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樱花缤纷盛开的季节,早春的寒气尚未退却,阵阵清风轻巧地绕过新生们的交谈与嬉闹,爬上樱花树的枝头,吹动着樱花花瓣旋转下落,慢镜头般的时空停滞,在松扬高中大门前静静重复。
礼堂内,松扬高中的校长正主持着开学式,台下乌泱泱地站着一排排的学生。
“有请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校长在台上正式宣布。
台下鸦雀无声,没有丝毫动静。
“......有请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
台下隐隐开始骚动。
“吉田同学……吉田春!吉田春同学在吗?”校长的声音经过话筒的扩大,显得失真,断断续续地在整个礼堂久久回荡,末了还拉着道长长的尖刺噪音,更显安静与尴尬。
新生代表居然缺席,台下的学生们开始骚动。
我低着头,看着身上穿着的崭新校服,衣摆处的褶皱早上没来得及熨平,我用手轻轻向下拉扯了一下衣摆。
“春里!你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身后的好友藤花戳了戳我的腰,在我耳边说着什么。
“新生代表居然缺席,胆子未免有点太大了吧”藤花小声与我耳语。要是往常我必定很有兴致为这位新生代表编一万个缺席的理由,但今天…胸腔有些闷痛,藤花的声音像是束在木罐子里,听不真切。
“你今天怎么了?”藤花探身问我,像是小猫探出头,很可爱。
“没事,可能就是今天刚开学,有点紧张。”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过紧张倒是真的,之前一直读的都是女校,这还是第一次和男生们一起上学,有些新鲜。
“没事就好,吓我一跳,不过你等下要是不舒服了要和我说哈。”藤花长舒一口气,见我答应了也就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校长在台上演独角戏。
“对了,藤花,今晚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我妈妈帮我报了个补习班,今天放学后要去报道。”我抱歉地对藤花眨了眨眼睛,藤花一点不在意,哈哈地拍了拍我肩膀表示知道了。
开学式在校长含泪坚强地自说自话下还算圆满地结束。我和藤花并没有分到一个班级,不过我们是隔壁班,在班级门口我们挥了挥手各自进了自己未来三年的归宿。
我来得有些晚,同学们早已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聊天了,从初中校是哪所聊到当红明星,打得火热。我随便找了个前排的位置落座,拉开椅子,椅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四周有视线看过来,我装作无事发生,安然入座。
“初次见面大家好,以后我就是你们高一的班主任,我姓桥下,希望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班主任来了,干净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稚嫩的脸。
“好,那么大家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桥下老师自我介绍后立马q了下个流程。
......好吧,我收回他还是个很稚嫩的老师这句话,他已经成为一个会折磨学生的好老师了。
全班同学按照顺序一个个自觉站起自我介绍,不过他们的话像是夏日里荷叶下露头的金鱼,一眨眼就“噗通”钻进水里,我真不知道我的耳朵今天究竟被我丢去了哪。
轮着介绍的身影逐渐逼近,我的注意力在危险来临下定在身前那个扎着两个低马尾的女生身后。
棕色的头发,阳光绕着她,像是鲜活的一口呼吸。
“大家好,我叫水谷雫,爱好是学习,目标是考到年级第一,今后也请多多指教。”水谷同学扎着两个低马尾,声音冷清清的,像冬日的细流涓涓,萦绕在我耳畔,带点冰凉。
我记得她,这个女生,刚进教室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而且好像还是高二的数学书......真有魄力。
水谷同学介绍完很快便轮到我了,时间像是突然有了形,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分每一秒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像是闪着寒光的刀面,贴着我的身体游走。
我站起身,手撑在桌上微微握紧,凉凉的触感告诉我,我和这张书桌并不相熟,就像环视班级所见的那些陌生面孔。
……
下课了,感谢铃声还愿意来提醒我这个压根没放心思在课堂的学生。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滴,打湿了樱花,花瓣被雨滴压得一点一点的,抬不起头,路上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而过,看不见面容。
我撑着下巴,视线飘进雨里,雨有些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我想你应该要知道你已经是个高中生了,这三年如果不努力,是什么样的后果你就自己承担吧。”这是清晨时妈妈边出门边告知我的,她记得我今天高中开学,却不记得我还没有早饭吃。
她可能忘记了,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她准备了同一套说辞。如今像是倒带般,显得我熬的那三年就像烟一样,她轻轻吹口气,就散了。
