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宫墙时,上官汐羽提着裙裾匆匆奔来,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急促的步伐晃出细碎银光。她望见宇文玥倚在廊柱上的身影,绣着金线缠枝莲的袖口还沾着冷宫特有的霉斑,立刻攥住对方手腕,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文玥......"少女杏眼盛满担忧,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指尖,"你没事吧?我听说冷宫那边......"话尾被晚风揉碎,她下意识往四周瞥了眼,压低声音道:"那些腌臜事,你怎么不与我商议?"
宇文玥望着上官汐羽泛红的眼眶,心中泛起暖意,却又警惕地将她拉到阴影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斑驳光影如同无形的枷锁。"此事万不可声张。"她压低嗓音,指尖拂过上官汐羽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宫中眼线密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上官汐羽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后,温润的白玉镯子泛着柔光。"这是我生母留下的,据说能辟邪。"她轻轻执起宇文玥的手,将镯子戴上,"你总说要护着皇后娘娘,可谁来护你?"少女的声音带着鼻音,"上次你为救我顶撞沈翊莹,我便发誓......"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宇文玥脸色骤变,迅速将锦盒塞进袖中,同时扯过上官汐羽躲进垂花门后的阴影。一队宫娥提着灯笼走过,为首的姑姑声音尖细:"听说公主去了冷宫?陛下正为此大发雷霆呢......"
待脚步声远去,宇文玥松开紧绷的肩膀,却发现上官汐羽仍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月光下,少女眼眸亮晶晶的,仿佛藏着漫天星辰:"文玥,你不是一个人。明日巳时,御花园假山下,我有样东西给你看。"她狡黠一笑,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发间茉莉香萦绕不散。
宇文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腕间的玉镯传来丝丝凉意。夜色渐深,宫墙上映着她单薄的影子,却比白日里更显坚毅——有了这并肩之人,或许这场暗无天日的博弈,终能寻到一线生机。
夜色将琉璃瓦浸染成黛青色,上官汐羽突然攥住宇文玥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灼人的热度:"文玥,我想好了——我要进宫。"
宇文玥如遭雷击,猛地抽回手,发间银簪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光:"你疯了?!这九重宫阙是吃人的牢笼,进去了便再无回头路!"她揪住对方绣着并蒂莲的衣襟,素来沉稳的声调染上裂痕,"告诉我,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上官汐羽仰起脸,眼尾红得像浸了血,却笑得肆意张扬。她轻轻覆上宇文玥颤抖的手背,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执拗:"我要做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做你安插在后宫的利刃。"少女指尖抚过对方眉心的朱砂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不是想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帝吗?那就让我做你棋盘上最锋利的棋子,为你踏平荆棘、扫清前路!"
宇文玥猛地后退半步,撞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她死死攥住上官汐羽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素来沉静的凤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不行!这是把命悬在刀尖上的赌局!"夜风卷起她的披帛,在两人之间翻涌如浪,"后宫吃人不见血,多少世家贵女进去时鲜妍如花,出来只剩一副枯骨!你若有个闪失,我......"尾音戛然而止,她喉间似被寒铁哽住,眼眶却不受控地泛起红意。
上官汐羽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按住宇文玥颤抖的唇。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像是穿透了浓稠的夜色,望见遥远的未来:"文玥,还记得我们幼时在太液池边的约定吗?你说要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我便说要做你最坚实的后盾。"她将宇文玥冰冷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这里跳着的,从始至终都是为你而战的心。"
宇文玥浑身一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们都还年幼,在开满并蒂莲的池边,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许下了改变命运的誓言。如今,眼前人却要以最危险的方式,践行当年的承诺。
"可是......"宇文玥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
