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午饭时间,馄饨铺子里只有零星几位食客。
店里的木头桌椅擦得很干净,陶瓷餐具反着亮光,香味从后厨源源不断地飘出来,充满整个屋子。
他们找了角落里一张空桌坐下,每人要了一大碗牛肉馄饨,又要了几道炒菜,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老爷夫人行行好,赏小的口吃的吧。”
“去去去,脏死了,别在这碍眼。”
四人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个脏兮兮的跛脚乞丐,正背对着他们,跟门口那桌客人讨饭吃。
那乞丐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模样,头上戴了顶破布帽子,腰间别着一个装酒的葫芦。
白应笑拿筷子的手瞬间僵住,脱口而出:“享遇仙?”
乞丐听到这桌有人说话,嬉皮笑脸地转过头:“各位公子小姐行行好,赏小的一口吃的吧。”
是张陌生的面孔。
白应笑自嘲地笑了笑,喃喃道:“认错人了。”
尚灵冬看了眼他的脸色,对乞丐道:“你找张桌子坐下,这位公子要请你吃馄饨。”
白应笑缓过神来:“是是是,你坐下,我不光要请你吃馄饨,还要请你喝酒。”
他朝后面喊道:“小二,再上一大碗牛肉馄饨,两道小菜,一壶你们店里最好的酒。”
后厨传来声音:“马上就好!”
乞丐连连作揖,笑得嘴咧到耳根子:“这叫我怎么谢谢你们好呢?今天真是遇上贵人了。”
他找张空桌坐下,邻桌的客人都在窃窃私语,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只顾摆弄着自己的酒葫芦。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做好的馄饨和小菜走出来,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就要把饭菜往尚灵冬这桌摆。
尚灵冬指着乞丐的方向:“不是我们吃,是给他要的,摆到他那桌。”
店小二面露难色,搓着手道:“各位公子小姐,不是我不通人情,只是让他在这里吃饭,别的客人都会有意见,小店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白应笑把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算我把你们这副碗筷买下了,还不成吗?”
店小二解释道:“不是碗筷的事,只是……您就别难为我了。”
白应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乞丐从包里掏出一个破碗,冲店小二点头哈腰道:“您说不在这吃,我就不在这吃,东西是好的,在哪吃都一样。烦请您把饭菜倒进我的碗里,酒倒进我的葫芦里,我这就出去。”
店小二笑道:“这样再好不过了。”说完,开始照着乞丐说的倒菜倒酒。
乞丐一手端着盛得满满的大碗,一手拿着葫芦,向白应笑这桌深深地鞠了一躬,笑呵呵道:“小的在这里谢谢各位贵人了,祝各位长命百岁,好人有好报。”
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白应笑叫住他:“你再过来一下。”
乞丐小步走近些:“公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白应笑道:“你先把碗和葫芦放在桌子上。”
乞丐照做了。
白应笑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鼓鼓囊囊的黄色布袋,递给乞丐:“今后不要再到处乞讨,置办几亩田地,或者摆一个小摊,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乞丐满脸疑惑地接过布袋,把绳子解开,眯着眼往里瞅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瞪得足足有刚才两个大。
他不可置信地道:“这是……给我的?”
白应笑点点头。
乞丐赶紧把绳子重新系上,遮住布袋里发出的闪闪金光,将布袋收进衣服里。
他满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这位公子,您的大恩大德,小的记一辈子。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就叫人画一幅您的画像挂在墙上,逢年过节,就拜一拜。”
白应笑走到他面前,扶他起来:“你还是别把我的画像挂在墙上了,听着怪渗人的。”
他帮他拍掉膝盖上的土:“从今往后,不要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这个给人下跪的习惯,也要改一改。”
乞丐抹着眼角点点头,重新端起碗和葫芦,冲四人道:“那我先走了,各位公子小姐吃好玩好,小的祝你们福寿双全,一生平安!”
