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说了什么?”楼下客厅,尤朗背对楼梯坐在沙发上,听脚步声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章信步伐很轻,在尤朗身后停了会,不断深呼吸,直到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才走到他面前:“我先回去了,你去看看楠楠吧,打得太重了,要上药。”
“我问你跟他说了什么?!”尤朗猛然提高了声调,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凝滞了,连章信的笑容也没有了。
章信抿抿唇,没有说话。
尤朗头痛欲裂,仅存的理智让他保持着最后的体面:“章信,我不管你跟他说了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统统不作数!我不答应!”
“尤董,”章信换了称呼,“从我喜欢你开始,到现在也很多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跟随着你,你多看我一眼我就高兴得不得了,你夸我一句,偏心我一点,我就跟上天了一样。为了你,我可以接受那些在别人看来非常耻辱和变态的方式,也可以勇敢地和我的家庭断绝关系,甚至不去在意世俗的目光。我一直都只有你而已。但是这一次,我想听我自己的。”
尤朗眼角微微泛红,很像他在床上情动的时候,哽咽了一下,道:“不要说这种话,章信,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为难,但是你真的觉得你走了我就不为难吗?”
尤朗已经四十七了,快到知天命的年纪,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也第一次知道,感情是很难的。
“抱歉,尤董……”
“不要叫我尤董!”
“尤董,”章信很固执,“也许你之前说的是对的,这段感情本来就不可能,只是我比较晚才看清而已。”
“章信,不要说这种话,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来跟他说。”见章信沉默了,尤朗立刻乘胜追击,上前拉住他的手,“相信我,你先回去,一切都会好的,好吗?”
章信将信将疑,没有抱太大希望,但依然点了点头。
送走章信,尤朗才上楼看了儿子,小孩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重伤的屁股露在外面,五彩斑斓的十分骇人。尤朗顿时有些心疼,后悔打得太重,万一孩子伤心了该怎么办?
“楠楠?”尤朗担心孩子抗拒他,轻轻唤了一声,慢慢地靠近,可是小孩一点反应都没有。
尤朗蹙起眉头,又往前两步,只见小孩双眼紧闭,脸蛋潮红,很不舒服的样子,就连呼吸声都非常浑浊。
“楠楠!”尤朗抛掉一切顾虑,立即上前探查小孩的情况,手往额头上一放,却被烫了开来,而小孩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尤朗迅速抱起小孩,开车送去了医院。
小孩烧得厉害,温度一测,都快到四十度了,医生话里有意无意地责怪家长粗心,小孩身体本就不好,竟然这么不注意,让小孩烧到这种程度,再一看,发现是严重的体罚造成的,医生脸一下就黑了。
简直应该报警。
医生给小孩处理了伤,挂上吊瓶,面色不善地让家长注意看顾孩子。尤朗理亏,只得连连点头,不管医生说什么,都点头应着是是是。
很像古代地主家的下人。
尤嘉楠快到半夜才醒,慢慢睁开眼,就看见爸爸坐在一张窄窄的椅子上,一手支额,一下一下往下磕着头,大概是累坏了。
尤嘉楠温度稍微降了点,但是体内早被烧干了,又渴又饿,一张嘴,唇却干得粘在一起似的,动一动都扯着疼:“水……爸爸……”
尤朗不敢真睡,一有点动静就睁开眼睛了,眼里满是血丝,但他顾不上自己,忙上前问:“楠楠要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渴……”
尤朗忙倒了半杯温水,扶起小孩,慢慢地喂他喝。温水顺着尤嘉楠的喉咙往下流,湿润了他的口腔,也渐渐唤醒了他所有的知觉,手背打着点滴,不敢动,屁股被压着,疼得他想死。
水只喝了半空,尤嘉楠就痛苦地仰起脖子,喝不进了。
“楠楠?”尤朗万分担心,“哪里难受?跟爸爸说。”
“疼……太疼了……”
尤朗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姿势会压到孩子的伤,慌慌张张地放下水,小心地让孩子侧躺着,这样虽然也会压到一点,但总好过挤压整个臀部。
侧身的尤嘉楠没法喝水,尤朗只好去给他找吸管,顺便叫来了医生。
检查,喂水,喂饭,上药,擦脸,这一通操作下来,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但尤朗竟一点也不觉得困,一颗心全挂在儿子身上,生怕小孩有一点不舒服不高兴。
医生走了,病房里只剩父子俩,静悄悄的,能听见外头的虫鸣,如果不注意,会以为现在还是夏天,但其实早已入秋了。
N市的秋天不明显,只有深夜的萧索会提醒人们,盛夏走了。
尤朗给小孩拉拉被子,笑问:“楠楠累不累?已经很晚了,要不要睡?爸爸看着你。”
尤嘉楠昏睡了许久,又刚吃完东西,现下还有些精神,便摇了摇头。
“爸爸陪你说话?”
“说你和章信的事吗?”
尤嘉楠声音很轻,尤朗却犹如五雷轰顶。章信走的时候他说过会好好跟楠楠说,可是一看到楠楠高烧昏厥,难受不已的模样,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如果要和章信在一起,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那么他必须承认,他不敢,不愿意,不舍得。
“不说了好吗?以后都不说了。”
尤嘉楠闭上了眼睛。
次日下午,尤嘉楠的几个同学到医院来看他,除了上次带他回家的孟承云,还有他的青梅竹马颜丹琳和一个上了初中才认识的程松直。
三个同学围着尤嘉楠的病床,人人愁容满面。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爸这么介意,唉,我爸也没说什么,你爸怎么这么上纲上线?”孟承云很愧疚,如果不是他带尤嘉楠回家,尤嘉楠也不会挨打。
尤嘉楠今天屁股上了两回药,勉强可以躺着了:“跟你没关系,是我跟他有矛盾。”
“是因为那天去接你那个人吗?”
尤嘉楠点了点头。
“为什么啊?他以前不是你爸的秘书吗?有什么矛盾啊?”
尤嘉楠扫了他们三个一眼,道:“告诉你们,你们不能跟别人说哦。”看他们都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尤嘉楠才憋闷地将事情和盘托出,然后看他们从兴致勃勃变成呆若木鸡。
尤嘉楠从他们的反应中得到了极大的支持,愤怒地拍床:“你们懂了吧?根本就接受不了,谁能接受啊?”
孟承云假设了一下,如果他的爸爸有一天回来跟他说,看上了科室里某个年轻人,他们要在一起……孟承云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连连摇头:“不、不行!太、太……哎呀,我都有生理反应了,一身鸡皮疙瘩!”
颜丹琳嫌弃地摇摇头:“别看我,我也不行。”
“可是,”程松直说话了,“你爸爸很喜欢他,对吗?”
“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了吗?如果是你爸爸你会接受吗?”
“如果我爸爸真的很高兴的话,我会接受的。”
病房里空气一滞。
程松直指指伙伴:“孟承云和颜丹琳都不接受,是因为他们都有正常的家庭,他们去假设爸爸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是建立在爸爸妈妈分开的基础上,当然不好接受。可是,我没有妈妈了,我想让我爸爸开心,如果他真的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拥有幸福的新生活,我也会很高兴的。”
在这里,只有程松直的家庭情况和尤嘉楠是一样的,没有妈妈,常年和爸爸相依为命。
尤嘉楠看了他一会,红着眼眶扭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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