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雾霾浓罩的清晨，空气也变得郁闷。床上的李雪早已醒了过来，或者说她压根没有睡过。
芯卫来刚成立起来不久，就被关停，李雪怎么都想不通。
荣曜集团本来只专注于生化医药领域，为什么要暗地里搞芯片研发？
在李雪看来，荣曜集团对芯片的投入，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行为。
如果智能芯片普及到千家万户，收集数据将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到时候，荣曜集团就可以利用这些数据，影响大众的视野，定向操控大家的生活习惯。病毒生态可能也会潜移默化地进入到平民百姓家，让人防不胜防。
十年了，李雪这卧底一当就是十年。
谢雪当初信誓旦旦的复仇计划具体怎么实行，什么时候实行，李雪还没真正参透，她只知道谢雪从来没有放弃过。
田薇薇也醒了，拖着慵懒的步伐，来到李雪房间，熟练地坐在床边。
“醒啦？”李雪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熬了一个大夜，还没有开嗓子。
田薇薇揉了揉眼睛，“嗯……我准备去警局了。”
李雪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支撑着身体，被子还抱着自己。她打量着睡眼蒙松的田薇薇，心事重重，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 * * *
“小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商罪科的王艾炀拿着资料，匆匆忙忙地走过田薇薇面前，“我们之前查的那家芯卫来，倒闭了。”
田薇薇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瞪大双眼，“芯卫来倒闭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她放下肩上的小挎包，三两下扎了个大马尾，急忙打开电脑。
王艾炀一边忙着手上工作，一边叹气，“我也想问，本来今天是去那边问话的，结果去到发现人去楼空。这么大的公司，说搬空就搬空了。所有员工都跟人间蒸发一样，一个联系不上。我刚和工商局确认过，公司已经注销，之前的工作算是白干了。”
这时，旁边的曽卫珩坐在椅子上用力一蹬，滑到他们面前，“我早就说过吧，这家芯卫来肯定有问题。”
王艾炀忙碌地敲着键盘，死鱼眼贴到脸上，“还用你说？”
曽卫珩自顾自地侃侃而谈，“你们想啊，这家公司从开业到现在才一年，已经拿了8个专利大项，其中3个还是耗资千万以上。千万哎，这家公司实力得多雄厚啊？就算它真的这么厉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多项目，放眼全球，就连四大家族都未必有几个有这实力吧？细思极恐啊。”
王艾炀带着不屑的口吻，“这些早猜到了，这公司就是个幌子，只是我们晚了一步。”他继续忙着手上工作，丝毫没有一点怠慢，“查到了！”
田薇薇和曽卫珩一起凑到王艾炀电脑前面，王艾炀给他们展示，“芯卫来科技公司，原本最开始是由一家叫溯传信息科技的公司投资创立的。但公司成立之后不久，溯传信科就撤资了。同时，所有股权都转到之前那个死掉的赫总经理身上，他成为了芯卫来唯一的法人代表。也就是说……”
“除了他，这公司就跟任何人都没有直接关系了。这波操作，分明是找了个替死鬼，用完就扔，还杀人灭口。”王艾炀话没说完，曽卫珩就把话抢了过来。
王艾炀继续分析，“没错，所有责任都只会落到这个姓赫的身上，但他又正好在这个关键点死了。”
田薇薇当警察之前，就是芋柏国商学院的高材生，一点就通，“借壳上市，暗箱操作，他们到底是想掩盖些什么呢？”
“你们都在？那就走吧。”商罪科科长孙嘉怡走到他们位置前，“金副局要找我们开会。”
田薇薇、王艾炀和曽卫珩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猜到所为何事。
会议室里，金赤恩的黑长直大马尾搭在警服上，表情严肃地坐在会议桌主位，正仔细翻看芯卫来案件的调查资料。
作为尚励国警局的副局长，在局里她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她还要切实负责，调查重大刑事案件的刑事罪案侦查科，和专门针对尚励国商业板块的商业罪案调查科。
金赤恩看见商罪科八位成员悉数到场，话不多说，立马进入正题，“芯卫来科技公司连夜倒闭，不留一丝痕迹。谁可以帮我说明一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艾炀递上刚查到的资料，“这是我们刚查到的，照目前推断，是芯卫来背后的操控者所为。但就现在找到的资料，还不能确定这背后的操控者具体是谁。”
金赤恩认真翻阅着新鲜资料，“芯卫来跟溯传有关？”
她憋着一口气，想了几秒，“孙科，怎么看？”
孙嘉怡接过资料，仔细查看，“溯传信科在枫临智传旗下，关系到四大家族，要谨慎处理。”
金赤恩点点头，“我同意，这件事必须小心应对。尚励国警局跟四大家族一直面和心不和，他们都是警局重点关注对象，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会议室寂静无声。
“案件涉及四大家族，办案难度上升了不只一个等级。”金赤恩也愁眉难展，“按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
众人毫无头绪之际，田薇薇提出一个大胆想法，“副局，既然已经查到芯卫来背后，与溯传信科相关，我建议直接从这家公司入手。它当时注资完就立刻撤资，本来就很可疑。
我认为这次我们先暗中调查这家公司，必要时候，再出面问话。也许还能从溯传信科那边，查出芯卫来更深层次的意图。”
