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吉跪地那一刻。
“嘣”地一声,冰棺上方盘旋的莲花灯忽然炸裂开来,吓了平吉一跳,就在平吉怔愣瞬间,烛火掉入冰棺,与那人融为一体。
灯,没了?
平吉眼中漫上惶恐,慌张起身前去查看。
“我滴个乖乖,没想到山洞里还有这种地方?大哥,快来,这小子找到个好地方!”一直追着平吉跑的老二大声叫喊道。
平吉回身,眼中犹豫:他们追上来了!
听见老二一惊一乍,老四不以为意:“什么地方,难道二哥还能找到世外桃源?哈哈哈哈……”
老二挠了挠头:“世外还真是世外,桃源不桃源就不知道了。”
剩下四人很快赶到,但无一不被眼前景象所深深震撼。
“这、这他娘的是人间吗?”
“大哥,看那边,好多珍珠,看光泽看成色,是极品啊!”
“大哥,这么多剑哪怕是按斤卖都能卖多少银子啊!咱们发财了,发财了!”
老五惊呼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老三,你怎么看?”大哥并没有激动到忘乎所以,而是看向他们之中的公认最聪明最有才华的老三。
老三望着眼前的场景,认真观察了一下整个洞穴,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平吉……身后的冰棺上,道:“那珍珠不算什么好东西,那副冰棺才是无价之宝。一些隐世的修仙者恐怕愿意穷其家当来换这一副冰棺。”
大哥闻言双眼都绿了:“修仙者都愿意穷其家当,那岂不是凭一副冰棺咱们就能挥霍一辈子?”
老二搓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偷啊。”
平吉脸色大变,他来不及去找灯,刻在骨子里对神明的虔诚让他本能展开手臂挡在冰棺面前,警惕道:“不得对神明无礼!”
若是刚才一个金子做的莲花灯就足够让他们起歹心,可一旦有了更宝贵的东西相对比,那盏灯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所以几人根本不把平吉放在眼里。
区区一个孩子能翻起什么风浪?
老二步步逼近,全然无视平吉。
平吉一咬牙,掰下一旁的冰柱尖端,狠狠朝老二砸了过去:“滚开,渎神者!”
老二闪身一躲,很轻易就躲过了那冰柱碎片:“小孩,我没空跟你在这儿闹家家,走开。”
平吉又掰下好几块冰尖用尽力气朝老二抛去:“滚开!”
老二东躲西闪,还其中一块还是砸中来他的脑门,瞬间一股好大的包鼓了起来:“嘶,疼死我了!”
“二哥,你也不行啊,怎么连个孩子的攻击都躲不开?”
“二哥,回家喝奶去吧哈哈哈哈……”
自家兄弟,打趣起来毫不嘴软。
老二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那是爷爷没发威,要爷爷发威,这小孩早就屁滚尿流了!”
他冲老四老五说完,才边撸起袖子边对平吉道:“小孩,让开,我们虽然不杀孩子,但是如果你执意阻挠我们,虽然不杀你但把你打个半死还是可以的。”
“不让!”平吉固执道。
大哥皱眉:“老二。”
“大哥真是的,自从寨子里那宝贝疙瘩出生之后,他看小孩都跟看自家金疙瘩似的。”老二嘟囔道。
既然不能打,那就没办法了,于是老二眼咕噜一转,打起了别的主意:“好了好了,咱们卖了钱分你一些如何,不是哥哥们怕了你,是哥哥们不想伤害你这还未长开的花骨朵。”
“我不要钱!”平吉油盐不进。
“嘿你这小孩……”
“把他打晕。”大哥终于发话,老二不再犹豫:“别怪哥哥我没手下留情,打伤了打残了可不关哥哥的事!”
老二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咔擦咔擦地响,听上去很是唬人。
平吉浑身一抖。
不能让,他不能让!
他们一族为守护神之至宝而生,不论是神,还是至宝,他都不能让!
为了族人,为了兄长……
他绝不能让!
“那就别怪哥哥不客气了!”老二用力挥出一拳,朝平吉脑门打去。
“不平。”
低声呢喃响起,是一道陌生的又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像是生锈地的古琴,不知过了多少年岁才重新被人弹响。
异变突生,冰柱碎裂,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打着旋儿朝一个方向飞去。
最终被一双白如雪,又瘦如枯木的手紧紧接住。
铮——
又一瞬间弹飞了出去,轰地一声插入山壁,震得碎石带着灰与雪掺在一起飘落下来。
而他的手被剑震得发颤,火一般烧着疼。
“不平”,不认他了。
他立于冰棺之上,修长的影子折射到地面,拉得更长更纤细。
“山神,您醒……”
平吉转头看向他,却为之一震。
神明最为仁善,他保护着这人间,创造了美丽的多吉雪山,创造了他们一族,
他绝不可能是神!
