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凝自觉汇报搞砸了,没什么通过的可能性,所以就给朱情放了个长假,让她回家好好休息,自己也打算缓过这阵之后,重新开始她那半截悬疑小说。
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太过操劳,裴凝回家后,感冒依旧反反复复的,持续了一周多才渐好。
这段时间,井稚以照顾病号为由,每天除了去书店,剩下时间都在裴凝家待着,给她端茶送水,洗碗做饭。
可问题是,一段时间后,裴凝早已经生龙活虎,但井稚的身影依旧每天在眼前晃悠。
裴凝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拽住开始擦今天第三次地的人。
“别擦了,这地井小二走路都打滑了。”
一旁的井小二应景地跑了两步,然后一个滑铲撞到墙上。
井稚杵着拖布,想了想:“那我擦桌子?”
“桌子擦了四遍了。”
“那我喂小二?”
“再喂就撑死了。”
“那我……”
“你为什么非要干点什么呢?”
裴凝打断了井稚的话。
“我得照顾病号呀!”
井稚一手叉腰,理直气壮道。
“谁是病号?病号在哪?”
裴凝转着脑袋在周围看了好几圈,然后把视线锁定回井稚脸上。
“你不就是病号嘛。”
井稚很快心虚。
“我现在看着比你都精神。”裴凝把拖布从井稚手里拿走,推着他往门口去,“走,出门。”
井稚手撑着墙,不肯走,两只脚倔强地在原地挣扎,脑袋朝下扭过来,委屈巴巴地看裴凝。
“你要撵我走吗?”
裴凝一抬胳膊,拍上井稚脑袋,然后把一边放着的环保袋塞到井稚手里。
“撵什么,去超市,姐姐今天请你吃火锅。”
井稚听了,立刻不演了,寸步不离地跟在裴凝身后。
今天是节假日,超市人很多,有的货架前甚至已经排起长队。
井稚推着推车,把裴凝又往自己身前拽了拽,还觉得不够,干脆抓起裴凝的手放在车把上,然后自己握住她的手腕。
“干嘛?”
“人这么多,挤丢了怎么办。”
“井稚,我是二十九岁,不是九岁。”裴凝抽回自己的手,“你有时候真的很神经质。”
被教训的井稚瞬间垂下脑袋。
裴凝最受不了井稚这个表情了。
小狗眼耷拉下一半眼皮,隔一会儿眨一下,鼻翼因为稍重的呼吸明显地起伏着,嘴角不开心地撇了又撇。
两个食指勾在一起,勒得指肚泛白,脚下也不安分地踢踢走走,一个185的大高个子,恨不得用全身细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裴凝败下阵来。
她靠近井稚些,然后抬手,挽住了他的小臂。
“这样就不会丢了。”
温柔的触感攀上井稚的胳膊,他呼吸停滞了一瞬。
周遭恼人的吵闹声,在这一瞬滞空,狭窄的过道上,仿佛只剩下他和裴凝。
下一秒,听觉回归,眼前的景象又动起来。
裴凝挨在自己身上的触感也变得真实。
井稚傻笑,迈着小步往前走。
“傻瓜。”
裴凝吐槽,嘴角却被他带得,始终压不下来。
肉和菜买得差不多,两人准备去结账。
路过酒水区,井稚脑子里冒出主意,他犹豫了一下,停下步子问裴凝:“你会喝酒吗?”
当然会。
裴凝心里想着,神色真诚:“我不会。”
“那上次校庆酒会……”
“那是没有度数的果酒,再说我都没喝几杯。”
听了她的话,井稚欲言又止,半天开口道:“我也……不会。”
不会喝白酒,应该也算不会喝酒吧,不能说他骗人。
“嗯。”
裴凝没说什么,但也没走,抬头看着井稚,想看他还要说什么。
“要不……一起试试?”
“也不是不行。”
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站在货架前了,裴凝娴熟地拿起几瓶度数不高的啤酒,想了想,又放下,从最下面一层拎起十二罐的一整提。
“这个行吗?”
-
客厅茶几上,火锅蒸腾起满室的雾气,填满了裴凝和井稚之间的空隙。
他们靠着沙发,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两个人的手边,都放着三两酒罐,东倒西歪。
裴凝从上学时就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还曾荣获过一阵“酒蒙子”的称号。
但裴凝体质特殊,喝酒很容易上脸,一瓶就能红到脖子,非常容易让人相信她醉了。
托这个福,她在不少讨厌的酒局上逃过酒。
此刻,裴凝神志清醒,但眼神迷离,伪装得恰到好处。
比起她,井稚的演技就差多了。
明明没醉,却非要倚靠在她身上,脑袋时不时点一点,装作已经意识模糊的样子,但眼睛始终清亮亮的,挨着她的身体也很有分寸,除了肩膀,哪都没碰着。
裴凝瞧在眼里,觉得可爱,没有戳破他。
“裴凝,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井稚故意拖长声音,慢慢问道。
“不是下雨那次吗?”
