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陨铁被发现,深藏在暗室中的秘密也随之浮出水面。
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写的是朝廷官员的身世官职和亲人朋友,只要是名字出现在上面的官员,所有底细都被扒的一干二净。
其中有几个名字用朱笔划了去,夏衡猜测这是代表已经不在的。
“或者说已经被杀的。”楚晴指着纸上其中一个名字说。
那个名字她很熟悉,是傅家最小的公子傅林。
由这个名字向周围扩散,楚晴还看见了他父亲傅云非和他哥哥傅听寒的名字,同样是被朱笔划了去。
“所以出现在这些纸上的,都是要死的?”
“没错。”楚青拿起桌上其中一张带血的纸说,“你瞧,连杀人动机都写得一清二楚。”
「傅云非,礼部侍郎,十年前借职务之便,于祭天仪式中大肆敛财,因而被大理寺卿罗斯年怀疑。」
「后为保身,将所得财物混入秦家为制牵机线而购的材料中,污蔑秦家私下购置陨铁制作牵机线,意欲谋反。」
「栽赃嫁祸,造谣诬告,毫无悔改之心。」
「该杀!」
最后两个字被血迹覆盖,可见写下这些字的人有多恨傅云非。
夏衡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
楚晴偏头看他:“什么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进京的时候,会控告我私下购置陨铁。”
“‘他’是指……魏长敛?”
“嗯。”夏衡点头,“他的字迹我认识,这一切,恐怕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夏衡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点,他虽为太尉,却身在京城被多方势力牵制监视。就算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也一定会注意分寸,绝不会让人抓到太大的把柄。
寒露草虽有剧毒却可入药,尚有回旋余地,何况他没有拿毒草害人。以他在朝中的地位,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毒草被毁他罚点俸禄。所以当年廖知远拿毒草一事企图断他前途,夏衡根本没放在心上。
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魏长敛出现了。
他看似以莫须有的陨铁一案吸引了众人对廖知远状告夏衡种植毒草一案的注意力,但实则是在利用夏衡给自己销赃。
魏长敛私下购置陨铁,却将购置陨铁的账簿偷梁换柱,替代了夏衡购买毒草的那一部分银子。恐怕魏长敛早已暗中监视他许久,所以账簿上的字迹才会和他一模一样。
但夏衡与他没仇,魏长敛只是利用夏衡给自己销赃,断不会让夏衡因此丢了性命,所以向楚青烈请命彻查夏衡购置陨铁一案,从中周旋保下他的性命。
这本就是魏长敛自己的手笔,得了许可光明正大处理起来,要多容易有多容易。
“所以购置陨铁的是魏长敛,而后他把账簿偷梁换柱给了你,让旁人误以为陨铁是你买的。瞒上瞒下糊弄完案子,他又以你的宅子为据点制定杀人计划,还偷拔了你种植的毒草——”
楚晴一边说一边从桌上的纸中找到了夏衡的名字,他的名字没有被朱笔划掉,而是用朱笔圈了一个圈。
旁边做着简单的批注:可用。
同样用朱笔画圈的名字还有廖知远。
“看来我与他不过是用来混淆众人视线的工具而已……”
“等等,来看这个。”
楚晴从纸堆里翻出了一个直接用朱笔写上的名字:罗斯年。
“大理寺卿?”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夏衡心中升起,“传言说大理寺卿于八年前除夕夜失踪,莫非他……”
“据说他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楚晴和夏衡想到了一块,“现在外面不就有一具尸体吗?”
“殿下,这里的情况须得赶紧告知雁少卿。”夏衡看向角落的陨铁,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若不能阻止他接下来的计划,京城恐怕就要变天了。”
楚晴一脸愁容:“我也想啊——可雁少侠一直不见人影,我上哪儿找他?”
不见人影的雁阑珊此刻正站在承坤宫寝殿门前。
“雁少卿,您还是请回吧。”李公公第不知多少次劝道,“陛下已经歇息了,不见人。”
雁阑珊抱着剑,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那我在这里等他醒。”
“哎呦雁少卿,你这……”
“进去告诉他,如果他不见我,那我就一直在这里站着。天快亮了,我就不信他不出来早朝。”
李公公左右为难:“这……”
“小阑珊,别为难李公公。”
雁阑珊回头,看到了雁楚凉与祁芸。
“师父师娘?”雁阑珊惊道,“这个时辰你们怎么进宫了?”