金赤恩转头和孙嘉怡对看一眼，甚是安慰，“好，就按你意思来。这些天要辛苦大家了，有需要随时找我帮忙。散会。”
* * * *
在中心商业区附近，有一家隐秘的咖啡店开在居民楼一楼，那是金赤恩和李雪相约接头的地方。
“怎么样？薇薇在局里没给你添麻烦吧？”李雪食指摸着咖啡杯边沿，嘴角露出得意笑容。
金赤恩假装醋意，鲜奶与咖啡慢慢融为一体，“阿桐，你现在跟我见面，就只会关心田薇薇这个小丫头，好歹也先假装问候下我吧？”
李雪听懂了她的“醋意”，手背抵住鼻头，遮住脸颊笑意，“就我们这交情，需要吗？”
金赤恩也跟着笑起来，但很快恢复一脸正经，“薇薇在我这，你可以放心。”
“但你那边呢？我们最近在调查的芯卫来突然倒闭，顺藤摸瓜找到溯传信科，是枫临智传名下的小公司。
枫临智传是智能通信的佼佼者，要创建芯片公司，我能理解。但他们有自己的科研团队，而且芯卫来看着不像在认真搞科研。
同样是四大家族成员，芯卫来会不会跟荣曜集团有关？”
虽然是在熟悉的咖啡厅的隐秘角落里，但金赤恩也不敢大声说话。李雪更是谨慎提防，转头看向周围确定四处无人，才敢轻轻点头。
她盯着金赤恩双眼质问道：“芯卫来的事情已经超出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范围了，为什么不转给其他科室负责？”
她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往前，小声地说：“赤恩，我直接告诉你吧，芯卫来是荣曜集团用来研发芯片的公司。不过，他们这次没有出面，你想想是为什么？一猜一个准。”
金赤恩听出了异样，小声嘀咕：“他们一向只聚焦在生物化学，跟芯片搭不上关系吧？他们想得到什么？芯片的目标人群是谁？有什么值得他们偷偷摸摸的……”她越想越不对劲。
李雪简明扼要地表示：“据我所知，他们目前只是计划收集社会大众的日常生活数据，扩大生化技术的普及面。”
金赤恩的手指来回摩擦咖啡杯身，“表面上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荣曜集团标榜自己是业界翘楚，致力于提高人们生活健康指数，但如果要这么隐晦地收集数据的话……跟谢雪的复仇计划有关？”
李雪肯定地眨了下眼睛，“我也是这么认为。
只要你一直推下去，肯定能猜到她要干嘛，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充足的证据支持，就算猜到，也没法出手制止。”
她看向别处，对谢雪的恐惧与担忧溢出眼底，“芯卫来也是一个道理，你们不会找到任何跟荣曜集团相关的信息。到最后，再能耐，也只能抓个替死鬼。”
“所以那个死掉的赫总经理，也是你们搞的鬼？”金赤恩大胆猜测李雪跟赫总的死有关系，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身不由己，但李雪的双手确实血迹斑斑。
“我只能说不是我直接导致的。”李雪点到即止，但她也提醒道，“还有，芯卫来只是个开始，它就算倒闭了，也会有另一家接上，你们要盯紧了。”
金赤恩闭唇咬牙，点头思索着。
话锋一转，李雪又一次提起田薇薇的工作安排，“我知道，是我之前放风给你了那个黄大龙的诈骗案，才会让商罪科追踪到芯卫来这边。
但我希望你可以安排其他人去查这件事，这种高新技术犯罪，你们应该有更适合的人选。”李雪已经把话说得很是明白，她并不想田薇薇过多的参与这宗案件。
金赤恩身子压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没有要配合的意思，“案件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而且一直都是他们在负责。我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把它交给其他科室或者部门。但如果有需要，我会调动其他同事过去帮忙的。”
她以为李雪只是担心田薇薇的安全，她以为李雪只是在暗示她这个案件有多危险，“阿桐，你放心吧，我会看着田薇薇，不会让她有事的。”
眼看劝说无效，李雪没继续纠缠。咖啡只喝了一口，人已消失在咖啡厅后门。
* * * *
三个月后，金赤恩在尚励国警局大堂举行新闻发布会。
“通过连日来，我们尚励国警局的同事们彻夜奋斗，英勇追缉。最终，我们成功掌握了溯传信息科技公司的犯罪证据，并搜出高达十六亿的违法资产，以及追溯回超十亿非法资金。被盗取银行账户信息的受害者清单还在罗列中，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受害者们损失的金额可以按比例分批归还。”金赤恩在发布会中，特意向媒体记者公开关于芯卫来和溯传信科相关案件的细节。
记者追问：“请问金副局，这次案件中的溯传信科，属于四大家族之一枫临智传旗下公司，是不是代表案件跟枫临智传有关？这事会不会涉及四大家族其他产业啊？”
“四大家族”一出，当场人声鼎沸，闪光灯不断。
金赤恩露出正中下怀地微笑，大方回应：“目前，警方已对涉案嫌疑人进行逮捕，后续审问工作也在陆续展开。如果有更新的消息，将会以新媒体方式告知大众，请继续关注尚励国警局的公众号和尚励国新闻频道，谢谢。”
她没有明确回复，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似有还无的意思，好像故意腾出空间，给机会记者们放大话题。
通过多日的明察暗访，商罪科成功潜入溯传信科，并缴获了全部赃款赃物。金赤恩因此举行了特别新闻发布会，高调说明此次案件。
虽然溯传信科和芯卫来之间的联系还有待查证，但足以引起四大家族的高度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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