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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晚嫁娘(十一)

村长他们出来了。

一群人拖着脚走着,布鞋踢过石子的声音虽轻却在夜晚的乡村显得嘈杂,还有偶尔传来的听不清的絮叨声,逐渐远去。

村长站在家门口抽着旱烟目送他们,即将进门前视线在某一处停留了一会,才进去。

魏悯生问冯羚:“姐姐我们要去那看看吗?”

冯羚自然也看向了那个方位,山上除了茂盛的树林外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和晏几声爬过这些山,知道那些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树林里可能存在着什么,于是摇摇头。

“不去,反正都没准备好好离开,盯紧他们的动作就好了。”

“奥。”魏悯生点点头,借着冯羚的力站起来,问:“既然你准备一把火把这村子烧了,为什么不现在就动手呢?”

“我又不是菩萨,现在一把火把他们烧了也太善待他们了。”

魏悯生似懂非懂,难道菩萨生气时也会一把火连人带村子一起烧了吗?但她只是继续点点头,然后小步跟上冯羚,说:“那就先看看他们会怎么对娜莹姐,如果他们真敢把娜莹姐嫁给那个死老头,我们就要他们好看!”

魏悯生的话正中冯羚下怀,她打定主意要看看村长他们想干什么,无论是准备把娜莹卖给那个脏病死了好几年的老男人还是把尸体挂在村口,总之她是不会让他们如意的,就算好好给娜莹找了块地埋了,她也要拦住他们把人当面挖出来另换块吉利地。

总之就是非暴力不合作了。

娜莹死后,吴大妈整个人既颓丧又精明能干,但冯羚觉得后者应该只是她这么多年来的一种本能伪装,因为即使冯羚嗑着南瓜子无所事事地盯着她也不会挨骂了,就连白眼都鲜少受到两个。

冯羚不禁怀疑她是深爱着自己女儿的,可是既然深爱又为什么要把她三番四次地“卖”给各有缺点的男人呢?

冯羚看她时不时悄然落泪的模样,也不太明白。

她知道眼泪是可以伪装的,并不是所有眼泪都是发自内心,她以前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也兼职当过哭丧的群演,丧服一披跪下去时就往腿上肉多的地方猛掐,接下去声势浩大得仿佛她才是死了爹的那位,后面眼泪一收数钱离开的人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她继续嗑着瓜子闲逛,眼睛滴溜地盯紧吴家夫妻,魏悯生被派去盯着村长家了,她人小看上去乖巧,又在村长家喝过米酒,关系比起她和晏几声都要好上那么许多。

刚想到晏几声,她视线往外一扫,正好看见院外晏几声揣兜站在那,冲她歪了歪头像是打招呼了。

她看一眼屋子里,确认应该没什么事后甩着脚走出门去,晏几声今天换上了他一开始来时穿的那套家居服,圆领有三颗小扣子,如同他一开始来那会一颗没扣,双手揣兜,整个人就像是模特一样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完全看不出他等了多久。

正要走出门,第一天在娜莹身边的两个差不多岁数的女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些丧葬物品,低着头小步快走进了院子。

冯羚回过头,发现晏几声正巧也看了眼她们。

“有什么事?”

“另外几人说柳倩和吴二英这几天也说好了亲,一家是隔壁村的教书先生,一家是柳上村的卖豆腐的。”

另外几人?

冯羚这才想起来他们不是三个人来到这处方田,当时村口柳树边噼里啪啦落了七八个人不止,只是他们不如上一方那样活动空间小,没聚在一块。

不过既然准备放手一搏把这一方田炸了,其他人是死是活,手里捏着多少线索似乎也无所谓了,只要他们别在三天,哦,如今只剩一天半,别在这一天半的时间内解出最终答案把所有人都送出去,爱如何如何了。

冯羚听了就听了,没做任何表示。

晏几声借着身位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冯羚,每一次看冯羚都觉得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她表情变化时异常灵动,甚至会给人一种强大的冲击感,让人更关注她的神情而非五官,以至于情绪都能被她牵着走。

