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赵玉梳当即便慌了，赵玉珠说她差点被叛军欺负，是怎么个欺负法？
赵玉珠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拉住赵玉梳解释道：“小六，你别一惊一乍的，我是说差点，是差点，多亏了李副将及时赶到，才将我从那些叛军手底下救下我的，我没有失去清白。”
赵玉梳松了口气。
她姐姐单纯，有什么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看着自己姐姐三句话不离李致，就知道她已经整颗心都在他的身上了。
赵玉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拉起赵玉珠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姐姐，我能理解你，当时，你定是万念俱灰，觉得自己无法逃脱那些叛军的魔爪，这个时候，有一个男人他从天而降般救下你，你定是很感激他，觉得他是个英雄，而你现在的喜欢，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害怕而滋生出来的感激，但当你冷静下来之后，你可能会发现，那不是真的喜欢……”
还不等赵玉梳说完，赵玉珠快速地摇摇头，否决她的观点。
“不是的，小六，我就是喜欢他，不是感激，不是因为我当时身处绝境，这就是喜欢，我确定！”
“姐姐，你太冲动了，你……”
“小六！”赵玉珠站起来，涨红了脸。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不嫁出去，我都是老姑娘了，我知道你会觉得我不争气，觉得我迂腐，可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内心，我害怕年龄的增长，我害怕没人娶我，我是真的害怕……而且，我尚有自己的判断，我喜欢李副将，真的很喜欢，是想要做他娘子的那种喜欢，不是感激他也不是补偿他，所以，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像母后一样的语气说教我，你还比我小一岁呢，怎的说起话来这般老练，像活了很久一样。”
赵玉梳怔住了，她回过神来，再道：“好，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李副将，可姐姐，爱情可以很简单，婚姻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喜欢他，可他对你呢，是一种什么心思？”
“小六，我不明白，他……他应该喜欢我吧。”
“你看，连你自己都不确定，姐姐，我跟你说，男人的心思是很深的，深到你无法看透，你心思单纯，我怕你到头来受到伤害，他是否喜欢你，喜欢你到什么地步，你皆一无所知，他若是只拿你当成平步青云的踏板，他若一心只想攀龙附凤，你又当如何？”
赵玉珠深呼一口气，郑重说道：“小六，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懂，可我只想活得纯粹一些，我不想像你一样今天防着这个明日防着那个，我不想去探讨李致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利用我，也不想去管我们身份的差别，我说了，我喜欢纯粹一些，我只知道当下他能带给我欢喜，这就够了，反正我也不够聪明，就算最后输得一干二净，我也认了，总之，我不想活得太累，如果你是真的为我好，就请尊重我的选择吧。”
赵玉梳缓了下，将赵玉珠拉过来，坐下，像母亲那般摸了下她鬓边的碎发。
“小六，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蠢啊，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单纯。”
赵玉梳摇摇头：“才没有呢，姐姐，我忽然发现，我的想法也许有些过于狭隘了，人为什么一定要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成熟呢，如果说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要变得聪明，可你身为公主，又远离权力的中心，你不需要聪明，就可以衣食无忧，如今，又有了李副将保护你，你的确不需要变得聪明。
“人呐，如果能一直保持一种单纯，未必不是一种幸事，我们每个人追求的东西略有不同，就像你说的，你只想活得纯粹一些，别人可能会谓之愚蠢，但你就是喜欢这样，且永远不会后悔，你这可不是蠢，而是大智若愚，或者说，你其实比我还要通透。”
赵玉珠重新展露笑颜：“小六，那你是不反对我和李副将啦？”
“嗯。”赵玉梳点点头：“我想通了，人没必要时时刻刻盯着往后，能收获当下的开心也是好事，你既喜欢他，那就跟他在一起，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我再和子羡说一下，李致到底是他的副将，他如今也算立了功，到时候面见父皇，叫父皇随便给他一个刺史的位置，也好看起来不那么配不上你。”
赵玉珠笑得更开心了。
她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小六，母后近来病了，你既来了行宫，合该去看看她。”
赵玉梳又是一惊：“母后病了？怎生一回事？”
赵玉珠解释道：“也不是什么重病，太医说了只是风寒而已，我估计母后是心病，这段时间在行宫，她日日见父皇如何宠爱陆贵妃，所以才积怨成疾的。”