白应笑笑着摆摆手,目送乞丐走出馄饨铺子。
尚灵冬冲白应笑的背影道:“别看了,回来接着吃吧,馄饨都要凉了。”
白应笑长长呼出一口气,坐回桌边,拿起筷子:“接着吃。”
望辰在一旁看着他:“你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别人,待会儿可没人替你结账。”
白应笑不服气道:“谁说我把身上的钱都给别人了?我有得是钱,那点算什么。”
望辰支着额头,看向他:“说什么都没用,你若是付不起饭钱,就把你压在这里洗碗。”
白应笑翻个白眼,继续往嘴里送馄饨。
客景初笑道:“快别逗他了,刚才我在路上听人说,下午还有几场杂耍和皮影戏,待会,我们去街上看戏吧。
白应笑嘴里塞满馄饨,含糊不清道:“好啊,我最喜欢看杂耍和皮影戏了。”
下午的街道上,人比上午还要多,男女老少吃完午饭,都出来看热闹消食。
四人随着人群穿梭于沅水县的大街小巷,边玩边吃。
看完杂耍看舞狮,看完舞狮吃糖糕,吃完糖糕看皮影,看完皮影吃果子,玩得不亦乐乎。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倒也没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在一个糖果铺子前,有几个人正在兴奋地谈论着晚上的烟花大会。
白应笑听了,插嘴道:“什么烟花大会?”
一位和蔼的婆婆道:“小伙子是外地人吧?我们这里,每年祈福节的晚上都要放烟花庆祝的,各种式样的烟花在天上炸开,可好看了。”
白应笑道:“婆婆,在哪里能看到烟花大会呢?”
婆婆道:“沅水县地方本来就不大,在哪都能看到。当然了,地方越高,看得越清楚。”
白应笑乖巧地道:“谢谢婆婆,我知道了。”
他转头对其他三人道:“我们晚上去看烟花吧,我都好长时间没看放烟花了。”
客景初望向尚灵冬:“冬儿,你累不累?晚上是想去看烟花,还是想回客栈休息?”
不等尚灵冬开口,白应笑便拽着她的袖子,道:“不累不累,去吧去吧。”
尚灵冬抻回自己的衣袖,道:“回去太早有什么趣味,这么好的节日气氛,就是让我再玩三天三夜,我也不累。”
“嗯嗯。”白应笑重重地点头:“客大哥,冬儿说她不累,我们快去看烟花吧。”
烟花大会还没有开始,各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就已经挤满了人。
尚灵冬他们选择了河边的一个凉亭,一会儿烟花炸开的时候,会在水面留下倒影,水天相映,别有一番意境。
这时,“嗖”地一声,一朵金红相间的烟花直冲天际。随后,“嗖嗖”声不绝于耳,各色烟花争相绽放。
人群里像炸开了锅,人们都仰起头:“开始了!开始了!”
尚灵冬也跟着仰头看,再低头时,发现客景初正看着她傻笑。
“你笑什么呢?”她用手往天上指指:“快看天上的烟花啊。”
客景初又笑了一下,然后慢慢仰起头。
突然,一个满身绫罗的清逸身影从尚灵冬眼角飘过,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惊疑道:“须闻?他怎么来这了?”
来不及解释,她冲进人海,朝身影追过去。
客景初在身后喊她的名字,但声音很快被烟花声和吵闹声淹没。
河边的人实在是太多,尚灵冬追了一阵,就再也看不到那个酷似须闻的身影了。
她有些沮丧地沿着岸边走,边走边默默寻思着:“刚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须闻呢?”
正在愣神之际,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喂,要不要上来喝杯酒?”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河面上飘过来一艘小船,邢旧正坐在船里,撩开纱帘,冲着她微笑。
尚灵冬道:“你船上有酒?”
邢旧道:“废话,没有酒的话,会问你喝不喝酒吗?”
尚灵冬也觉得自己问得可笑,道:“可我出来一整天,身上带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付不起酒钱。”
邢旧摆摆手:“真啰嗦,算我请你的。”
尚灵冬笑道:“好。”
她向四周看了一圈,大家都在仰头看烟花,没人注意到她们。
借着夜色,她脚尖点水,三步两步跃到邢旧船上,撩开另一半纱帘,钻进船里。
船里地方虽然不大,但容下三四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船板中间放张檀木小桌,桌上摆着纯银烛台,烛台旁边是一坛酒和几碟蜜饯坚果。
邢旧又拿出一只干净的白玉酒碗,放在尚灵冬面前,拎起酒坛,将两只碗都倒满酒。
她端起碗喝了几口,放下碗,道:“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挺深刻的。”
尚灵冬也喝了口酒:“为什么?”
邢旧抬起下巴:“因为,第一次见面,你就浇灭了我放的火。”
尚灵冬尴尬地扯扯嘴角:“原来是这么个深刻法,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并不怎么样。”
邢旧摇摇头,收起笑容:“逗你玩的,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对你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老友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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