然而当她恹恹时,所有神情藏至五官之后,就像不断变化的海面突然静止下来,美则美矣,聪明人早已望而却步。

晏几声不一样,他专向险中求,不然也不会自发来到方田,要说冯羚这般是被方田卷入的无辜“幸运儿”,那么他就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活阎王”。

然而没等他欣赏多久,英子和倩子两人拉扯着又走了出来,看得出刚刚哭过,眼睛和鼻尖都微微带点红,只是面上神色似乎有些古怪,两人走的也匆匆忙忙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冯羚把手上的南瓜子壳往院子边上的泥巴地里一撒,拍了拍手走进屋去。

娜莹的尸体在那天后被接回了家,虽然没摆在大堂里却还是给她好好放在了原先她自己的房间里,盖着布,供一张小桌上放着些吃的,一对蜡烛无言地燃烧着,还有一半成灰只剩点屁股的香中间插了新的刚燃上的六根,看起来是倩子和英子点的。

冯羚没管吴大妈在边上怎么看她,自己走进屋里拿了三根香拜了拜插上,走了出来。

没点什么金银财宝烧了,一是她对这玩意还没完全脱敏,二来她也不信人死后在地下的那些说辞,反倒觉得烧了的烟呛鼻辣眼睛,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在外面溜达的缘故。

她曾经被邻居大妈劝过要虔诚一些,说他们这些人本身就苦命,苦命是修行的一种,好好对待将来会更容易上天堂。

像她这样鬼神只信三分,还只信与她有利的三分,年纪轻轻小女孩干起了殡葬业,白天不说黑夜里就把尸体背身上,一句“阿弥陀佛”也不讲,到地了刷一下给尸体扔火化场里烧了,有损功德。

“不敬尸身,不修功德,连鬼神都唯心地信,不像话。”

冯羚当时低头听着,手却在兜里摸着那有零有整的纸币和钢镚儿。

长城大多数人都信佛,大概是对生活要有所寄托,所以冯羚也跟着信,一方面合群,为自己省下了很多麻烦,另一方面如果求来的签子刚好说她今日大吉,她会觉得很开心。

仅此而已,之后什么修功德啊,上天堂啊,对她来说都太遥远了。

死了以后再说吧。

她走出来,正巧遇上吴大妈在门口扫地,一些飘出来的纸钱被她扫进畚斗里,因为柳下村的习俗,她和吴大哥都没进过娜莹这间屋子,经常是在门口看看,然后低头又离开。

瞧她几番抬眼,大概是娜莹走后没人听她说闲话,对冯羚又真是说不出口,憋得很。

好在快傍晚一直消失的“吴耀祖”回来了。

吴大妈丝毫不顾及边上站着对“奸夫□□”“扫把星”,直直将这些日子来肚子里的苦水全一吐了之,冯羚在边上站着也渐渐咂巴出味儿来了,原来吴大妈一直骂的都是她一个人。

但她和晏几声……

冯羚插着腰整个人站得歪七扭八,闻言撅着下巴看了眼边上立如松柏的晏几声,有点搞笑。

从他们一行人带来的不幸说到娜莹无辜吊死,猜测是受人蛊惑,又把眼神飞过来暗戳戳怪罪冯羚,然后倒在儿子怀里继续哭。

“你姐姐从小乖巧,十来岁就晓得帮家里干事,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一定是受了什么指使才会一时想不开,白白送了性命!”

吴光富也抬头看向一直站在院子里的冯羚和晏几声,冯羚肤色和村里的女生大差不差,但长相却好看了不止几分,明眸皓齿,见他看过来眉头一挑,眼尾两颗痣就跟小虫似的一跳,完全不惧和他对视。

而边上站的男人,高大俊美,眼睛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太高要低头看人一直半阖着,总之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与周围环境似乎有壁,让人很不舒服。

他皱着眉,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打量了晏几声几眼后才拍了拍他妈的肩头。

“和你姐说定的那个赵七,人又老实还有两处山头,跟娜莹简直是配得不能再配了,八字合了也说好的,家里更是有个妹妹比你小两岁,书倒是没读了,但生的娇憨,不知道你姐怎么想的,一下就是毁了两段良缘!”

