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遥望君,两载春秋,终携君过望江归。
…
相比于京城,江州的冬天要好熬许多。雁家紧邻着望君江畔,白日阳光充足时,部分房屋会被直接照射,整个房间都会被晒得暖洋洋的。
雁阑珊选了间采光最好的房间给魏长敛,让他能更好地修养身体。
但魏长敛的身体情况比雁阑珊想的还要糟糕许多,虽然服了解药,可体内的余毒久久排不出来,清醒的时候也很少。
而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魏长敛也不会理人,只是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江面发呆,常常一坐就是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天雁阑珊出门办事,临走时忘了叮嘱魏长敛天黑就关上窗户,回来时发现魏长敛竟然还坐在窗边吹风,第二日魏长敛就染了风寒,昏昏沉沉大半个月还不见好转。
但在病中,魏长敛反而会吐露一些心声。
这天夜里,雁阑珊照常给魏长敛喂药,魏长敛却偏头避开,很是抗拒:“不…不喝……”
“长敛?”
“苦……”魏长敛低喃道,“我没事了…娘,去把药倒掉吧,记得别让爹看见…不然他又该骂我……”
雁阑珊被逗笑了:“病还没好呢,不喝药怎么行?乖,喝完药我给你拿糖吃好不好?”
“不好。”魏长敛偏过头,“除非喂我。”
“好好——”
雁阑珊喝下一口药,俯身喂给了魏长敛。明明是同样的药,可由雁阑珊喂进去魏长敛就不会排斥。
直到喂完一整碗药,魏长敛都没有产生太大的抵触。
“真没想到,长敛你小时候也跟我一样,也这么不爱喝药。”
雁阑珊调侃着,完全没注意到魏长敛睁了眼:“阑珊……”
雁阑珊心下一喜:“长敛!你醒了!”
魏长敛眨了眨眼,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是哪里?”
“江州雁家,我的家啊。”雁阑珊伸手摸了摸魏长敛到额头,“果然还在发热…难怪你会问出这种问题。”
“江州雁家?不是黎安秦家吗?哦对,秦家已经亡了……一百一十二人,皆被斩首…秦潋…秦潋为什么还活着?他不应该活着,他…他应该跟着秦家一块灭亡才对……对…他不能活…我不能活…我不能活!”
“长敛!”雁阑珊抓住魏长敛的双手把他摁在床上,“你冷静一点!别做傻事!秦家…秦潋已经死了,他死在了两年前那场大雪里,活下来的是魏长敛。”
魏长敛却挣扎得愈发强烈:“魏长敛…魏长敛也不该活……阑珊你放手吧…别管我了…放手!”
“不放!”雁阑珊扣住魏长敛双手手腕举过他的头顶吼道,“魏长敛!你非要逼死自己才肯罢休是吗?!”
“是!”魏长敛怒道,“我不想活了!我想死!你别管我了让我去死行不行?!秦家的事跟你楚阑珊有什么关系!你做你连州和江州的公子少爷,我做我的死人不好吗!你有什么资格可以管我!”
“凭我喜欢你!”
“我又不喜欢你!”
此话一出,不止雁阑珊,魏长敛自己都沉默了。
“……对不起。”魏长敛偏过头不再看雁阑珊,“阑珊,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很累了……”
“不…不会的…长敛,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当年的话我再说一次,我对你的感情绝不只是玩玩而已,我是真心待你的!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对你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好像我们曾经见过,我们就该在一起……长敛,我们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对不对?”
“……”
“长敛?”雁阑珊轻晃了晃魏长敛的肩,“你怎么了?”
“……”
雁阑珊心觉不妙,他连忙扶魏长敛转身,却见魏长敛已经昏了过去,嘴角流着一丝暗红色的血。
细看之下,甚至还能看到魏长敛脸上的泪痕。
雁阑珊被吓坏了,安置好魏长敛后连忙去叫祁芸。
祁芸来检查过后,安慰雁阑珊说:“小阑珊别担心,这是好事,刚刚那口血,让他体内的余毒已尽数排出体外。”
雁阑珊心里几个月来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真的?长敛的毒…彻底解了?”
“嗯。”祁芸顿了顿,“不过……”
雁阑珊的心又绷了起来:“不过什么?”
祁芸叹气道:“毒虽然解了,可心病难医。他心结太重,这次好在歪打正着把余毒逼了出来,不然这股心火就会伤害他自身。急火攻心,可难医的多。”
“长敛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只求一死解脱,方才若不是我强行拦下,长敛恐怕就……师娘,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长敛?”
“这是他自己的心结,只有他自己能解,别人是帮不了的。”祁芸握起魏长敛的手,把他的手放到了雁阑珊掌心中,“不过也不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你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
雁阑珊看着自己与魏长敛相握的手,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明白了,多谢师娘!”
