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菡领了云南之兵,虽得了几捷,然高星酉病重,才经历了夺权之争,此时军中左右须猛将方震得住。
罗烨只得只身去南境。
李君菡着王服亲自送罗烨到离驿外。屏退左右,二人良久无话。
李君菡先前未曾接高星酉军符,便是想着与罗烨一同南下,一探究竟。如今心头虽悔当初情急之下拿出王印,却又不能不坐视不理。
二人虽未言明情愫,两厢却心有戚戚。如今李君菡身着王服,头戴九旒冕,令其本天香国色姿色又添了三分。
罗烨凝视良久,道:这身打扮,好看!
【正宫】【端正好】酒杯满,南风软,眼前之人如神仙。记得与君初见面。君为我缝衣,我为君遮伞。
【滚绣球】十三年未敢识君面,此时难恨相逢晚。常把当时言语记心间,死生只愿一人伴。今临歧路天涯别,离亭听得鼓角满,忍诉沾巾事,只待相逢交金盏。天下风云起,不容此情缓;惟愿梦中识故人,更邀明月,再诉前缘。
李君菡本忍了半日,此时听罗烨此般言语,心头顿时涩然。入云南府数日,今日首度着王服现于人前,不过是愿罗烨记得真切。罗烨素来含蓄,今日竟如此直白。
罗烨见君菡眼眶微红,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串枣核莲子项链,递与君菡。又说了自己南境王子之身份,十三年来遭追杀,为兄长所救,一直隐匿在□□未曾归国。
君菡见了那枣核莲子项链,终忍不住泪下,嗔道:原来你记得?
罗烨微笑道:
【叨叨令】记得与君初见面,荷叶裁衣莲遮面;童言无忌惮,月下拜婵娟;一愿长相厮守,二愿两心相欢;三愿生生世世无别离,羡煞神仙眷。可怜身世飘摇!凄风苦雨不得见天!幸与兄长逢,得与君暗中陪伴。
【脱布衫】十三年相思事,何尝不教梦魂煎。可怜我奔命不得息,如何能将你保全。
李君菡泪已婆娑,心头又气又怒,又涩又悲。半晌方强颜欢笑道:
【小梁州】我平生最喜潇洒自在,不愿受羁绊。幸而你先前未曾找我,否则要少去许多清闲。
罗烨只是给二人各斟一杯酒,道:殿下说得是。
【幺篇】暂时相别,并非死生两不见。未待共邀明月,拜婵娟,合卺酒,到百年。倒我先成了负心汉。
李君菡竟被逗笑,眼眶又一热。埋怨道:
【上小楼】合欢杯,鸳鸯盏。芙蓉被,龙凤宴,你欠我十三年。十三年不知你生死,今日怎好意思提前言。
【幺篇】到底是年少轻薄之言,把我真心诓骗。害得我相思起,相思深,终成怨。本拟此生不见男子面,偏偏你暗中跟随十三年,你不是负心汉,胜似负心汉。
罗烨满眼宠溺,道: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日若是归来,君为王,我便是王妃。可好?
李君菡破涕一笑,道:女王本已荒谬,男王妃怕是要落天下人笑柄。若非高将军重伤,不能上战场,我定不会接军符。可如今云南将士虽勇猛,无得力之主帅,定然不能成事。
罗烨道:军中将士都能接受你,都不觉荒谬,以后男王妃,那不也顺理成章?
李君菡噘嘴道:此时别离,南境局势如此,不知何时能定。本欲助你一臂之力,如今我倒自顾不暇。想留你在身边,却又不能。
【满庭芳】恨相逢得迟,相别得急,恨情深时向谁言。恨十三年漂泊江湖,只为重与卿相见。恨故作薄情人,奈何心内如煎。恨压三山五岳,欲把情埋九幽时,君又现。
【快活三】一汪清水起波澜,将前尘往事勾连,却佯作初与卿见。欲把往事抛却,把今日聚散看淡。奈何此情由心不由身,生生叫人哀怨。只把浊酒一杯,只说是暂别,却不知来日长短。
李君菡正欲把盏,军中一前锋急上前来禀告道:殿下,刚得战报,西南烽火起,有孔雀王朝十万象军逼近,正在三十里之外。
罗烨神色一沉,知战事又有变故,已出预料之外。道:我亦不能久留。
李君菡手持银杯,忍泪强饮而尽。罗烨亦饮毕,眼中泪光闪烁,终笑道:
【四边静】一霎离别,一个向东,一个往西,东南西北多行路,不知何时重把盏?此别也,望各自珍重,待相逢之日,再与君促膝长谈。
李君菡从腿上取出短刀递与罗烨,罗烨从怀中解下玉坠递与君菡。
两厢默然良久,终各自上了车马,各奔东西。
【耍孩儿】近处马蹄哒哒,远处笳鼓喧喧。把离人催促得急,压住心底相思千万言。匆匆聚散,问前路可转?驰马归去,忍泪相顾,唯剩一声轻叹。
不消片刻,两厢驰远。
李君菡车内悲叹道:
【五煞】我要这王服做甚,禁锢得寸步难行,恨不随他做神仙伴。把风云撇清,管他天下定乱!又想得兄长之念,难周全,终负了相思十三年。
罗烨马上叹道:
【四煞】恨两厢离别得急,恨情到深处难言,惆怅天不管。恨不得与她双飞去,管他人间风烟。然看那流民尸骨,若是归隐,如何得心安。
踟蹰良久,李君菡终掀开车帘,正见远处罗烨驻回顾。两下遥望,泪亦朦胧。
李君菡忍泪放下车帘,喝道:快马回军营。
【三煞】天下何人无父母,何人无哀怨。既着了王服领了军符,怎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南风抚面,吹彻泪光寒,天涯远。
罗烨亦驰马奔去!感叹道:
【二煞】幸而君心似我心,死生无憾。虽不得朝暮相见,至少同见一轮日月,同顶一片天!两情缱绻,何必管江湖路远,今得一人心,此生不换。
【一煞】山长水阔天涯远,留酒待相逢宴,再尽合欢杯盏。飞鸿送归路,日透西山。待把风云平复,再与伊人,续前缘。
晡时,李君菡方回到军营中,立刻与高星酉一同部署三军,王架亲征,士气大振。正是:
【收尾】日暮昏昏,鼓声密如雨点。王上把铠甲换,遮假面,祭军旗,摔杯盏,三军同喝凯旋,声震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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