三年,真的好长。长到不知樱花盛开凋谢要轮回个几次,长到现在回想起来我竟然依旧觉得好长好长…
真是难捱。
——放学了
我在鞋柜处换好鞋子便与藤花告别,校门口是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像是朵朵蘑菇,盛开在雨里,许多家长都在门外探头看着自己的小孩,送上开学祝福的礼物。
我穿过那些欢声笑语,穿过那些父母对开学第一天感想的轻轻问候,我的伞总是撞到别人家的,我低声说着不好意思。
春里,看路,别看其他没有意义的东西。
雨,还在下。
我凭着妈妈早上说的地址来到一家补习班前,很大,学生三三两两,进进出出,身上落下的水滴打湿了瓷砖,伞都堆在了门口的置物框里。一个女生走在我前面,两束马尾摆动着,和我一样的校服。
是水谷同学。
我拍了拍她的肩,笑说真是有缘,我们是一个班,还记得我吗。
我刚想报上自己的姓名,我很确信她大概不记得我,理所当然。
但是
“我记得,川下同学,你也报了这家补习机构吗?”水谷同学很自然地接话。我楞了下,笑得更欢,水谷同学,水谷同学,我也记得你呢。
“对呀,我妈妈帮我报的,这家的招生门槛还真高,我勉强卡着线进了。”我走快了几步,和水谷同学并排着。
水谷同学点了点头,“这家机构名声不错,去年他们的尖子生班有半个班都考上了东大,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报的这家。”居然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了,不愧是爱好学习的水谷同学。
“你在哪个班呀?”来到了分岔口,我忙问。
“铃兰班,你呢?”居然不是一个班吗,难得碰上同学,我沮丧道:“樱花班。”
“嗯,那我先进班了,再见川下同学。”她说得干脆利落。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好的...再见,水谷同学。”真是有魄力呢,像大人一样游刃有余。
我也不再停留,转身进了班级,穿着颜色不同,样式不同的校服的同学已经落座,他们像画一样流光溢彩。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老师点名。
“小林目子”
“到”
“铃木有堾”
“到”
“川下春里”
“到”
“山口贤二”
“......”
“山口君在吗?山口君?”
“......”
无人应答,大家都在环视看是谁没到,当然,这样做并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明知没有什么意义,我也同样跟着人群转头。
最后老师跳过了山口同学继续点名,并让一位同学去找其他老师帮忙联系一下。
“大家选择了我们友峰机构想必都是出于对我们教学的信任了。我很高兴大家都意识到了高中这三年的重要性,这三年,是我们打下人生基础的三年,是我们未来的基石,我们坚信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同学们,刀已经架到我们脖子上,不能再懈怠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从零开始!”
掌声响彻全班,我也在鼓,我一直觉得掌声就像是某种传染病,只要有一个人感染上,所有人都必定步他的后尘。这个老师说得很对,高三很重要,优秀很重要,学有所成很重要,那些兴趣爱好不重要,那些深夜的泪水不重要,那些五彩缤纷的青春不重要。
他很对,家长很对,学校很对,我要是反对,那就是我不对,那就是我偏激,那就是我目光短浅,那就是我对自己不负责任。
是这样的。
等补习班的初次报道也结束,我的心才稍微从水里浮上来了一点,憋得慌。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渐渐吞下我的影子,又慢慢吐出来,缩短,拉长,自行车从我身侧闪过,家明明就在步行十分钟的地方,我却觉得遥远,远到我恨不得环游世界结束再回到那个地方。
妈妈会在干嘛呢,大概正在雷厉风行地开会,她是女强人,名副其实,她的人生信条是女人不必有家庭,但她依然会施舍给我一些关心和望子成龙的强烈愿望,我感谢她,但其实不必了。
她给的爱好像有点捉襟见肘,我能真正得到的也寥寥无几。
天色渐晚,雨早就停了,又好像没停,反正我在公园的滑梯上躲雨,旁人异样的眼光在我身上游荡,但我只是在躲雨罢了,没下雨难道不准躲雨吗。
公园很安静,小小的滑梯上坐着大大的我,大大的天空下又藏着个小小的我,我没带手表,只能数着自己的心跳来计算时间。
两千零二十二下。
“簌簌”公园的草丛里传来声音。
两千零二十三下。
“簌簌”
两千零二十四下。
“砰”
...两千零二十五下。
“砰砰砰砰砰砰”
.......两千...两千零二十六
我抬眼看向了草丛,金色一闪而过,正待我定睛要看,一个少年便从草丛中走了出来,金色的头发轻飘飘地盖住了额头,露出的一双棕色眼瞳浅浅眯着,傲气的下巴微微上挑,眼里是不解与烦躁。
我记得希腊神话里所说,当乌拉诺斯被宙斯父亲用镰刀砍伤后精血滴落大海,爱神阿弗洛狄忒就此诞生,海浪为之腾涌,鱼龙为其游空,世间至善至美皆蜂拥而至,为其诞生助兴。
爱神,爱神。
心跳数到第几拍了?
管他呢。
我只知道,我遇上了爱神。
藤花,藤花,我知道为什么我一天都心神不宁了。
藤花,我完蛋了。
很喜欢邻座的怪同学这部番,因此有了这部小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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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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