那冰棺中躺着的岁月静好的男人睁开眼变成了另一幅面孔。
细长的睡凤眼如寒潭沉星,不经意间泛出几丝血色的阴霾,阴郁森冷,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与这温暖明媚的人间仙境割裂开来。
他抬起手臂,伸出手,垂袖微微飘落。
“不能用的剑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他笑了,拳心一握,刹那间无数冰柱轰然崩裂,碎片炸得到处乱飞。所有的剑都碎成了铁片,混在一起,再也拼凑不出一把完整的剑。
只有两柄长剑完好待在原地,一把不平,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上:“有意思。”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明灭不定,似有所感,锈迹斑斑的长剑猛地朝他飞来,停在半空中,在他面前缓缓旋转。
他抬手,握住了长剑,长剑瞬间发散出黑色的光芒,锈迹随之消散,同时,剑身花纹之间散发出红色的光芒,黑与红交织,不详的气息弥漫开来。
老三内心警铃大作,他恐惧得连连后退。
“老三,你怎么了?”
老三冷汗直冒:“大哥,咱们好像唤醒了不得了的东西!”
大哥本能知道老三说的是对的,心有戚戚,但是他是大哥他必须保持镇定:“老二,回来!”
比大哥的命令更快,远处那道身影消失,再出现,便是那形如枯槁的手接触到老二的脖颈。
那道纤细的身影落在老二身边,淡淡垂眸,一手掐住老二的脖子,将老二生生拔离地面,他另一手执着那把锈剑,锈剑拖曳在地,一路走来在冰面上划出他行动的轨迹。
他勾唇一笑,眼中隐隐兴奋:“这么想要那冰棺?把你掐碎封在里面可好?”
老二表情没变,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哥瞠目结舌:“没想到老二胆子还挺大。”
老三却一阵脊背发凉:“不、不是,大哥,二哥已经……”
那失去焦距的双眼,一动不动的姿势,以及随着惯性缓缓低垂的头颅,无不表明……
老二死了。
大哥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显然,那个男人也发现了。
“废物。”
老二的尸体被跟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在一旁,挂在缺了口的冰柱上,晶莹剔透的冰柱映着老二毫无血色的脸以及永远定格的恐惧的表情。
“老二!”
大哥拳头缓缓收紧,眼睛猩红,脸色发白。
老三握住了大哥的拳头,朝他摇摇头。
“可是老二他……”大哥不甘心至极,却见老三已经红了眼眶。
“大哥,跑吧,那东西就不是人!”
大哥无法:“老四老五,咱们……”
男人那双白净的手指指节处,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他望着血一瞬间表情变得很迷茫。
这是什么?
血?
他的血?
他的眼睛逐渐变红,脑子一片模糊,就像是被鲜血吸引,眼中充满着渴望。
他举起手,眼神着迷的望着鲜艳的血色,他将脸放在指节处,血从他白净的脸上一路向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他沉醉其间,闷声笑起来,笑得诡异又哀凄,眼神中压抑的疯狂扭曲,直到再也压抑不住。
“不够,根本不够。”
他眼神一转,盯上了剩下几人,阴恻恻笑起来:“把你们涂满这里好不好?艳红的冰一定很美。”
几人头皮发麻。
“跑,快跑!”
除去锈迹的长剑锋利无比,如同灵蛇一般窜来窜去。
蜿蜒的血汇成小河积聚在山洞一角,一片血红的洼地。
另一个方向,长到落地的衣摆拖出一条长长的曲折的痕迹,踏过五具尸体朝另一个方向离去,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
跌倒在冰棺之下的少年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双目失去了光彩。
那不是人,不是神,是恶鬼,是最恐怖的存在。
平吉万分后悔也万分绝望。
他不仅没能救下兄长,还唤醒了不该唤醒的怪物。
似乎想起什么,那道身影侧眸而来,望着那平吉少年:“想救你的兄长就跟我来。”
平吉愣愣抬头,那身影说完话便越行越远,丝毫没有给他回答的余地。
——“想救你的兄长就跟我来。”
恶鬼的低语充满着诱惑,他清楚看见对方如何杀人,如何的嗜血如命,如何的疯癫,但他说他能救兄长。
他平吉来这里不正是为了救活兄长吗?
但……
望着一地尸体,鲜活生动的人目光早已被覆上一层厚厚的黑雾,死不瞑目地瞪着一处。
平吉陷入挣扎。
只要能救兄长……
平吉跪在地,单手覆上离自己最近的那具尸体,让他合上了眼睛。
“哪怕是和恶鬼做交易。”
他终是咬着牙追了上去。
—
多吉雪山的雪很美。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雪,人间的雪。
他痴痴地望着雪,情不自禁踏入雪中,雪花纷纷,仿佛为他的归来而欢歌。
他扬起袖,大红的长袍与雪花共振,苍白如雪的指尖从红袍中伸出,雪花落在他的指尖上与他指尖上的血融为一体,再被他的体温融化。
雪中一点红梅盛开,夺目璀璨,美得不像话。
平吉追至洞口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即便他刚刚杀了人,即便他满身罪恶,可平吉却能察觉到他满身的伤痕,满身的绝望,和散不去的忧伤。
他朝平吉看来,似是雪暂时融化了他内心的坚冰,他竟主动对平吉道:“我名为浮岚,霍浮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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