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逸来梅园时,姚思杰几人早已恭候在此,见李无逸来,皆跪地请罪。
李无逸神色淡然,道:事已至此,不必介怀。
李无逸依旧往梅园深处踱步,四人跟在身后。
不过片刻,冷冰清从园内出来相迎,两相揖手,冷冰清带李无逸到临风阁上议事。
温如玉旧随从老高早已恭候在侧,左右有几个小厮侍立一旁,见冷冰清带李无逸上来,皆俯首揖礼。
冷冰清示意李无逸就座,老高沏茶。
一旁有小厮抱函匣上前,冷冰清道:这是如玉留给你的。
李无逸道:玄金宝剑。
冷冰清点头。道:开启传国宝藏最关键一步,乃在玄金宝剑之上。如今古月与唐玉铭等人合开传国宝藏,是因为东楼公子打造了一把同样的宝剑。我不能确认他们是否成功,但这宝剑,如今除你,无人适合成为它的主人。
李无逸道:姑娘可见过那柄新剑?
冷冰清点头道:与这宝剑从纹饰到纹理,皆是一般无二。但我知道,玄金宝剑世上只有一把,这宝剑曾经在别人手上,自我得知了古月等人要开启传国宝藏之时,曾怀疑过这剑之真假。如今,江湖之事我已兼顾不了许多,只愿余生守候在此。昨日我得了信,贺连与贾亦真已为如玉与罗公子所派之人解救。前日江东都督杨骏被东瀛势力绞杀,东瀛首领,乃一黑衣女子,带着太子,正欲东渡。贺连与贾亦真二人正密切跟踪。
说话间,一只灵鸟飞来,是罗烨之飞书,二人已到达南境。并告知江东有变故,宜速往。
李无逸起身道:多谢姑娘。
冷冰清亦起身,道:武昌将乱,先生早些布局为要。
侍从将剑匣交与姚思杰,李无逸颔首,两相作别。
几人径自到了长江之畔,登舟东去。不过三日,已到江东地界,贺连贾亦真早得了信,恭候在岸。二人见了李无逸,行了大礼,道:陛下,这几日海上大风,太子未曾东渡,还留在此地。
李无逸知江东夺权之事,安排了一番,亲自去往江东军府。
江东军府总督杨骏数日前战死,仍停灵于堂中,如今江东势力有二,一派主战,以杨驰杨驷二人为首;一派主降,以杨哲杨骠为首。堂中争吵之声一片,李无逸方走到后堂,却听见前堂传来争吵之声。贺连正欲露面,李无逸止住。过了片刻,才绕帘入内。
待李无逸露面,左右皆噤若寒蝉。那主和之文臣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诺诺恭迎。
主战派大将杨驰,乃杨骏胞弟,杨驷乃杨骏堂弟,二人见皇上亲临,忙带一帮武臣跪地山呼万岁。
那主和的文臣杨哲,乃是杨骏族叔,杨骠乃其子。近日东瀛势力找他谈论,若是江东不战而降,则即便天下易主,江东依旧归杨家。杨驰因兄长死在东瀛人之手,见东瀛人便杀,不留任何余地,哪知杨哲竟亲自来劝,本是私下争执,如今竟争到灵堂上来。
杨驰系武人,但多年在其兄长耳濡目染之下,对兵法战事在江东已无人能及,但江东钱粮财政,皆在杨哲一行之手。
李无逸先给杨骏上香,道:
【越调】【斗鹌鹑】人世倾颓,盛衰如逝川,古今同。龙城何在,秦时明月汉时关,皆成空;唯百年忠诚,一诺千金重。身出江左,威震浙东,今日薄奠,遥敬英雄。
杨驰一群武将皆呜呜咽咽。
那杨哲一行跪在地上偷觑,相互递眼色,随即佯作嚎啕大哭,边拭那并不存在之眼泪道:陛下终于记得江东之地了。
【紫花儿序】日日望天颜,不知何时复江左,不负圣上恩隆。我等盼星盼月,终盼得陛下,真真如沐春风。春光满人间,把黑暗送;朗朗乾坤从今始,臣等愿以命效忠。
主降派忙齐道:臣等愿以命效忠!
杨哲之子杨骠也佯作哭诉道:
【金蕉叶】凄风苦雨数十日,终有和风。把乱云愁雨皆吹散,再助江山建奇功!
主降派又一齐道:再助江山建奇功!
那杨驰是个烈性子,指杨骠骂道:
【调笑令】你此时倒是作能、装效忠,多少次暗地里与那倭寇私通。把羞耻两字抛脑后,把金银财宝功名利禄装心中。瞧你父子两个嘴脸,怎好意思提我江东!
杨骠欲辩驳,李无逸道:都起身吧。如今天下局势已乱,长安难回,我如今已非天下之主,你们不必如此呼我?
杨驰一群武将咬牙忍悲,道:臣等护国不利,致使疆域不保,臣有罪。
一群武将再度跪下。李无逸亲自上前扶道:你兄长捐躯赴国难,视死如归。皇天后土所共鉴。尔等不必自责。
杨哲见皇上亲自扶那杨驰,又如此言语,知皇上不好糊弄,暗中挑眼睨杨驰,又唯唯诺诺佯作悲伤向李无逸道:陛下来圣明天子,臣等一日为臣,终身为臣。
【小桃红】有人不信我之忠,恨得我把心剖出来才能服众。老夫我今年六十二,执掌江左何曾负先公。今遭竖子詈骂,顿觉人生何用。陛下明断,微臣怎敢糊弄,还望陛下知臣忠,臣纵死也从容!