“还不是猜到你这臭小子又要惹事,特意给你来善后的。”雁楚凉敲了下雁阑珊的头,随即对李公公道,“李公公,还请给陛下带句话,就说江州雁家雁楚凉,并妻祁芸、徒儿雁阑珊求见,希望陛下能卖我个面子。”
“这……好吧,三位请稍等。”
得知雁楚凉与祁芸也来了,楚青烈不好再拒绝,只好让他们进来。
让雁楚凉意外的是,齐太医居然在这里。
“陛下,您这是?”
“有些怀疑的地方,让齐太医过来看看。”楚青烈收回手,看上去十分疲惫,好像受到了什么很大的打击。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祁芸问,“需不需要我……”
“已经弄清楚,便不劳烦祁圣手了。”楚青烈长叹了口气,看向雁阑珊说,“朕知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朕给你答案,朕确实对长敛动了心,若你那个时候不来,长敛这会儿还在这张床上哭呢。”
“你!”
“当然,这只是朕的幻想罢了。”楚青烈无力阖眼道,“一切都是假象,八年来,他待朕的好和温情都是假象罢了。”
雁阑珊没想到楚青烈会这么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走吧。”楚青烈翻过身说,“雁阑珊,记住,你是朕亲命的大理寺少卿。”
雁阑珊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
雁楚凉及时制止,道:“多谢陛下信任阑珊,阑珊,你还不快谢恩。”
雁阑珊莫名其妙谢了恩,直到被雁楚凉带出承坤宫,他还没反应过来:“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
雁楚凉没有回答,而是在承坤宫门口等祁芸出来。
祁芸与齐太医大致了解了情况,而后将楚青烈的病状告诉了雁楚凉和雁阑珊。
雁楚凉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果然如此。”
雁阑珊还是一头雾水:“情毒?那是什么?”
“一种使人无法控制自己感情的毒。”雁楚凉言简意赅,“小阑珊,你听着,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都给我记好你现在的身份和来此次来京城的目的,不要感情用事,也不要再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雁阑珊点头,师父的言下之意,他已经明白了。
到最后,他还是要找到那人的对立面……
…
魏长敛站在窗边,感慨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阑珊居然会放心把我交给你照顾。”
“他确实还是太天真了。”淮一舟站在离魏长敛几步之远的位置,“但是秦公子,说实话,我…也不准备让你离开。”
魏长敛回头,眉眼微挑:“怎么?你也要倒戈向他了?”
淮一舟摇头:“不,我这是为了公子你考虑。你体内压制寒露草的情药已经全部被疏解开了,眼下只不过是用毒强压以毒攻毒,撑不了太久的。最多开春,公子你就……”
“能到开春就够了。”魏长敛满足道,“从爹娘让我服下碧玺丹假死逃狱开始,我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我不怕死,若不是还要为秦家正名,洗清秦家身上的冤屈,给家人报仇。我早已……随他们而去。”
碧玺丹本就是反生存之道的药,当年秦家被陷害,秦老掌门和秦夫人为了能让魏长敛活下去,忍痛给他服用碧玺丹助他脱困。也是从那时候起,魏长敛的生命一眼就看到了尽头。
寒露草的毒性不断摧残着他的身体,魏长敛多年来不断以情药压制,而一冷一热的冲突也加剧了他身体崩溃的速度。
到如今,魏长敛已经是油尽灯枯之躯了。
“所以啊,不用劝我怎么活下去了,就算我想活,也活不了的。”
“公子……”
“现在对我来说,只要能为秦家正名,其它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淮一舟忍不住问:“那雁少侠呢?”
魏长敛:“……”
“秦公子,你说其它都无所谓,可他真的是无所谓的吗?”淮一舟指着自己心口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能看得出来,秦公子你心里是有他的。”
一提到雁阑珊,魏长敛就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良久,魏长敛才道:“他…跟我不是一路的人,就算我心里有他,我们……也注定不能在一起,所以…彼此还是都尽快忘掉这个念想吧。”
“你不会忘的。”淮一舟笃定道,“无论是你还是他,都不会忘。秦公子,你真的想好了?真的要放弃他吗?”
“我如今还活着,只有报仇一个目的。”魏长敛捂着心口说,“至于他…就当是一个意外的惊喜吧。感谢老天能让我在人生的最后时光,再体验到一次感情的温暖,哪怕是假的,也死而无憾。”
淮一舟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的魏长敛是听不进去劝的。
淮一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那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该杀的人都已经杀了,剩下那一个我也不准备藏着杀了。等到冬至祭天仪式开始的时候,就是我大仇得报之时。”
“公子打算在祭天仪式上动手?”淮一舟一惊,“可……罢了,需要我再帮公子做什么吗?”
“不必了,这一次…我不想拉任何人下水。”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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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无解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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