来,油光锃亮的黑骏马拉着着一辆四方青纱遮覆的翘棚马车自羊群中穿过,天青色薄纱中探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将纱帐撩起。

“姑娘,”竹枝坐在一侧,绞着手指东张西望,最终不安道,“都说塞北人野蛮,叫他们瞧见了您的脸,会不会夜半三更把您给抢走啊?”

车窗外天蓝似海,生于春天的羊羔轻声叫唤着母亲,日光在无际翠绿的草地上洒下碎金,宋虞臻依言放下纱帐,温声笑道:“晓得了,我便看上一眼,这塞北天宽地阔,难得一见,也算是涨涨见识。”

“塞北人最是茹毛饮血,”竹枝轻撇嘴,“姑娘难道忘了,靖伦公主,还有跟在殿下身边的女官,可都是给磋磨死的。”

青纱在微风中不住地摇晃,温暖的阳光中混杂着羊群的腥臊味,仍旧照得人发昏,正当竹枝以为姑娘睡着了时,宋虞臻却是低声道:“我知道的。”

塞北的微风以纱帐作手,谄媚地抚弄着她的脸颊,她侧过脸去,不自觉地攥紧帕子,忽想起素来温婉的母亲闻知闺中蜜友姜兰黛的死讯后,午夜梦回惊坐起时那声压抑着愤恨和惊惧的悲泣。

“——他们都是凶手!”

彼时宋虞臻睡得迷糊,小脸迷迷瞪瞪,只是下意识间询问:“阿娘说的什么?”

秦云慧素服散发,瘦长的手指一只只竖起,状若讨命的女鬼:“圣上、丞相……谁都知道殿下不情愿远嫁,可她们终还是去了。”

*

初春燕子归来时,屋檐下雏鸟唧唧啾啾地叫,玉兰树已然长出嫩绿的叶,在梅花纹窗外隐隐绰绰地摇晃,秦云慧躺在病榻上,呜呜地哭,紧紧攥着宋虞臻的手,“要是我当时同她们一道去了……”

靖伦公主原为当今圣上手足靖王长女,当年和亲圣旨初下,靖王长女一跃成为大晟朝唯一一位适龄公主,她与秦云慧、姜兰黛自幼一同长大,宫中着手挑选随行女官时视线自然便落在了她们二人身上,秦云慧乃镇北侯府出身,素来疼爱她的镇北侯总归是舍不得女儿受苦,仗着家底厚实上下打点,将她的名字从名单上删去。

而姜兰黛却没这么好运,她只是御史之女,姜御史无权无势,只能用一笔一纸一墨无力地为她抗争,终悲伤地看着女儿坐上北去的淄车,次年无病而亡。

宋虞臻轻轻摩挲着母亲的手,微微蹙眉:“便会怎样,阿娘?”

“能替她收尸好让她尸骨还乡,让她年幼的儿子幼有所恃,不至于少条失教,落得个野蛮人的地步。”

窄小的暖房里,女人哀怨的悲泣犹如丝线般勾缠着每个人的心,宋虞臻微微侧目,却见身边绛紫色长袍的中年文官道:“虞臻,去换个大夫给你母亲治病,我得上朝去了。”

“爹爹?”

宋知言一拂长袖,转身匆匆离去。

暖房中陷入凝滞,众仆人皆是垂头盯着从裙脚处露出的一角鞋尖,不敢出声,最终是竹枝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对僵着身子宛若一尊精致偶人的宋虞臻道:“姑娘,要不婢子拿了牌进宫让梅妃娘娘请太医来?”

姑娘终于有了反应,她的袖子轻轻一晃,斜坐在母亲病榻前,头也不回道:“不用费劲了,母亲这是心病,我知道怎么治。”

她遣散众奴仆,只余带大她的田氏和竹枝二人,竹枝心直口快,没有多想便问出了声:“姑娘这是打算把林夫人的遗孤接回来?”

“正是,我曾去信舅舅,他说如今胡族新旧王交替,旧王的身边人都在自寻出路,我想着正好趁这个时机…”

她没有说下去,田氏蹲跪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姑娘可是想好怎么做了?”

