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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回学校的清晨,晨光熹微下,江氤吃着自己烧的热腾腾的早饭,一边翻看前几日陆青河送来的学习资料。

并不是普通的作业,而是一些详尽的笔记。

男生的字遒劲有力,力透纸背,逻辑思维缜密清晰,行行列列无比工整,赏心悦目。江氤阅读时只觉得脑子里的一团乱麻随之一点点厘清。

她吐出口气,收拾好书包,走出家门。

旭日东升,耀眼的阳光透过云层,将黑暗的地面晒的滚烫,趋近燃烧。

熊熊烈日,就把今天当作崭新的开始。

早晨的校园很清净,时不时有微风吹过,立冬时节,温度还未降下,不过校园的大树上落叶纷纷飘落下,空荡荡的树干,衬的更显凄凉。

蓓靖莹已经到达教室,见到江氤激动的打招呼。

“氤氤!你都不知道期中卷多难,我第一次见那么新的出题方式。”

江氤坐回座位,理了下座位上白花花的一片试卷,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的确呀。现在的题目好像越来越活络了,不能用一贯老套的解决方法。”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我还是给你分享校园新鲜事吧。”

“其实那天厉尚白的事还有后续,下午两个人就吵架了,传是这么传,但我觉得可能是单方面的。”

江氤实际不想聊这件事,但她还是配合问了句:“单方面?”

“就是说,厉尚白对于是否吵架这件事无动于衷,全程只有一个人在生气。”

女生细想一会儿,无奈回复,神色淡漠:“别人的事,就看他们自己吧,也不能过多评价。”

她把书包的资料拿出,朝蓓靖莹晃晃:“我去还东西。”

“快点回来哦,马上早读了。”

江氤伴着女生最后的话语走出教室,窗虚掩着,一阵微风吹起她的发梢,一路伴她走到终点。

陆青河已然到达教室,其间三三两两几个人,没有看到厉尚白。

“陆青河。”江氤趴在门边,声音不大不小,恰恰好传到他耳里。

男生从座位上起来:“你怎么来了?”

“来还你学习资料。”

“我不急着用,先放你那也可以的。”

江氤摇摇头:“我拍照片了,谢谢你。”

陆青河接过,小跑放回桌上,又急忙站回江氤眼前,极快的速度让他额前的发丝被吹开。女生可以清晰见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从下望去都精致的脸蛋。她不得不怀疑,这个男人平时吃喝用住是不是都和她这种凡人不同?

否则…怎么可以长得如此惊天动地的帅气啊…

“急着回去吗?”

江氤想起出教室时蓓靖莹的提醒,但还是违心一把:“不急。”

“去天台吹吹风吧,正好今天天气不错。”陆青河提议。

“好。”

去天台的路,要走一段长楼梯,才可以看到天际线的点点光芒。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江氤真正走上去的瞬间,看到栏杆处靠着一个身影绰绰的男人,她看不清晰,但心好像早替她看清,那样剧烈的心跳,又还能在谁面前窜动。

“厉尚白,你在这啊?”陆青河开口,跑到男人身边。

江氤离得远,看到两人短暂交谈一瞬,接着陆青河朝她这边跑来,挥挥手:“我先走了。”

本就懵的女生:“?”

厉尚白回过头来,手里不知在玩弄什么,桃花眼微微弯起:“江氤。”

他主动叫一声,她心里便是一场大戏。

女生走过去:“厉…厉尚白。你怎么在这啊?”

这时她才看清男人手里的东西,是一盒烟,和银制外壳的打火机。

灯光射在上面反射出的光,闪在江氤的眼中,只让她觉得钻心的疼。

“介意我抽烟吗?”

女生吸了吸鼻子:“不介意…”

随后,厉尚白拿出一根烟自顾自抽起来,脸颊在烟雾下虚虚实实,格外朦胧,让江氤不得不觉得此时只是在一场编织的梦境中。

琴房又开始响出旋律,不知为何,江氤这一次听的格外清晰。她不知道是不是陆青河在下面,只是沉醉在此刻,一点也不愿醒来。

是胡夏的《如果可以》。

只有旋律,没有歌词,但是江氤却能把它们一点点对应起来。

现在这一段。

—“如果可以去到你去的地方”

—“是不是一切的愿望”

—“都可以渺小到看不到”

“你的祝福,我收到了。”厉尚白忽然开口。

江氤一愣,明白他的话。那句“祝你幸福”,他真的收到了啊。

男人放下烟,让味道随风而逝:“很感激你,我会的。”

“早读时间到了,我回去了,你也快走吧。”