“不对，不对……”
这个时间节点不对，上辈子皇后没这么早病，赵玉梳记得是在赵洵登基一年之后……
“小六，你说什么不对？”
“哦，我是说……母后她一向身体健壮，不应该突然就病了呀。”
“嗯，我也觉得，不过人都是突然生病的，病痛总是来得措不及防，我今日已经去看过她了，她……情况不是特别好，小六，你去瞧瞧她吧。”
说不定，就是最后一眼了。
后面这句话，赵玉珠最后没敢说，她怕自己乌鸦嘴，不吉利。
赵玉梳彻底坐不住了，当即跑了一趟皇后的房间。
她慢慢走到床前，床幔之下，皇后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生气都没有，旁边的太医正要退出去，一边弓着身子，一边摇头叹气。
赵玉梳有种不祥的预感。
上辈子她母后死的时候，就是这种样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扑过去，跪在床前，去抓皇后的手，她的手冰凉，丝毫感受不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
“母后，您怎么突然病成这样了。”
皇后感觉到身边有人来了，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娇娇女儿。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平安从叛军手下逃脱了？”
赵玉梳点点头：“我没事，是谢游之和子羡及时赶回皇宫，救的我。”
皇宫欣慰一笑：“这就好，起初我听他们说，你被叛军扣在京城，我担心极了，你一个女孩子，又身份特殊，就怕你受辱，好在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不止你，还有小五，她也无事，这是上天的庇佑。”
“现在我和姐姐都没事，母后，您赶紧好起来吧。”
母后肯定是知道她们没能第一时间来行宫，所以才病了。
皇后摇摇头：“不可能了，这么些年，我心思繁重，身体本就不好，此番被叛军侵扰，一路至行宫，舟车劳顿，又恰逢**，看来，我是要将命留在蜀地了。”
赵玉梳一边哭一边摇头。
她才来行宫，竟就有这般噩耗，她属实还没有心理准备。
“小五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还有小十一……”
“姐姐她知道我才来，想让我跟你单独说几句话，这才没有来，母后，你是想见姐姐和小十一吗，我这就差人去唤他们。”
皇后拉住了她。
“别去了，我一个将死之人，面容可怖，有什么好看的，我属实不明白，为何人们都执着于最后一眼呢，要死的人又不好看，还不如不看。”
“好，那就不看。”
“我呀，对不起小五这丫头，她出生时，我尚且年轻，被不祥之说迷惑了心智，将她送去了舒妃那里，没有养在身边，她长大之后，为了陛下的意思，我还同意她去和亲，我知道，她一直恨我……
“罢了，我也不奢求她的原谅了，我只是感慨，其实我到底也不是真的讨厌这丫头，她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当年封后大典的第二日，陛下送了我一颗夜明珠，还有一把玉制的梳子，他说，送梳子寓意好，长发绾君心，我的头发又乌黑漂亮，最适合用这玉制的梳子，象征着他的心永远在我这里。
“可惜，后来啊，他宠爱陆朝云，将我抛之脑后，其实那把玉梳子，我从没用过，我觉得那东西实在太珍贵，得收藏起来，等他什么时候来我宫中，再用那玉梳子梳头发，但他后面一次也没有来，那玉梳子也被我束之高阁，他不来的那些漫漫长夜，我便经常看着那夜明珠的亮光，为我驱散长夜的黑暗。”
说了这么多，皇后大概是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还有呼吸。
赵玉梳强迫自己冷静了许久，去接受母后没有多少日子的事实。
她就是不明白，陆朝云她为何要如此心急，她为何要赶尽杀绝。
刚刚她母后说“**”，她定是也知道是陆朝云害得她，可惜她病卧在床，没精力与陆朝云讨公道。
其实不管皇后是否与陆朝云争斗，她都不会手下留情的，这女人，重来多少次都对后位虎视眈眈，只要这后位上坐着别人，都会成为她的目标。
陆朝云也太贪心了些，儿子登基称帝还不够，她还想要后位，实在是欺人太甚。
陆朝云她害怕，蜀地一行，大齐江山动荡不堪，她就怕她在坐太后之前没有办法过皇后的瘾，竟这般沉不住气。
本来她想着，若是陆朝云肯改变，不那么咄咄逼人，她也是可以放他们一马的，可惜，有些人永远不懂得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非要将别人逼至绝境。
她母后身在后位，也不去挡赵洵的皇位，陆朝云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他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母后死后，陆朝云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她和小十一，就像上辈子一样，她明明从来不想参与权力争斗，却还是成了母和陆贵妃权斗的炮灰。
陆朝云真是狗急跳墙。
赵洵决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登上帝位，绝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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