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名为祝衫,是现今最受宠的妃子生下的小女儿,也因此从她的父皇母后到她的兄长都十分偏爱她,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次祝衫出事,天子震怒,几乎已经要下令把整个城都翻一遍找出贼人了。
把整个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后,顾清渊就去看一边已经被沈荇扶上卧榻的顾微罗了。
沈荇心里想着祝衫的事情,余光看到顾清渊正在给不省人事的顾家主把脉,他有些惊讶地出声:“你会医?”
“嗯,”顾清渊捏着顾微罗手腕没一会就松开了,“会一点。”
沈荇便饶有兴致地看他把脉完又从一旁翻出一套针,挽起袖子后手几个起落就结束了施针。
他专注的时候,整个人都从闲散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了,旁边的窗柩中透过来碎金的光落在他眸上,聚成小小的一点,一瞬间给沈荇一种温沉的慈爱的错觉。
扎完针后他起身去找了点药材,那点光也随着他的动作从眸中溜到他的肩膀,又到衣角,直到他拎着药出去了。
等他带着煮好的药回来的时候,顾微罗刚好醒了,时间算的正巧。
围观全程的沈荇心道,这一点可真是一点。
他这样不懂的人也能看出来顾清渊的医术绝对不低。
顾清渊把药给现在病殃殃歪在榻子一侧墙上的家主灌了下去,问:“怎么回事?”
家主喝完药后很明显不太高兴,可能是苦的,也可能是难受的,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什么都没干!”
不过此刻显然关于小公主的事态更加紧急一点,顾清渊把发生的事情给他复述了一遍,顾微罗听着听着神色也凝重起来。
他终于不再歪在墙上了,想了一会后道:“我之前受诏入宫的时候见过几次小公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性格也很讨人喜欢。”
他停在这里没继续说,沈荇下意识接上:“这么看基本不会是单纯为了杀小公主,更有可能是向皇帝示威。”
“嗯,”顾微罗弯了弯眸,“陛下年纪大了,前半生做过的错事倒是还挺多。”
沈荇此刻竟感觉他对皇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忠心。
他说完这些后便又倒在了榻上,重新变回了没精神的样子:“这件事如果没有主动缠上我们就还是先别管了,我怀疑之后还会出事。”
没人再说什么,沈荇先离开了,顾清渊嘱咐他好好休息后也打算离开。
“哥,”顾微罗叫住了他,“城里局势现在不明朗,你如果出去查探的话小心一些。”
顾清渊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也匆忙地离开。
留在屋里的人便闭上了眼。
城里各店外的灯点起时,官兵还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有没有可疑的人。
各处都有吵闹声,落在夜里,几近要把漆黑的天都点燃了。
沈荇出外时看到大部分店门都关着,内城的人大多还好,而外城大概是抓了很多人,隔着高墙都能听到哭声。
悲切的,痛苦的,声嘶力竭的。
极具穿透力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让其他人也想跟着哭。
而官兵仍旧是冷漠且面无表情的。
沈荇只听了一声,就觉得那一声他永远也忘不掉了。
夜半,外面寂静一片再无声音的时候,刚回来的沈荇正好碰到从房间内出来的顾清渊,他看起来像是特意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
沈荇挑眉:“顾兄,这个时候,你要出去?”
“这么文雅的称呼啊,”顾清渊边说着边进入旁边一个房间,“你和他们一样叫我顾七就行。”
他把自己腰间的佩剑解了下来,放在置物柜里,回头看向沈荇:“我要去宫里看看是什么情况。”
“偷偷溜进去?这么大胆,”沈荇倚着门,声音里带了点笑意,“那你为什么把剑放下了?既然是偷闯,带着武器不是更安全吗?”