他回头走的坚决,女生薄瘦的脊背却像经历一场风霜。

他说他会的,他一定很喜欢他的另一半,可惜那个人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了。

风声霎时不见,乐曲绵延不绝,女生哭声不止。

-

后来的后来,厉尚白和江氤常会在班级门口见面,原因是女孩来找陆青河聊天。

他们若是不对视,便装作一副不相识的模样。厉尚白高挑的身影从她身边掠过,悄然带过一阵风,移走她的所有注意力。然后在她的余光里消失不见。

他们若是意外对视上,男人便微微点头以打招呼,江氤便做同样的动作回复。长此以往,不再交谈,只是人生陌路中的一个点头之交。

留下的,只有那段时光,和江氤心底抹不平的酸涩。

高三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到来。

一切都变得凌乱,江氤没有空去想有的没的,一天到晚扎堆在试卷,和课本中,汲取每一分从前没有把握牢的知识。

或许表面更焦头烂额点,她才不会再一次在深夜梦到他。

梦到他在自己虚脱无力时的一句关怀,梦到他咖啡馆里掷地有声的旖旎声线,梦到他在橘园里肆意张扬的笑颜。

一切都美好,美好的不像话。

百日誓师当天,全校高三生聚集在硕大的操场上,满满当当,将女生围的密不透风。

“全体立正,宣读誓词。”

领誓人站在前面,声音势如破竹:“我以青春的名义宣誓。”

后面的全体同学便跟着一同呐喊,声势浩大,连带着青春的那些小心思,和耿耿于怀的情结一同消散在偌大的风中。

“祝大家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在高考的日子里,金榜题名。”

大会结束,江氤正跟着大部队一起回班级,模糊中被人拉住手腕。那只手很温暖,全然是力量,江氤那样想。

陆青河气喘吁吁,眉眼漆黑,满目的真诚与认真。那股热流从手心直穿心脏,一年零三个月,江氤脑子里响起这串数字。

一年零三个月后,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连手脚都带着麻木,心脏被剧烈的触碰,开始无穷跳动。。

“江氤,你考哪个大学?”

人群鼎沸中,她听到自己这样说:“简城大学。”她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中有笑意,于是又补充:“陆青河,你和我一起吧。”

男人怔住:“一起什么?”

“一起…考一样的大学。”

人群嘈杂,江氤捕捉到陆青河的话。

“好啊。”

直到高考放假前一天,江氤在长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厉尚白好听的声音。

她靠在门边,和陆青河聊一些杂碎的琐事,厉尚白和从前一样,简单的经过身边,但江氤很确定她听到了男人留下的一句话。

“高考加油,江氤。”

很快就要离开。

江氤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她拽住男人的袖子,自己都木纳了一瞬。抬眸,对上他那双桃花眼,也开口:“高考加油,厉尚白。”

男人的脚步滞住,神色自若,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和当初一样坦率:“谢谢。”

-

高考日下大雨,出行都堵塞,也就是在外面震天响的雨声中,江氤才有了高考落幕的实感。

最后一门科目考完,她几乎卸下浑身的力。雨滴打在屋檐上,再沿着屋檐的弧度滑下,落在女生的眼前,嘀嘀嗒嗒,她莫名想起一句话。

“雨是神的烟花。”

一切自然景色,都有属于它独一无二的色彩。

江城没来,但她却在茫茫人海中看到邱明冶,男生穿着一件薄卫衣,撑着伞,向她招手。欢脱的样子就如他的年龄一样,尽是青春的气息。

当然她也同样。

“你怎么来了?”江氤小跑过去,鞋面沾上雨水。

“别人都有来接考的家长,我姐怎么能没有?正好今天周末,我肯定是首当其冲的要来呀!”邱明冶讲的无比骄傲,抬头挺胸,像是等夸的小鸡仔,瞬间把江氤逗笑。

“那这位家长,能否把我安全送到这个地方呢?”

江氤拿出刚刚从老师那儿拿回来的手机,打开上面的地址,放到男生的眼前。是一个KTV的名字,在考场附近不远处,班里的人约了毕业后的短暂放纵,江氤考虑到高考结束的确需要放松,一口应下。

邱明冶微乎其微的叹口气:“哎…姐姐要出去玩啊。那好吧,保证完成任务!”

女生莞尔一笑,打趣道:“好啦,你个未成年能去吗?我自己过去就好了,需要我打车把你先送回家吗?自己可以吗?”

面对这份名为“姐姐的关心”,邱明冶很果断的拒绝:“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回去了。姐你路上小心,有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

江氤朝他挥手:“知道啦!你这个小家长还蛮称职的嘛!”

看着表弟逐渐走向远方,江氤才掩下脸上的笑容,她打开手机,跟着地图上的方向到达约定地点。KTV吵闹声从不远处听到,包间就在第二个门,她往里走,却顿时停住脚步。

是厉尚白上一次唱的那首歌。

女生透过窗,淡淡的往里扫去,厉尚白坐在正中央,手上捧着话筒,好听的尾音轻而易举的将人代入。那双眉眼少有的淡漠疏离,但是却不失原先的好看。

纵然放下,也无法控制不被短暂的吸引。

这一句话,是当初江氤的想法,也是此刻江氤的想法。

因为冬日,上面蒙上一层薄雾,女人用手指轻柔的擦去,露出里面流光溢彩的灯光。

江氤有些自嘲的笑,这么多年,还是会因为一首歌回忆起匆匆往事。

分明,里面的人不是他。分明,自己早就放下他。

电话打断了江氤的思绪,她走出哄闹的地方,接听。

“江氤啊,你在哪呢?”