“此事事关重大,但我早已思虑良久。”宋虞臻缓缓抬头,田氏吃惊地发现,她杏花般标志漂亮的眼睛里渐渐头一次浮现出了跃跃欲试,“嬷嬷我最是信您,您可得帮我不可,还有,我想借您儿子一用。”

因而坊间渐传宋相国夫人病重,相国家大小姐自请在潭佑寺为母抄经祈福,宋相国家名声更上层楼时,真正待在潭佑寺的只有田氏。

宋虞臻同竹枝,以及田氏正值壮年的儿子田允,玩了一招金蝉脱壳,已然来到塞北。

自靖伦公主和亲以来,塞北胡族与中原两方往来日益频繁,商道上除却过道的牛羊,还有不少满载货物的辎车,将土地压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向草原深处延伸而去。

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领头的向导勒住马,扭转马头靠近青纱遮掩的车窗,躬身道:“姑娘,那边就是胡族的地盘,您要是爬上山坡去,远远地还能看得着王帐上头的黄旗呢,您来得巧,这段日子是那达穆赛马会,草原上最强壮的汉子都聚集在此处了,好生热闹呢。

窗中人动起来,撩了一角纱帘,露出一侧羊脂白釉玉般白皙细腻的脸,声音仍是不急不缓:“有劳小哥了,那便去那达穆大会罢。”

说着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叩地声,一蓝衣青年骑了匹高大矫健的青骢马飞奔而来,又在马车前急扯缰绳,大喊:“阿妹!总算是赶上了!”

宋虞臻放下纱帘的动作一顿,不由莞尔:“秦家表兄,你怎来了?”

镇北老侯爷拢共有两儿一女,显德十一年,胡族进犯,大儿子战死沙场,留有一子。显德十五年,二儿子护送靖伦公主入胡后便留在塞北,至今未婚未育,活得猖狂肆意,老侯爷瞧着头疼,好不容易等年幼的世子爷长到十二岁,便一股脑给他赶到塞北,给儿子找些事情做,让孙子好好学着遣兵调将的本领,正是一箭双雕。

秦耀祖喘了一口气:“妹子,你来塞北不提前说上一声,怎到现在才告知我们,好个措手不及,这下好了,舅舅不知跑哪里去了,你也找不着人。”

“我说得早了,怕你们抖搂出去,”宋虞臻索性挂起纱帘,“再说,我也用不着你们。”

原野微风袭袭,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只不过说上一声,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有个应对。”

秦耀祖不住勒着想往前飞奔的青骢马,问道:“妹子要找谁?我也好搭把手。”

*

那达穆赛马会东南角,摇摇晃晃立着用羊毛绳将两块棕褐色破破烂烂毛毡片绑起的一个毡包,毡包前囤了一堆干草,有小羔羊慢慢啃着。

一个满脸虬须,喝得通红的中年人拿着马鞭戳了戳仰躺在草垛上的少年,打了个酒嗝:“嗝…阿斯罕,别…装死了,快起来、来给我买瓶酒,快去!快去!”

少年懒洋洋地咳嗽一声,偏头躲开粗糙的鞭头,头发丝沾上枯黄的草叶,脸色有些苍白:“牧仁,你看你儿子是有力气给你买酒去的人吗?家里揭不开锅,我都三天没吃上像样的肉了。”

他反手抓向牧仁甩给他的马鞭,抓了个空,脸上登时出现一道浅浅的红痕,他吃透地轻“嘶”一声,认真地询问:“牧仁,你在哪里吃的肉,要是不想绝后,就分我一杯羹吧。”

牧仁哼哼哧哧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绝后?你一个杂种算我哪门子后?你猜我哪里吃的肉,哪里赚的钱?”

他微微侧开身,对着三个穿着海青衣的大汉谄笑:“大人,就是这小子,你看他身子骨长得多好,别看他瘦,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嘞,要不是家里穷,我可舍不得卖给你们。”

巴塞罕一言不发,慢慢地皱起眉,像是没搞清楚状况,但就在大汉向他伸出手时,他一个翻身蹦起,就像一只灵活矫健的兔子,一个猛扎子重重撞开他们的肩膀,奔向辽阔的草原。

“你们看,多么灵活的孩子啊。”牧仁讪讪感叹。

三人耳语一番,为首的矮个子忽地抚掌大笑:“牧仁,把巴塞罕给我做奴隶,我给你三匹马,五匹羊,怎么样?”