祁芸欣慰一笑。
孩子真是已经长大了啊。
余毒排出后,魏长敛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好转,但精神状态却比原先差了许多。以往雁阑珊与他搭话,魏长敛还能给出回应,然而现在,无论雁阑珊说什么做什么,魏长敛都像块木头,不会给予任何回应,连情绪变化都看不出来。
他封闭了自己,想用这种方式逼迫雁阑珊放弃,以此来换一个解脱。
但这一次,魏长敛算错了。
无论何时,只要魏长敛睁眼,总能看见雁阑珊在自己身边。
白日,雁阑珊会陪魏长敛坐在有阳光的地方,说些趣事逗他开心,或带他上街逛逛。江州的集市与黎安有着几分相似,那也是为数不多能在魏长敛脸上看见情绪的时候。
深夜,雁阑珊则会搂着魏长敛,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魏长敛能用冷淡的外表欺骗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在夜深人静,他被梦魇缠身惊醒的时候,会下意识靠紧雁阑珊寻求安慰。
也许……他真的该放下了。
…
暮春时节,百花逐渐凋谢,而望君江江心洲上的‘逢君喜’却迎来了盛开。
这种酷似梅花的花很特殊,它只在暮春时节绽放,到了立夏就会凋谢。因此每年暮春,江州的百姓都会乘船至江心洲,来欣赏这一份短暂的美丽。
每年暮春,雁楚凉都会带祁芸和雁阑珊到江心洲上小住,今年也不例外。
“臭小子!你吓跑了我的鱼!”
雁阑珊携花枝从树上跳下,安慰道:“师父,钓不上鱼不丢人的,您也不用每次钓不上鱼都怪徒弟我吧?徒儿方才可在树上摘花呢,碰都没碰到水面一下。”
“对!就是你摘花惹的!都怪你摘花,害花瓣落到水面上惊扰了鱼群,为师这才钓不上鱼!”
雁阑珊被师父的逻辑震惊到了:“哪有您这样的?!师娘——师父欺负人!您快来评评理啊!”
雁阑珊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祁芸的吼声:“雁楚凉!你又想在江上做鱼饵了是吧!”
雁楚凉瞬间认怂:“没没没——娘子别误会,我就是跟阑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说完他又用口型对魏长敛说了五个字:你给我等着!
雁阑珊冲师父做了个鬼脸,而后抱着花走到坐在屋檐下,对着江面发呆的魏长敛身边。
“长敛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雁阑珊把花捧到魏长敛面前,“闻闻看,香不香?”
魏长敛伸手接过花,点了点头。
雁阑珊在一旁坐下,一手揽过魏长敛的肩说:“关于这花,其实有一个故事,想不想听?想听的话,你就……看我一眼。”
魏长敛抬眸看他。
雁阑珊笑了笑,得寸进尺:“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魏长敛眉眼微动:“阑珊。”
雁阑珊心中一喜,长敛终于愿意开口同他说话了!
然而还没等雁阑珊开心多久,魏长敛就道:“不想说就算了,不用强迫自己。”
“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雁阑珊忙道,“我只是…只是想逗你开心一下……从来到江州开始,你就没有笑过了…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过去,我也知道没资格劝你放下,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些,别一直压抑着自己…对不起。”
魏长敛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拨了拨手中的花,问:“不是要讲这花的故事吗?”
“讲故事…对,这种花叫逢君喜,只有望君江的江心洲上有。传说这是五十年前,一位剑客定居江心洲时种的。那个时候江心洲人迹罕至,没人知道那位剑客为什么会定居江心洲,又为什么要在江心洲上种花。
“那位剑客在江心洲上住了二十年,种下去的花却从来都没有开过。直到第二十一年的暮春,有一背着古琴的白衣男子上洲,神奇的是一夜过后,江边百姓惊讶地发现,江心洲的方向居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红。
“当时的雁家掌门上洲查看情况,但那位剑客和白衣男子已经离去,掌门找遍整个江心洲,只在一棵树下找到了用剑刻下的一句话——‘花寂二十载,至逢君,一夜花开覆洲千万里’。
“传说那夜上洲的白衣男子就是那位剑客在等的人,剑客等到了人,心中大喜,种下去的花受到这份喜悦感染而盛开,花也因此有了名字,叫作逢君喜。”
魏长敛摆弄着手中的花,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的确是个浪漫的故事。”
看着魏长敛嘴角的笑意,雁阑珊忽然低头,轻抵上魏长敛的额心说:“折花赠君,愿往后每一日,我的长敛都能开开心心。”
“阑珊。”
“嗯?怎……”
雁阑珊话音未落,便觉得唇间一热。
魏长敛在吻他。
雁阑珊怔神片刻,搂过魏长敛的腰开始回吻。起初两人皆是小心翼翼,直到发觉对方没有抗拒后,才开始彼此深入,融为一体。
漫长的一吻结束后,雁阑珊注意到魏长敛眼中有了笑意。
“长敛……”
雁阑珊欲要开口,雁楚凉却在这时提着鱼竿走来,把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气氛破坏了个彻底:“臭小子你看这不是上鱼了吗?我就说刚才是你的问题!”
雁阑珊瞥了眼那条还没他巴掌大的草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师父,这鱼还没您牙缝里的菜叶大吧?”
雁楚凉急了,一甩鱼竿说:“你个臭小子!有本事你来!今日你钓不上鱼,为师就把你吊在江上!”
“切,钓就钓。”雁阑珊撸起袖子,气势逼人地拿起鱼竿走向江边。
临走前,他还不忘低头再吻一下魏长敛。
雁楚凉暗暗翻了个白眼,还说他腻歪,他这个做徒弟的跟人腻歪起来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多了。
雁阑珊走后,魏长敛抱着花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雁楚凉离开,他才反应过来,随即笑出了声。
方才吻他的同时,雁阑珊还给他留了句话——
长敛,一会儿记得来江上捞我。
…
记一些小情侣相处的甜蜜日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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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逢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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