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卓筠，你在哪里
如果每个人的性格都像阿陌一样，对感情三缄其口，把它深深埋在心底，直到有天喜欢的人也产生了共鸣，才彻彻底底地释放自己，那么这个世界就会悲哀了许多。
幸好，大海是个例外。
最近一段时间，阿陌的生活变得尤其简单。
因为期末考试即将来临，乐队的排练也暂停了，每天除了上课和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她都泡在了图书馆里。其实，美院的学生要考的文化课很少，由于专业课程在平时上课的时候都陆陆续续测评过了，因此对于阿陌而言，每学期的期末考都没什么压力。
尽管这样，她还是喜欢和别的学生一样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看看书，听听音乐，发发呆。
这天下午没课，她照例早早地来到了图书馆，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手里捧着一本安妮宝贝的小说，带上耳机，静静地读了起来。
才看了个开头，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阿陌打开短信息：头儿，你在哪里？——大海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回。
自从在卓筠那里得知大海喜欢自己以后，每次看见他，心里免不了会有些发慌。即使大海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她还是尽量不去和他搭话。正巧现在乐队排练因考试暂停了，阿陌更可以避免和他正面接触。但有时她也会问自己，难道要一辈子逃避大海，永远不和他做朋友了吗？
大海表面上虽是个风风火火的人，但心思并不粗糙。自从上次和小鱼在一起被阿陌撞见后，他从阿陌的眼神中看出了些端倪，他也早已疑惑过阿陌和卓筠的关系，只是找不到恰当的时候问阿陌；或许他还有些犹豫，是否自己和阿陌已经熟悉到可以谈论对方感情的时候了。
大海虽然细心，但想的没阿陌多。
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喜欢就要争取，但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可阿陌在感情上却是个很被动的人，这和她对待音乐的态度截然不同，她只会默默承受，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道出心声的。要不是愚人节那天唱得醉了，她也绝不会有勇气和卓筠说出那几个字，即使最后仍以玩笑话告终。
从这点上看来，阿陌不如大海干脆直爽。
大海没等到回音，又连着发来两三条短信，震得手机不亦乐乎。
阿陌皱皱眉头，按下关机键。
书是看不下去了，这燥热的夏天啊！阿陌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总有些闷闷不乐。她拿起书包，往一旁的沙发上一靠，干脆睡起大觉来。反正现在图书馆里也没什么人，稍稍打个盹也不伤风化。阿陌边想着，边合上了眼睛，在Walkman的靡靡之音中沉沉睡去。
“喂，哪位？”手机那端传来小鱼清脆的声音。
“是大海。你现在方便接听吗？”
“不要紧的，刚下课。你说吧！”
“你现在和阿陌在一起么？”
“没有啊，我和她又不是一个系的。你找她有事吗？要不打她的手机吧？”小鱼有些扫兴地回答。
“她关机了。小鱼，帮帮忙，你知道这个时候她会在哪里么？”
“这个啊……最近阿陌老爱泡图书馆，上次我们俩不就在那儿碰到她的嘛！”
“噢，对呀！谢谢啦！Bye!”大海兴奋地挂了手机。
“什么嘛！就这样挂了！”小鱼对着手机闷闷不乐地咕哝道。
阿陌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漫长的午后就这样睡着打发过去了。
Walkman里翻来覆去地放着那几首歌，听得阿陌的耳朵有些发胀。脱下耳机，她惬意地升了个懒腰，一回头看见了身后——
昏暗的光线遮掩了他脸上的表情，高高的个子，穿着肥肥的T-shirt，斜挎着一个厚厚的大背包。
有十秒钟的时间，阿陌怔怔地望着那个人，呆住了。
她仿佛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无数的樱花瓣在面前飘无声息地落下。
如今，又多了一抹浓郁的夕色。
是你吗？
阿陌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问。
“啪啪” 突然，图书馆里十几排日光灯齐刷刷地亮了起来，刺痛了女孩的眼睛。
“不要紧吧？”大海跑上前关切地问道。
阿陌困难地睁开双眼，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梦醒了，而四周，是一片白净，宛若置身于海中央。
“啪嗒”，一滴泪水不自觉地从阿陌的眼角滑落，在通明的灯光下，大海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愣住了。
第一次，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过去最平常不过的嬉笑怒骂，此刻却是最难开口的对白。
还记得当初刚开始组乐队，阿陌是拿着招募宣传单自告奋勇加入的。那时大海的第一感觉便是：这个女生，够酷！更出人意料的是，阿陌不但有胆识而且很有才华。光弹一手好吉他不说，还擅长音乐创作，简直令他和其他队员佩服地五体投地，以致于最后被大家公认为队长，这也是大海长久以来称阿陌为“头儿”的原因。
若没有卓筠的出现，大海不会如此快地意识到自己其实那么喜欢阿陌。和她一起排练是快乐，一起演出是快乐，一起斗嘴也是快乐，可是那么多的快乐都是因为他们是一个乐队的。总有一天Band会解散，到那时他又该怎样维系这样一份快乐呢?
表白吧,让阿陌成为自己的女朋友!——他对自己说。
“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大海鼓起勇气，打破了平静。
“不要，什么都不要说。”阿陌两手紧握，有些忐忑。
“你喜欢卓筠，我知道。”大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可是，我也喜欢你，怎么办？”
又是沉默。
阿陌长久以来等待的那句话却从另一个人的口中缓缓道出，她是很感动。
但，更多的是失落。
“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如果不能，那就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大海温柔地说道。
多么甜蜜的请求啊！阿陌想，可是她还是沉默。她害怕从自己口中吐出的任何一个字都会瞬间刺痛大海的心，她不要这样，她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
其实，真正该问“怎么办”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说句话吧，阿陌。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请给我一个清楚的答复。”大海眼中掠过一丝恳切的神色。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心很乱。”话音刚落，阿陌立马起身拽起背包向门外奔去。
外面是一场瓢泼大雨，人们行色匆匆。
阿陌忘了拿单车，她踉跄地跑在雨中，任凭豆大的雨点打在单薄的身上。
空空的图书馆里，灯光显得异常得冷峻。
大海望着窗外的大雨，出了神。
苍白的路灯下，根根雨丝被照得分外通透，它们飞速地坠下，哗哗地流进阿陌的心里。
如樱花般的决然。
合着淋漓的雨声，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卓筠，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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