牧仁惊喜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咧开嘴笑着将他们请进帐中:“来来来,我们商量商量。”

阿斯罕跑得远了,回头见他们没有跟上来,方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老头天天喝酒,脑子都给灌蠢了。”

他将手放在最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哨声,一匹栗色骏马闻声从山坡上抬起头,长长嘶鸣,他又发出两声短急尖锐的哨声,骏马随即向他飞奔而来,在他面前温顺地低下头。

阿斯罕攥紧马鬃,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向南边急驰,在那些中原来的商人中,十个中会有一两个面慈心善的随行夫人,总能能讨得些吃食钱财。

白浪吃得膘肥体壮,跑起来不知人间疾苦,异常欢快,阿斯罕却被正午的烈日晒得昏头转向,迷迷糊糊间望见不远处缓缓驶出一辆用两匹马拉着的巨大马车,精神忽地为之一震。

“姜夫人夫君唤为牧仁,原是老可汗旧部,”宋虞臻低头翻看着密密麻麻写满秀丽小楷的纸张,“可汗故去后即刻投靠了新王,也许我们能在那达穆大会上知道他的消息。”

秦耀祖忽扯住缰绳,警惕地凝神远远望去:“那里有人。”

“此路并非私人所有,有人不是很正常吗?”宋虞臻稳居车厢正中,闻言只是笑。

但秦耀祖紧接着的话,却让她好奇地偏了头。

“那不是汉人。”

行于塞北已然四天有余,宋虞臻却连一个胡人的影子都没能见着,若不是天地愈发宽广平坦,远处高山白雪盖顶,牛羊数量渐涨,她甚至会以为自己不是在塞外,而是在哪位亲王人迹罕至、绿茵如盖的庄子里。

只是稍一迟疑,那胡人便驱马上前来,走得近了,方知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乌黑的头发略微卷曲,如同鸡窝般炸开,头丝上沾了几根杂草,皮肤被塞北的艳阳晒得黝黑,脸颊一侧通红,一侧却是沾着棕褐色污迹,身上的衣裳已然看不出颜色来,唯有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散发出火热饥渴的光芒。

栗色骏马身上并无马鞍,他只是轻轻一点马肚,骏马随即会意,慢慢走向车窗,自自在在地挤走了秦耀祖的青骢马。

“夫人。”阿斯罕翻身下马,似是脚步不稳,略一趔趄,顺势扶助车窗,眼睛不经意间往里头一瞟,忽地一愣,打好的腹稿是一字也吐不出来,只是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您长得可美。”

竹枝当即横眉立目:“你小子好没眼色!我家姑娘分明云英未嫁,却被你说成个已婚妇人,真是无礼!无礼!”

阿斯罕嘴巴半张,只管盯着宋虞臻,半晌又是一皱眉:“可你们汉人没结婚的来塞北干什么,准备在那达穆大会上挑个夫婿吗?”

宋虞臻只觉脸颊一阵火热,她拈起四叶花蚕扇挡了挡脸,又觉着突兀,只好不动声色地放下:“我倒是没这个打算。”

谈及婚嫁,她耳朵又是一红,轻抿一口茶水以掩饰尴尬才道:“我来找一个人,小孩,你识得阿别克牧仁吗?”

阿斯罕忽生警惕,眸光敏锐而审视:“你找他做什么?”

他终究还是年轻,言语神情都没能练到家,宋虞臻心中好笑,从小桌上的碟子里取出一块芙蓉糕递给他:“看来你是认识他了,先垫垫肚子,再慢慢讲给我听罢。”

阿斯罕不客气地接过芙蓉糕,掰成两块,一半给了白浪,剩下的自己狼吞虎咽了,方口齿不清地道:“姑娘,我饿得慌,说不出话来。”

这小孩是只饕餮,吃光了小桌上的点心不算,连秦耀祖身上的奶酪脯肉也没放过,终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惬意的饱嗝,朝着西北方向一指:“前日看见牧仁大叔住那边,最干净的那座蓝色毛毡房里,但他穷得很,要是赌输钱住不起好房子了,搬家也是说不定的。”

“牧仁怎会捉襟见肘?”宋虞臻疑惑地皱起眉头,当年靖伦公主带去的嫁妆淄车从早晨走到晚上,銮驾已经不见踪影,末端的辎车仍未走出城门,姜兰黛身为伴驾女官,嫁妆自也算不上少。

阿斯罕扒拉住窗沿,好奇追问:“什么是捉襟见肘?”

“此词出自《庄子·让王》,原句乃‘曾子居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襟而见肘’,亦有…”宋虞臻抬头看向他,待要细细解释,他却早已失了耐性,混乱点头道:“晓得了,晓得了。”

他翻身上马,送给宋虞臻一个露出洁白牙齿的笑容,旋即转身打马远去。

“姑娘,”竹枝轻声问,“我们现在去找牧仁吗?”

“不急,”宋虞臻轻轻勾唇,“牧仁囊中羞涩,对我们而言,却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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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擅自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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