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霭见白冼秋再次陷入沉默，无声地叹了口气。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被无视了呢，看来白冼秋真的很讨厌她。
不过，讨厌她也是正常的吧？毕竟在她之前，原身曾对白冼秋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就算她尽力弥补，白冼秋心中的阴影恐怕也难以抹除。
好在卫青霭并不是悲观的性格，自个儿想明白后，便不再纠结白冼秋阴晴不定的态度，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
“这是你第一次化形吗？”她问。
“不是。”这回，白冼秋倒答得挺快。
卫青霭见状，顿时来了兴致，接着问：“那之前呢？”
白冼秋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用卫青霭所不能读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在你昏迷的时候。”
“在我昏迷的时候？”卫青霭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那不就是今天？
也就是说，一天之内，白冼秋化形了两次，那得消耗多大的灵力啊！怪不得她虚弱成这样。
原先模糊的想法，于此刻逐渐清晰，可卫青霭却不敢细想更多。
她紧张地眨眨眼，又眨眨眼，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之前那次化形，是因为什么？”
“救你。”
白冼秋答得坦然，一双茶色双眸如世间最澄澈的明镜，照得卫青霭无地自容。
“抱歉，是我不好，我该死，我……哎哟！”
卫青霭手足无措地道歉，慌乱中，竟咬了舌头，剧痛之下，一句话说得更加磕绊了。
白冼秋见着卫青霭受伤，身形微动，似是想要起身查看，可在下一瞬，她便按捺住本能的冲动，一并连视线都移开了。
“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干。”
“你救了我，怎会与我无干？”
“救便救了，哪儿来那么多话？就算是只猫儿狗儿，我也是会救的。”白冼秋板着脸，没好气儿道：“再耽搁下去，怕是那金髯大王早就吃光了人，溜之大吉了。”
说罢，她站起身，九条狐狸尾巴在身后一甩，就这么水灵灵地凭空消失了，连一缕狐狸毛都没有剩下。
好神奇！卫青霭小小惊叹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见九尾赤狐收尾呢，和变戏法似的，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然而另一边，白冼秋见卫青霭迟迟没有动静，心中不由打起了鼓：莫非是方才她说的话太重了，伤了卫青霭的心？还是卫青霭恼了她，故意要同她作对？
正当她纠结之际，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回过头，便撞见一张笑眯眯的脸。
“是极是极，我们快些进村吧。”
思源村。
有了七色经幡的压制，村中的死气明显减退不少，只是经此一遭，原先便十分荒凉的村庄，如今更显凋敝。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以及被黑鸦叼上枝头，已然化作枯骨的断肢残骸，都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浩劫。
“我们还是来迟一步。”卫青霭望着眼前一切，面色凝重。
白冼秋则仰起头嗅了嗅，道：“还有人活着。”
“在何处？”卫青霭知晓白冼秋不会骗人，顿时来了精神。
“那里。”白冼秋遥遥一指思源村正北方向，那里并无房舍，黑茫茫一片，只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石洞缀于山体间，“除了活人，还有凶兽的气息。”
“想必那就是金髯大王了。”卫青霭若有所思，“可是这金髯大王如此凶残，又怎会留下活口？”
“卫师姐，你见过猫捉耗子吗？”
白冼秋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点醒了卫青霭。
“你的意思是，金髯大王就像猫捉耗子一般，拿人命取乐？”
白冼秋颔首，“金髯大王是瑶光宗豢养的灵宠，瑶光宗何许人也？那可是修真界四大宗门之首，如此庞大的仙宗，又怎会怠慢了这极为珍贵的灵宠？可惜金髯大王虽为灵宠，骨子里却流着妖兽的血，嗜血、好杀是它们的天性。”
卫青霭瞧着白冼秋似是话里有话，连忙劝慰道：“也不是所有妖兽都似金髯大王一般凶残。”
而白冼秋闻言，只是淡漠一笑，道：“妖兽便是妖兽，何来善恶之分？”
卫青霭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
即便是生出灵智，化出人形的妖兽，也难保不会祸难苍生，正如白冼秋所说，嗜血好杀乃是它们的天性，这也是妖兽，乃至于半妖不受修真界待见的原因。
“卫师姐，黑水越来越多了。”
白冼秋蹙眉，盯着脚下泛滥成灾的黑水，不知该如何是好。
凭她的修为，是根本无法净化黑水的，但，若是任凭黑水无休无止地蔓延，思源村，乃至整座通州城，都将被黑水侵蚀淹没。
她心急如焚，视线下意识便往卫青霭身上移去，只见后者也面沉如水，显然同她想到了一起。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天空倏尔亮起青、白两抹亮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她们逼近，待定睛查看，原是柳唯月同何星觅两人，正御剑而来。
“卫师姐。”
“卫师姐！”
两人前后脚落下，身上道袍皆有破损，俏脸上也多了干涸的血痕。
“这是怎么了？”卫青霭忙上前查问情况，“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不碍事，只是躲避不及，被黑水蹭到几下。”柳唯月扯去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袖，回禀道：“卫师姐，黑水的源头找到了！”
“好，快些带路吧。”卫青霭应下，又向柳唯月身后望了一眼，“怎么不见颜云池？”
“颜师兄在黑水源头布阵，说是不得轻易走动。”何星觅道。
布阵？卫青霭心中闪过一瞬疑惑。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颜云池是纯粹的剑修，理应不会布阵才对。
但时间紧迫，卫青霭并没有深究，转而对着众人道：“走！”
黑水源头。
颜云池以血作引，在一座破井四周写写画画，很快，一道散发着澄黄光芒的结界拔地而起，将破井罩入其中。
“成了？成了！”
颜云池看见自己亲手布下的阵法奏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都瞧不起我，我倒要让你们看看，我是多么的天纵奇才！”
颜云池笑到一半，笑容忽然僵住，接着，他地捂住嘴，一大口黑血从口鼻喷涌而出。
黑血越来越多，逐渐模糊了视线。
“好多血，完全止不住……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颜云池终是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在他依旧睁着的眸子中，一滴浑浊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泪水混着黑血，宛如一道晕开的血色墨痕，与身下这片早已被黑水污染的土地，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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