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章信做贼心虚地拿着最近的工作安排去找尤朗,想看看尤朗的反应。昨晚他装醉说心里话,后来想想实在太丢人了,但尤朗似乎以为他是真醉了,并没有回应,只是照顾着他睡了,今早醒来,尤朗已不知所踪。
等会就假装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问一下好了。
可是章信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一进办公室,对上尤朗的眼睛,他的脸就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赶紧将目光闪开了。
所谓的工作安排只是个托,满纸荒唐言,尤朗看了两行就看不下去了:“不是一定要有工作安排这种东西,你心里有数就好,如果真要写,就好好写,不要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章信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被说得羞愧不已,刚要站过去准备挨打,又听尤朗道:“好了,拿回去吧,有事再来找我。”
“尤董,”章信有些惊讶,不由得抬起了头,“您、您不打我吗?”
尤朗似笑非笑:“挨打上瘾?”
“不、不是。”
尤朗不知是不是昨晚喝多了还是怎么的,头有些疼,闻着办公室里的香薰,胸闷得慌:“去给我把窗开一开。”
章信更疑惑了,以前尤朗在的时候很少开窗的,一般是他不在的时候章信或者打扫卫生的阿姨帮他开窗通风,保证办公室里空气流通,他怎么会突然要求开窗呢?而且现在也不闷呀!不过章信还是走到窗边,打开了一半窗户:“尤董,这样可以吗?”
“嗯,办公室里味道太重了,不太舒服。”
章信的鼻子没有尤朗这么灵,但听他这么说,还是走到放香薰的角落里,凑近闻了闻,结果他也被呛到了,看了看香薰瓶子,抽出两根扩香小藤条丢掉:“小祁怎么买这么重味道的香薰?以前那个呢?这个味道这么重,就少插两根扩香藤条吧。”
“不知道,最近闻着总觉得不舒服。”
“回头我跟他说。”章信转身一瞧,却见尤朗一手撑着头,歪在椅子上,很难受的样子,忙上前去,“尤董,您怎么样?是不是昨晚喝多了?”
“没有,没喝多少。”
大约是为了看清楚尤朗的脸色,章信是单膝跪在地上的,仰着头,十分虔诚的模样。尤朗头有点疼,不愿意想太多,可看到年轻人眼里的担忧,沉重的心事仍然压上心头。
“你昨晚,没有醉,是不是?”
章信眸光一闪。
本来还想着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尤朗这个样子,他一点也不忍心说假话,而且,就算他能欺骗尤朗,也欺骗不了自己。
章信垂下头,“嗯”了一声。
真的是个小孩子,尤朗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是不是因为我打过你,所以……”
“不是的!”章信忙忙反驳,“尤董,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在您还没有打我的时候,就开始了。”
尤朗到底和他不是一个年龄段,阅历、思维都不一样,听他说这些话只觉得幼稚:“章信,人都会慕强的,你跟在我身边,跟我相处的时间多,产生一些仰慕的心理不奇怪,加上我对你做过这些事,你可能会觉得自己和我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误以为这种联系是喜欢,这没什么奇怪的。正好,你以后工作独立出来,我也不会打你了,这些感觉慢慢就会消失的。”
章信只觉冷水浇头浑身颤抖,尤朗摸他头发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可是现在,尤朗竟然说以后也不会打他了:“尤董,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分得清什么是喜欢!就算,就算您要拒绝我,也不能说以后不打我了啊!”
章信并不是多喜欢挨打,可是,这毕竟是他在尤朗这里唯一区别于其他人的事情,如果连这个也没有了,他和集团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我还是一样会教你的,只是不打你了而已,这不好吗?你不是很怕挨打?”
章信早已经是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放在尤朗腿上,低着头,拼命摇头:“不好,不好……”
尤朗知道,小孩子的问题症结还是在那个喜欢,道:“章信,你听我的,试着一段时间不要来找我,好好想想集团的商务工作,多跟别人交流,正好徐氏过段时间就要搬进来了,你多去几趟酒店大楼,顺便跟杨坚文学学,他是很有本事的人……”
“我不要,我不要!”
真的像个小孩子了。
“章信,你理智一点,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真的喜欢我,我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要怎么和你的家人朋友说?你怎么去承担别人异样的眼光?还有年龄的差距,章信,你还是年轻人,但我不是了,我比你大了十七岁,你不明白吗?”
“我不在乎!我只想,只想和你在一起。”年轻人伏在尤朗腿上,肩膀抖动,渗下的泪浸湿了尤朗的裤子。
到底是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和精力,说一点都不心疼也是假的。尤朗抬起手,想再摸摸他的头,可担心他误会,又把手收回来了:“你可以不在乎别人,那楠楠呢?他叫你一声哥哥,你怎么和他说?”
肩膀的抖动蓦然停止了,仿佛是灭霸打了响指,章信的心在一瞬间散成了灰。
其他人其他事都可以说不在意,但是他不能不在意楠楠,这不仅是因为楠楠在尤朗心中的特殊地位,也是因为,他自己对那个小孩确实有着很深的感情。
他是看着楠楠长大的,不可能去做伤害楠楠的事。
“章信,喜欢是一回事,把喜欢变现,是另一回事。你很聪明,有些话不用我再讲了,昨天晚上,不管你醉没醉,我都当你醉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尤朗深呼吸一下,“起来吧,把脸擦一擦,下去工作吧。”
章信慢慢地站起来,始终低垂着头,似乎是不想让尤朗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尤朗也不说什么,只是将纸巾盒拿到他面前。章信看了一眼,没有拿纸巾,说了声“我走了”就抬脚离开了。
尤朗不知道怎么的,头更痛了。
这天下班,章信没有回自己的小窝,反常地驱车去了父母家。仍然是老旧的楼房和一如往常的饭点,看着母亲把炒好的青菜端出来,章信却没有打饭,也没有落座,只冷不丁地开口:“爸,妈,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父亲没有说话,母亲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其实章信离开尤朗的办公室以后就想了很多,他承认,尤朗说的那些都是问题,但问题并非不可解决,哪怕是他最担心的楠楠,也未必会是阻碍,他不会让任何人吓倒自己,“我喜欢上我们老板了,我要跟他在一起。”
母亲微一蹙眉,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老板是个女老板啊,真是了不得!”
“哼,”父亲还是那副冷嘲热讽的样子,“怪不得你一个秘书也这么多事情,原来除了工作,还有别的事。”
章信没有太在意这些话,只是牢牢记着当初尤朗跟他说的,等你遇到让你学会爱的人,你就会获得一切勇气,包括抛弃所有。
他想,是因为尤朗,他才学会了不去过分在乎并不爱他的父母,也不惧怕于失去这样的家庭。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老板是男的。”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几分钟过后,父亲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所以你喜欢一个男人?”
“是,我喜欢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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