吴大妈越说越激动,丝毫不是啜泣时的那种音量,嗓门大的冯羚感觉隔壁屋都能听见点动静,吴光富也大概是有点不好意思,抬头看了看她,不动声色地稍稍挪开一小步。

“上午时候娜莹两个发小也来了,我听你小姨婆说她们两人最近也说好了亲事,英子定了是柳上村卖豆腐那家,倩子嫁得远些,但也真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说上位教书先生,这下好了也不需要天天早起摸黑种田了,要我说这福气她接不接得住都不一定。倒是英子嫁得踏实,卖豆腐那家虽然老了点矮了点,但每天他开着车来几个村卖豆腐大伙都很买账,就认准他家的好吃,过得差不到哪去。”

冯羚的神色从最开始的看戏,到逐渐面无表情,直至现在完全冷下去。

不仅吴光富一直看在眼里,她身侧的晏几声也一样看在心里,但他没有跟上一声不吭离开的冯羚,毕竟她还要盯着娜莹的尸体,如果他当着跟屁虫一起走了让人趁空运走了尸体,不知她又会有多生气。

冯羚一个人哼哧哼哧走了老远,等周围都是相似的田地时她才慢慢放缓脚步。

她真心觉得这个村子没救了,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为女儿找一下家,明明她们在婚后靠着自己的力量也拉扯大了孩子,丈夫不见得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但等女儿到了适嫁的年纪又开始迫不及待为她们寻求“去处”,全然忘了自己曾经的感同身受。

这样也就算了,她们还对别人家的女儿指指点点,既担心她们高嫁没苦吃,又好言相劝下嫁的要学会知足。

好坏全让她们一张嘴说尽了。

明明自家女儿因为这种变态的婚俗惨死还停尸在屋里,她却没半分醒悟悔改之意。

冯羚手里拎着长木棍,方才看到就随手捡起来了,见远方天边已是炊烟袅袅,她一边用这木棍把田地里的农作物劈得稀巴烂,一边快马跑回去,赶不赶得上饭不重要,关键她还得看好娜莹的尸体。

她拎着木棍一路小跑,半路上捡着一个无头苍蝇——魏悯生去娜莹家找冯羚没找到,晏几声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于是她就开始在村里乱窜,好在是让她遇上了。

“吴叔公他们下午又去找了村长,大概是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我听吴叔公后面的不知道是谁的人好像说柴树根的哪个亲戚给了十五块钱,算是定下了娜莹这门亲事,后面就刚刚,二姑婆他们几个都被叫去了村长家,我悄悄趴窗户看,她们都蹲一块在那叠金元宝呢!”

“娜莹她弟弟也回来了,就在家里。”冯羚把木棍一扔,魏悯生挽着她手一路小跑,顺便把那木棍踢得老远。

“晏几声在那看着。”

两人一路往回走,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还能看到的袅袅炊烟消失了,天黑的极快,头顶的星星似乎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但云却是慢悠悠的,让人不解。

视线匆忙无意扫过远处山林间时似乎还感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她们。

冯羚按下心中疑惑,快步往回走,快娜莹家时周围已经没有一家还亮着灯火,全然一副夜深了的模样。

唯独娜莹家,屋门大敞着,昏黄的光从堂中映出,照亮了大半个院子,晏几声不声不响地站在阴影里,一如第一夜的偶遇一样几乎融入黑暗。

然而冯羚却早已熟悉了他的气息,第一时间和他对上了视,屋内的光照在她和魏悯生身上,把二人的影子拉得长之又长,在崎岖的地形上七拐八拐。

而此时,屋内传来脚步声,吴家夫妻和吴光富穿戴整齐站在了正堂前,看着他们这奇怪的光影2 1组合。

而背后,村长也带着一行人出现,冯羚撤开眼,回头去看身后的动静,第一眼就被那狭窄的黑红相间的轿子吸引。

——白色的帘帐无风自动,正中心一朵大黑花上缝了大大的白色“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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