李无逸心头雪亮,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百年前若是江东杨氏接受前朝托孤之意,或许此时天下皆姓杨。
杨哲听了如此,正合心头之意,若是此番将皇上糊弄过去,得了江东大权,到时候哪里需要看杨驰那匹夫之颜色,忙向李无逸道:陛下话虽如此,然天下哪个能及得上陛下英明神武?东瀛人虽数次派人委说于臣,然臣记江东杨氏世代遗训,不敢轻弃。
【秃厮儿】陛下千古一帝,泽被天下恩重。今日曙光照,只待燕山勒铭,泰山禅封。
杨驰一贯恶心这等虚与委蛇之嘴脸,咬牙切齿道:陛下,臣等江东一门忠烈,愿守先祖遗训,利天下者护之,逆天下者杀之。如今却有别有用心之属,欲毁江东基业。陛下明察。
【圣药王】江东有遗训,杨家世代需尽忠,岂因功名富贵恃前功。江东子弟护百姓,非为邀恩宠。但求个海清河晏,不为称雄。
杨哲便是为了激怒那杨驰,忙道:杨将军所言及是,我杨门忠烈,在护江东百姓,陛下护天下,我杨氏自当拥戴,绝无二心。今番有人欲倒戈东瀛,若非老臣一力劝阻,今番哪里能在此面见天颜。
【麻郎儿】有人阳奉阴违,背地里卖国求荣。到陛下这里,又装作尽忠!
那杨驰虽是武夫,怎的听不出这指桑骂槐之意,气得冲上前一顿老拳霍在杨哲脸上,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日日都是你蛊惑人心,天天游说劝降,劝你个先人的降,你狗日的杂碎也配姓杨,也配提老子先祖。还敢恶人先告状。
杨驷贺连贾亦真三人已上前拦住。
杨骠上前委屈道:陛下您也瞧见了,那等匹夫,丝毫不听劝,动辄挥拳打人,以致江东今日分崩离析之局面。
【幺篇】江东杨氏之训他何曾记心中。今日露了嘴脸,欲杀人灭口,哪把陛下放眼中。
李无逸抬手道:你二人且坐下,江东之事我已有定论。今封杨驰为江东都督。
那杨哲听了气得手发抖,面发白,向李无逸劝道:这杨驰不过三十岁,如何能主持江东军务?
李无逸却道:江东子弟自古英雄出少年,不必以年纪论事。
李无逸又问:杨将军,目前江东粮草军备百姓数目,你可知道。
杨驰上前道:启奏陛下,目前江东府备有粮草三千万石,其中军府存粮一千万石,其中六百万石在各地分部,用于荒年赈灾和调控物价。军中男子平均一人一天一升米,江东所有军府一共十万人,一天消耗粮食一千石。如今战事起,我已经向民间征调百姓,臣令杨驷先前拟好徭役政策,只未颁布。按照往年计算,若是战事起,粮食或减产三分之二,湖广江浙之地为天下粮仓,若是两湖两广情况稳定,则可保天下一年之粮无虞。
杨哲听那杨驰回答有条不紊,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忙给杨骠递了眼色,故作口吐白沫之状昏昏欲倒,杨骠会意配合,大哭道:杨驰打死我爹爹了,哪里当得起江东之主啊。
【络丝娘】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竟打人不忌众。皇上替臣做主,把这飞扬跋扈之人正法方能镇我江东。
李无逸道:杨老先生为江东操劳,此时体弱,不宜奔波,江东政务且交由杨驷主持。
杨哲听了,眼眶一翻,竟真昏死过去。
姚思杰上前行针。那杨哲便醒过来,正欲假装昏死过去,见左右已经拿着枷锁,早吓得溺尿,忙上前欲扯皇上衣角求饶,贺连上前拦住。
贾亦真手持卷轴道:此乃百姓万人血书杨骠通敌叛国之罪。
那杨骠哪知有此一招,忙跪地道:陛下明察秋毫,有人陷害我父子。
【东原乐】我父子两代效忠,天地良心,陛下岂因诽谤之言,似这般闭目失聪?若陛下失了偏颇,只怕失尽人心,明日再无江东。
又一个人亦龇牙咧嘴道:
【绵搭絮】如今天下已乱,饶你有传国玉玺,上方宝剑,又有何用。唤你一声陛下,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如今咱也不是三岁小孩,你莫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里起哄。
那杨驰啐了一口,一刀过来,那人头落地。
李无逸面不改色。
左右欲反之人立刻跪地噤声。
杨驰跪地道:让陛下受惊了!
【拙鲁速】江东出了鼠辈,微臣罪深重。幸蒙陛下定乾坤,臣方敢收拾这些窝囊种;今日灵前斩逆贼,血染白练红;以厮之头祭三军,再筑文事武功。助陛下一力,共待天下大同。
李无逸扶起杨驰道:
【幺篇】国祚盛,百姓福,天下安,四海同。只图海清河晏清平乐,竹丝管弦,文韬武略,江山如画中。大道之行自有时,今日起风云,成败此一举,全在诸公。
左右将叛者正法,于李无逸面前誓师道:
【尾】男儿执戟安天下,仗剑除逆寇,把生死看尽,把酒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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