"没有可是。"上官汐羽打断她,指尖拂过宇文玥眼角将落未落的泪,"与其在暗处提心吊胆,不如让我成为最耀眼的棋子。淑妃不是想把她侄女送进宫吗?那就让我先一步夺了圣宠,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时,你便能悄无声息地布局。"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宇文玥望着上官汐羽决绝的面容,终于缓缓闭上眼,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这一刻,两个少女的命运,彻底交织在了一起。而这深宫中,一场惊心动魄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暮色漫过朱红宫墙时,鎏金宫灯次第亮起。十六岁的上宫汐羽身披茜色云锦,半幅鲛绡掩面立于丹墀之上。广袖翻飞间,十二幅月华裙裾旋作流光,绣着并蒂莲的裙角扫过汉白玉阶,惊起檐下铜铃叮咚作响。
琵琶声起时,她足尖轻点,旋身跃向飞檐。月光为轻纱镀上银边,勾勒出天鹅般优雅的颈项,眉间朱砂痣若隐若现。玉臂舒展如芙蓉初绽,水葱般的指尖拂过虚空,每一个旋身都带起细碎的金粉,在暮色里凝成璀璨星河。
一曲《故梦》未尽,满城灯火已悄然熄灭。百姓们屏息仰望宫墙,只见月下仙子踏云而来,轻纱半掩的面容流转着比月色更动人的光华。琵琶弦音如泣如诉,诉说着前朝旧事,而她的舞姿,却让整座京城陷入了永恒的惊艳。
宫阙深处,金兽炉中沉水香袅袅升腾。上官汐羽倚着明黄织锦软垫,指尖轻捻着皇帝新赐的赤金累丝步摇,垂落的珍珠流苏在鬓边轻晃,映得她眸光流转如碎星。自那日惊鸿一舞后,皇帝便将万千宠爱集于她一身,临华殿的宫灯彻夜长明,御膳房变着花样呈上江南进贡的时鲜,连往日倨傲的后宫妃嫔,见了她也得敛衽行礼。
她素手执起羊脂玉盏,浅啜着新贡的蒙顶甘露,茶烟氤氲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红墙内外,谁人不知新晋昭仪以一曲《故梦》艳绝京城,更以冰雪聪明的玲珑心思,将帝王心牢牢攥在掌心。自此,六宫粉黛失颜色,唯有她的裙裾拂过之处,皆是春风沉醉的温柔乡。
暮色将鎏金窗棂染成血色时,小宫女贴着宇文玥耳畔低语,声音像浸透寒霜的银针:"公主殿下,皇上昨夜宿在临华殿,传了四次净房水......"话音未落,宇文玥手中的鎏金护甲已深深掐进掌心,暗纹繁复的护甲边缘渗出细细血珠。
雕花木窗突然被风撞开,卷着枯叶扑进屋内。宇文玥望着窗棂外摇曳的宫灯,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凤目里翻涌着滔天怒意:"四次?当真是老糊涂了!"她猛然挥袖扫落案上的青瓷茶盏,碎裂的瓷片溅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枭。殿内空气骤然凝固,唯有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将她紧绷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鎏金宫灯在廊下投下细碎的光晕,淑妃贴身宫女垂首立于临华殿阶前,指尖绞着暗绣缠枝莲的帕子。她敛衽福身时,鬓边银蝶步摇簌簌轻颤,声音像是裹着腊月寒冰:"我家娘娘有请羽昭仪,说是新得了西域进贡的伽南香,盼着与娘娘共赏。"尾音婉转间,袖中滑出半枚翡翠耳坠,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越声响,恰似暗藏玄机的邀约。
沉香袅袅的椒房殿内,淑妃慵懒地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把玩着鎏金护甲,丹蔻染就的指甲划过青玉茶盏,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抬眼打量着端坐在对面的上官汐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妹妹这倾城之姿,当真让六宫粉黛都失了颜色。”
上官汐羽轻抿茶盏,茶汤表面浮着的金箔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倒映出淑妃眼中闪烁的算计。未等她开口,淑妃已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她身侧,指尖若有若无地抚过上官汐羽的肩头:“如今我斗赢了皇后,连贵妃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可这后宫之主的位子,总觉得还缺些火候……”
殿外突然掠过一阵穿堂风,纱幔翻飞间,淑妃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上官汐羽耳畔:“妹妹如此聪慧,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只要你帮我牢牢拴住皇上的心,日后这凤印……”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支嵌满东珠的玉簪,簪头的凤凰栩栩如生,“自然有妹妹的一份。”
上官汐羽垂眸盯着那支玉簪,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片刻后,她抬起头,露出柔媚的笑意,伸手接过玉簪轻轻把玩:“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过是承蒙圣宠,哪有什么本事?不过……”她忽然凑近淑妃,声音轻得像羽毛,“若姐姐信得过,妹妹自当效犬马之劳。”
淑妃满意地笑了,正要开口,却见上官汐羽突然手腕翻转,玉簪的尖端正对着她咽喉。少女的笑容未减,眼底却淬着冰:“只是姐姐可知,这凤凰虽美,但若被折断了翅膀,也不过是任人拿捏的玩物。”
殿外传来侍卫甲胄相撞的声响,宇文玥带着一队暗卫破门而入。淑妃脸色骤变,却听上官汐羽轻声道:“姐姐,其实妹妹今日来,是想告诉你——这后宫之主的位子,有人已经觊觎许久了。”
鎏金暖炉腾起的青烟里,上官汐羽垂眸轻笑,指尖绕着茜色披帛的流苏,金红织锦裙裾拖曳在地,似绽放的曼珠沙华。她抬眼时,眼尾的丹蔻如血晕染,嗓音却比檐角融雪更清冽:"淑妃娘娘可知,云梯架得越高,跌落时越粉身碎骨?"忽将鎏金护甲按在案上,惊得青瓷茶盏震颤,"您看这椒房殿的琉璃瓦,倒映着多少冤魂?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些溺毙的皇子、枉死的宫婢,夜里可都睁着眼呢。"说罢盈盈起身,广袖扫落案上东珠钗环,碎玉坠地的脆响中,只留下轻飘飘一句:"望娘娘日日焚香,赎清罪孽。"
淑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望着满地狼藉的珠钗,袖中的手指死死攥成拳头,青筋暴起。"你...你不过是个恃宠而骄的狐媚子!"她声音发颤,强撑着威严怒喝道,"敢在本宫面前这般放肆,信不信本宫..."
