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嘉楠在这天下午离开医院回了家，尤朗提着他的东西，一进家门就把东西放沙发上了：“让阿姨收拾就行，上去休息吧。”说完，也不等小孩应声，自己先上楼去了。
山田心听到动静，立刻跑到楼梯口，摇着尾巴等人上楼，亮亮的眼珠子里写满了期待。
尤嘉楠站在楼下，看着爸爸的背影，唤了一声：“爸爸……”
尤朗抓着楼梯扶手，没有一点说话的兴致，状态还是和前几天看章信离开时一样消沉：“楠楠，不管男女，失恋了都是要难过一阵的，给爸爸一点时间好吗？”
尤嘉楠仿佛一瞬间就理解了程松直的话，脱口而出：“可是爸爸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啊！”
眼眶胀得厉害，尤朗抬手揉揉太阳穴，道：“楠楠，爸爸不是超人，不是什么事都能做，你要允许爸爸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高兴，难过。”尤朗忽然叹了声气，觉得这都是自己作的孽，从前那样宠着小孩，就知道该有这一天，“算了，没事的，你先休息，明早起来就好了，明早爸爸送你去上学。”
听着楼梯传来的“哒哒”声，尤嘉楠的眼泪忽然淌了下来，其实他说那句话，只是想告诉爸爸，他希望爸爸开心，可是听起来，却变成了强求爸爸做某些事。
他也是爱爸爸的啊，哪里有这么霸道？
楼梯口的山田心有点懵，看看尤朗，又看看尤嘉楠，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安慰谁，耷拉着脑袋，原地坐下了。
菜都上齐了，关再秋也听完了章信的恋爱历程，却不怎么担心，道：“我倒觉得楠楠不会一直拒绝你的。”
“是吗？”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其实心中波澜不惊。
关再秋点点头：“楠楠很爱他爸爸，小时候做很多事都是为了让爸爸开心，我觉得让他接受你，只是时间问题，你不要放弃。”
“但他现在不是小时候了，”章信怎么都夹不上那块肉，烦躁地放下筷子，“我也想过，如果是小时候，也许他就会接受我了，可是现在，你一年多没见过他了吧，他现在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可能表面不一样了，但是内心一定还是爱他爸爸的，你相信我，我可能不如你了解楠楠爸爸，但是我了解楠楠，我给他上了快三年的课，我知道他，他真的很爱他爸爸。”
“他只是不爱我。”
关再秋想了想，道：“你需要我帮忙吗？”
章信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关再秋解释道：“我能做的不多，也不确定能不能帮上，但是我尽量。”
还会有希望吗？章信看着她，有些期盼地点了点头。
尤嘉楠次日便上学了，脸色苍白，无精打采。老师们知道这孩子身体不好，加上他成绩一直很好，因此不大苛责他，看他趴在桌上也只是提醒了一声，一对上学生那无辜的眼神就没辙了。
只是一连过了几天，他都是这样，有天英语老师在课上问了个问题，没人应声，她便叫了尤嘉楠，可是尤嘉楠跟大梦初醒似的，“啊”了一声，满眼写着懵懂无知，磕磕绊绊地站起来才开始看题，英语老师都暗暗摇头。
下了课，孟承云跑来关心他：“楠楠，你还好吗？不行的话再请几天假吧，感觉你也学不下去，这种东西你回家翻翻书就会了，也没必要在学校坐着。”
尤嘉楠低头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消息。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爸爸和章信哥哥的事，想着他们俩谁来说一下也好，他们如果真的很想在一起，他也可以考虑，可是，谁也没有给他发消息。
章信哥哥。
尤嘉楠想起小时候，他还没管尤朗叫爸爸那会，生病了，学校有事了，都是章信哥哥出面的，那会学校老师都误以为章信就是他的家长，还夸章信看着年轻，搞得大家哭笑不得。可是现在，他病了这么多天，也没见章信发个消息关心他。
算了，是自己要赶人家走的，难不成还希望人家热脸贴冷屁股？
尤嘉楠起身，推开了孟承云。孟承云一头雾水：“楠楠，你去哪儿？”
没去哪儿，就是绕到了后门：“程松直！”
正埋头写作业的程松直回头一看：“怎么了？”
“我有话想问你。”
程松直走出教室，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尤嘉楠抓着手到操场上去了。课间操场总是吵吵闹闹的，没有理想的谈话环境，但尤嘉楠已经等不了了：“我问你，如果那种事发生在你爸爸身上，你真的不介意吗？”
那种事，程松直有点无语，也没有很见不得人吧？没偷没抢的。
“对，我不介意，只要我爸爸是真的开心，只要他没有违法犯罪，他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你不觉得奇怪吗？”
“楠楠，你觉得哪里奇怪呢？别人的爸爸都是和女人在一起，而你爸爸和男人在一起吗？其实你这么多年也听了很多闲言碎语，你觉得别人说什么，真的会比自己的生活重要吗？”程松直说话间，孟承云已经跑了过来，凑在旁边听。
尤嘉楠垂着头，有点想哭：“我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算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免得以后后悔，还怪起我来。”程松直明哲保身似的，选择了闭嘴。
尤嘉楠没办法，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孟承云，孟承云耸耸肩，道：“虽然我自己不能接受，但不妨碍我觉得程松直说得有道理。”
这么多年，尤嘉楠头一回觉得生活这么难，以前虽然颠沛流离的，但至少不用做这样的抉择。现在这样，好像全世界都压在自己肩上，让他寸步难行。
到了中午，尤嘉楠依旧没有收到爸爸和章信哥哥的消息，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很久不联系的人的消息，是他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关再秋。
“楠楠，我现在的单位要求我们交一些个人材料，我想把给你兼职做钢琴老师的经历写进去，可能要用到你两张照片，你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就算了，不放图也不要紧的。”
文字后面是两张像素比较低的照片，是他小时候和关老师一起弹琴，照片里的笑容很温馨，也很快乐。
忘记是谁拍的了，可能是家里的阿姨，可能是章信哥哥，应该不是爸爸，爸爸不会做这种事。
原来，小时候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尤嘉楠有些惆怅，照片里那台钢琴留在了老家，是章信哥哥亲自挑了送到家里来的，那天是六一，章信哥哥说那是爸爸给他的儿童节礼物。
还有关老师，她是章信哥哥的表妹。他那时候很喜欢关老师，又不懂事，一听说关老师没有男朋友，就说要把章信哥哥介绍给她。关老师笑得直不起腰，说：“那是我哥呀，我怎么能和他谈恋爱？”
一晃，大家就都变样了。他也一年多没见过关老师了。
他给关再秋回了消息：关老师好，没关系的，老师用吧，老师工作顺利吗？
关再秋回复得很快：谢谢楠楠！工作也就那样，总有烦心事，但是跟小朋友们在一起就很快乐，就像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尤嘉楠眼眶酸涩，回复道：我也很想念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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