“不是。”
井稚摇摇头,拿过裴凝的手,抱在怀里,开始回忆。
“是你搬家的一天。你坐在货车的副驾驶上,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来,给车下的搬家师傅递水,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天太阳很大,裴凝的棕红色长发垂在半空中,透过阳光来,亮晶晶的。
井稚记了很久很久。
“所以你当时就看上我的美貌咯?”
裴凝打趣道。
“不,不是。”井稚认真反驳,“其实我那天根本没有看清你长什么样子。”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就是知道。很神奇是不是,我只见过你的一个背影,但你那天在车里喊我,我一下子就认出你来了。”
裴凝想听他还要继续说些什么,于是假装醉醺醺道:“嗯,很神奇。”
井稚手撑了下地,坐了起来,弯下腰,和裴凝面对面平视着。
“你知道,更神奇的是什么吗?”
“什么?”
井稚停住了,没有立刻回答。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铺垫了一个晚上。
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为了不被裴凝发现,攥成拳头,藏在背后。
再一次喉咙轻轻滚动后,井稚一字一顿地开口:“我只见过你的一个背影,就一直喜欢你,直到现在。”
井稚的话出乎意料,裴凝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接表白。
她差点忘记伪装,眼神清明了一瞬。
“嘀”的一声,长时间工作的电锅触发了保护机制,断了电。
白雾散去,井稚微红的眼眶,渐渐清晰。
长久的沉默后,裴凝轻笑,倾身,与他凑近了些。
“你喜欢我呀?”
带着酒气的呼吸,碰到井稚脸上。
“喜欢。很喜欢。”
井稚本打算一直这样待在裴凝身边,她不向前,他便一直陪她在原地。
但上次在江城,井稚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裴凝说想他。
这句话,让井稚混乱而冲动,击破了他一切自欺欺人的心甘情愿。
他根本不想只做裴凝的朋友。
井稚怕清醒的时候,裴凝会拒绝他。
所以他假借醉意,将他无法再隐瞒的情意,倾泻而出。
这样,即使裴凝不喜欢他,他也能在明天醒来后,装作一切都忘了。
这样,即使裴凝不喜欢他,也可能会因为喝醉而不记得,就不会抛弃他……了吧。
“裴凝,我可以喜欢你吗?”
裴凝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醉了,不然为什么,头有点沉沉的。
她轻轻将额头与井稚碰在一起。
“我说不可以,你就会不喜欢了吗?”
井稚没有想到裴凝会这么问,一时说不上话来。
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不会,我大概,会偷偷喜欢。”
“那你何必问我这个问题。”
井稚抿嘴,又小声道:“那我换个问题。”
“什么?”
“裴凝,”井稚听到他的心脏快跳出来了,“我们可以谈恋爱吗?”
“恋爱……”裴凝喃喃,“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好。我不想只和你接吻,我还想和你牵手、拥抱,看不止某一天的日出,淋不止某一场的雨。我想每天都能和你窝在一起,不用找蹩脚的借口。我想让你填满我的日常,我想把你变成,我的日常,我的生命。”
井稚的声线微微颤抖,一股脑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会很难,但没想到,人在表达爱意的时候,是这样轻而易举。
裴凝又不说话了。
按她惯常的性格,她此刻本应在想,又该从这段关系里抽身了。
可为什么……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三个字。
好想亲。
连表白都絮絮叨叨的井稚太可爱了,她好想亲。
如果谈恋爱,这样可爱的井稚,她以后是不是就能想亲就亲?
那好像也不错。
所以她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
井稚愣了,直到刚刚睡醒的井小二突然蹿到他身上“嗷”了一声,才惊回神来。
然后他瞬间蹦了起来,两人的脑袋在这突然的动作中狠狠撞了一下,井小二也被掀翻在地。
“哎呀!”井稚来不及去管疼痛,四处寻着什么,“我手机呢!”
“你找手机干什么?”
裴凝揉着额头,好笑地看他。
“我得录下来!”
“录什么?”裴凝逗他,“你不是醉了吗,这么精神?”
井稚一下语塞,脸倏的红了。
“就,就是因为醉了,我才得录下来,以免你明天醒来说是醉话,不认账!”
平常不离手的手机此刻偏偏连个影都没有,急得井稚团团转。
裴凝忍不住了。
她站起身,轻旋半步,猝不及防地将井稚一把拽倒,和她一起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她压身上去,吻上井稚唇角。
“别找了。”
“我认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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