夜色沉静,这间屋内又没点灯,只有些微的光在沈荇的背后,而他的脸和顾清渊整个人都处在阴影中。
“这把剑大部分人都能认出来,带过去万一我被发现,大家就都知道和顾家有关系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不带它。”顾清渊解释完他的问题,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提议,“和我一起吗?不过别告诉家主,不然他会担心。”
沈荇没有迟疑:“好啊,我也去看看。”
皇宫中的禁卫军好像是摆设,也可能是贵族家送来挣资历的子弟,沈荇跟着顾清渊一路在房梁和小道间穿梭,竟没有一个人发现。
唯一感觉到不太对劲的一个站岗的人犹犹豫豫地往周围看了两圈,最终下了定论,一定是风吹叶子的动静。
不知道绕了多久,终于到了小公主祝衫曾经的宫殿处。
——现在俨然已经是一座死房了。
从宫殿的所在和大小都可以看出祝衫在世时她的父皇是多么宠爱她。
这殿所在的位置正是整个后院里最接近皇帝寝宫的那一带,周围散落着数个不同妃子的居所,无论风景还是人都是最“繁华”的一处。
但平常应该在的守卫因为宫殿失去了主人也都撤走了。
在夜里,周围大大小小的院落都点着连片的灯,燃着烛,甚至连常有人走的小道都有宫人提着灯,把整个皇宫照的亮如白昼。
除了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在周围的光的对比下,这空无一人的黑暗显得更为突出了,就像一套华丽的衣袍中间破了个洞。沈荇站在洞里,止不住地背后发凉。
他强行压下这种情绪,跟着顾清渊走进了殿内。
他再次闻到了那种甜香,但不浓,应该是在主人出事之前这间屋子会经常点,现在还留着一丝余味。
小公主的遗体大概是被带走下葬了,但屋子里的血没有被清理掉。
地上模模糊糊不知道该从哪里下脚的痕迹下一刻被照亮了,沈荇抬头,发现顾清渊点亮了一盏很小的油灯。
既能让他们看到,又不会被外面发现很明显的光。
灯一亮,沈荇就有些惊讶地环顾了一圈。地面上和墙上都有血,最多的一摊血周围有许多脚踩过的和拖动的痕迹。
就着这些痕迹,沈荇在心里隐约想象到了发生过什么。
祝衫被贼人杀死后倒在地上,发现她的宫人慌张叫人。随后许多人都赶来,来来往往的下人带走了她的遗体,大批人再离开,把这间屋子遗忘在这里。
被遗忘的线索们经受冷落后再次见到来人,简直想要跳起来把真相扔到他们脸上。
沈荇一眼就看出来,这应该是个专业杀手,也确认了的确不是奔着祝衫来的,而是故意将这里搞成这个样子来威胁或者恐吓某个人。
他没见过也不认识祝衫,但既然是最小的公主而且还未出嫁,那于他而言就还是个孩子。
身份赋予了她幸福安乐不知忧虑的十数年,也让她在死前的最后一秒都不知自己因何而亡。
沈荇为这个孩子默哀了一会,回神时发现顾清渊正盯着一旁香炉里已经烧尽变成灰的和云香皱眉。
“和云香是你们那边产的吗?”顾清渊看了一会后猝然出声,问沈荇。
沈荇“嗯”了一声,越过了碎裂一地的杂乱物品,走到顾清渊旁边:“原料我们那边才有生长,一般也是在北方制作好才运过来的。”
“我感觉不太对,”顾清渊捻起一点灰烬,闻了一下,眼中忧色更深,“但是还需要没烧过的确认一下。”
凑近了那味道更浓了,沈荇看着那一盒子灰,像在看穷途末路的公主:“之前城里应该有卖的,我出去的时候见到过,但现在所有店都关门了。”
紧接着他把自己对祝衫出事时的情况以及对杀手推测和顾清渊讲了一遍。
顾清渊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
“咚——咚咚咚——”
又沉又闷的梆子声传来,一慢三快,四更天了。
“走!”顾清渊低声道。
两人灭了微弱的烛火,掩去其他痕迹,又一路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顾府内依旧一片黑暗,显然病弱的家主还休息着,并没有发现两人的“密谋大事”。
沈荇回到他的临时居所,和衣躺下后久违地感受到了疲惫。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刚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很亮了,终于清闲下来的沈荇出门逛了两圈,想出城却发现仍旧封锁着。
他只得无奈地返回,又在关着的一堆店铺前转了两圈。
这一转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什么。
萧瑟的街上,有几家店还顽强地开着,尽管可能没有人光顾。
而这些店无论是餐馆还是铺子,风格都相似,应该相互之间有关联。
内城最大的酒楼叫“西江月”,这名字够雅,沈荇经过时看了一眼其间,也足够富丽堂皇。
在这种时候,里面竟还有很多人,大多穿着华丽,正豪爽地“一掷千金”。
沈荇乔装打扮后进入酒楼,随意点了些菜就开始凝神听周围人的交谈。
“得亏是林家,不然这几天连顿好饭都吃不上。”
“是啊,其他都关门避风头了。要我说,他们开什么店,这点胆量都没有!”
不知道听了多久,他终于捕捉到这么两句,然后连拼带猜,把局势猜了个大半。
这些店背靠林家或者就是林家的产业。而能在人人自危的时候安稳地开着并庇护里面的客人也安心吃饭,那林家可谓已经是格外“大胆”了。
结合之前顾清渊那更加无所顾忌的行事作风和顾家家主对这次事情表面在意实则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那么这四个家族,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不在意皇权。
沈荇心道,这可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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