"信。"上官汐羽突然凑近,身上淡雅的茉莉香混着几分冷意扑面而来。她伸手轻轻抬起淑妃的下颌,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皮肉,"娘娘当然有这个本事,就像当年溺毙七皇子,逼死贤妃娘娘那样?"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淑妃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宇文玥缓步上前,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碎玉,"淑妃娘娘怕是忘了,贤妃娘娘生前最信任的奶娘,如今正在我公主府安享晚年。"她抬手示意暗卫,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账本,"还有这本记录着您与西北藩王私通的密账,不知呈到皇上面前,会是什么光景?"
淑妃踉跄后退,撞翻了一旁的檀木屏风。她望着眼前两人,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尖声大笑:"好!好!原来你们早就设好了局!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皇上最宠爱的..."
"皇上宠爱谁,不过是我们想让他看到什么。"上官汐羽摘下鬓边的赤金步摇,任由珍珠流苏垂落,"就像那夜西域进贡的香料,若不是娘娘急于邀功,将调制好的香露提前送入临华殿,又怎会让我们发现您与太医令勾结的证据?"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队侍卫闯入,领头的公公尖着嗓子宣读圣旨:"淑妃张氏,勾结外臣,谋害皇嗣,着即打入冷宫,褫夺封号,永不得出!"
淑妃瘫倒在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终究成了棋盘上弃子。而夜色中的临华殿,上官汐羽倚在宇文玥肩头,望着天边将落的残月轻笑:"这第一步棋,总算是走稳了。"
宇文玥握紧她的手,腕间玉镯与护甲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往后的路,只会更难。但有你在,我便无所畏惧。"
宫墙之外,新日初升,却不知这深宫中,又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雕花窗棂外骤起一阵阴风,吹得鎏金宫灯剧烈摇晃。正当殿内众人面色骤变之际,一声凄厉哭喊刺破死寂——"不好了!太子殿下他......"随声跌撞而入的宫女发髻散乱,绣鞋沾满泥污,颤抖着唇挤出破碎字句:"太子...宇承昱殿下,突发恶疾,已、已去了......"
话音未落,冷宫方向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像是被利爪生生剜出喉咙,带着无尽悲怆与绝望。废后江凌芸披头散发撞开宫门,素白中衣染着斑斑血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昱儿!我的昱儿啊——"她踉跄着扑倒在地,发髻上褪色的银簪滚落,在青砖上撞出清越回响,却比不过她哭碎心肝的悲号,惊得满宫飞鸟四散奔逃。
冷宫残烛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江凌芸瘫坐在霉迹斑斑的青砖上,素白中衣沾满泥垢。她死死攥着褪色的银簪,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陈旧的海棠纹裙摆,空洞的瞳孔映着破碎窗棂外的冷月,早已没了半分神采。
"出嫁的出嫁,死的死......"她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枯瘦的手指抓着凌乱的发丝,笑声里裹着浓稠的悲怆,"我的儿啊!这世上竟连个血亲都不留给我......"尖利的嗓音戛然而止,化作撕心裂肺的呜咽,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地面上颤抖如风中残叶,"如今就剩我这孤魂野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冷风卷着枯叶扑进冷宫残窗,宇文玥玄色衣袍猎猎作响,如同一道划破阴霾的暗芒。她单膝跪在满地碎瓷间,修长手指轻轻覆上江凌芸颤抖的手背,凤目里翻涌着灼人暖意:"母后,您还有我。"
染着血痕的银簪从江凌芸指间滑落,宇文玥却在这一刻握紧了江凌芸的手,腕间玉镯撞出清越声响。"玥儿愿做您手中最锋利的刀,斩尽这世间豺狼虎豹。"她俯身将人揽入怀中,发间银饰垂落的碎钻擦过江凌芸苍白的脸颊,"纵我身为女子又如何?定要让负您之人血债血偿——哪怕与这天下为敌,哪怕受尽千夫所指。"话音落地时,窗外惊雷炸响,雨幕倾盆而下,将她眼底的杀意与决然映得愈发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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