“我在外面呢张主任,怎么了?”

“新来一个实习生,需要你带,现在方不方便过来?”

女人垂头,明知道不容拒绝还是看眼时间,此刻将近傍晚,自己回家也无所事事。

她轻叹口气,自言自语般的看向黑下来的天空,呼出一口冷气:“方便。”

街道被路灯染上昏黄色调,女人的发丝上被点缀光芒,江氤垂眸,披着大衣往办公楼走去。

她现在是一名记者,换言之,足以算是大牌记者。新闻上处处有她的痕迹,带新手的能力也同样一流,张主任第一时间想起江氤的确也不足为奇。

不过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无时无刻不在奔波,各种情况都要保持冷静与稳重,各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苦。思绪随意飘荡,江氤便不由自主的停在大门口。她嘴唇扬上一个弧度,心底对自己更多的是佩服。脚比她自己还熟悉这条路,轻而易举就走对地方呢。

一路上电梯,刷卡开门,江氤瞬间就看到不远处倚在墙上的男人。半边身子盖在黑暗里,她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

“你好?”女人往前走几步,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被她刻意放轻,空气中弥漫着江氤身上葡萄柚的清香。

那名男人转过身来,脸庞不再朦胧,而是与她记忆中的人完全重合。

“陆青河。”

“江氤,好久不见。”他的声线变得更深沉,不再有少年时的青涩,脸庞仍旧好看的令人发指,不过线条不再如从前般柔和,好似被社会磨的些许锋利。

女人拉开椅子坐下,笑谈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记得你当初没有学有关的专业啊。”

“对那些都不感兴趣,正好看到网上招聘,就来试试。”陆青河笑声很轻,听久了像在自嘲。

“江氤,吃饭了吗?”

“没有。”她摇头。

“那一起吧。”陆青河站直身躯,江氤才发现他高了许多,连眼神中都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但她还是问道:“一起什么?”

“一起吃晚饭。”

暮色沉沉,一切都仿佛是虚幻的,江氤觉得自己被迷了眼,心底某根弦被触及,她忽而低头笑起来,碎发离开耳朵纷纷掉落下来,散发出阵阵香气。

江氤:“我突然想起来,这样对话的场面,从前也有过呢。”

陆青河随即露出宛若在思考的表情,半晌才开口:“百日誓师那天。”

“是啊,我那天说…”江氤滞住,讲话变得慢起来,这份短暂的寂静被陆青河打断。

“想不出来也没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吃饭去吧。”

“嗯。”江氤跟上陆青河的步伐,出办公楼时外面寒风阵阵,她不由得裹紧自己的大衣,这时候才有空想刚才的事情。

她该怎么说才好,她从来不是忘记,而是那一刻少女悸动在心底萌芽,导致现在想起仍有所感,宛如只是重复都会将心意全盘暴露。尽管此时此刻再没有那样轻而易举就芳心乱颤的感觉,都不敢说出口。

总而言之,她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罢了,矛盾又自私,江氤心里这样想。

“江氤。”

前面男人的阴影遮盖住她,声音温柔似水,女人不禁抬起头,却见面前已然白雪纷飞,陆青河继而道:“下雪了。”

“嗯,下雪了。”她喃喃重复道,这是今年下的初雪。

白色的雪花覆盖街道,黑暗一片的世界得到晶莹点缀。路灯的光芒微弱的照耀在上面,街道被灯光分开成两个世界,而中间光柱里,是源源不尽的白雪。被风吹得无规则飘荡,江氤垂头,自己棕色外衣上已经沾上了点点白。

“江氤,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陆青河突然发问,女人顿时束手无策。

“挺…好的。”

“可我过得不好。”

“那…为什么?”江氤的手背在后面交错,即使寒冷到能让人冻结的温度,她的手也出了层薄汗。

陆青河漂亮的眼睛垂下来,细细看向她:“你明知故问。”

“对不起…”

男人摇摇头:“往前走吧,回家好好吃饭。”

江氤往前看去,整个人瞬间懵住,她只是以为吃饭的地方在自己家附近,走来的时候还庆幸回家只需要两步路的事,可她从来没想过,陆青河本来就是想送她回家的。

她没时间问,也没时间想,分开这些年陆青河怎么知道她家里的地址,只是短暂的沉默后,开口:“那你呢?”

“嗯?”

“你去哪吃饭?”

陆青河神情显然木了一瞬,随后瞬间笑开:“我啊,当然也回家吃。”

许是看出江氤的纠结,他手摆了摆:“去吧,吃点热的,我会吃饭的。”

他的身后是雪花纷飞,美如画的景色。

而这幅画的主角,是他。

“他的出现让我知道,日久生情一样很好。他的出现让我辨别,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氤的日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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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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