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缨宁在外雪肤皎眉温婉柔声,素来和善有礼。极少与人有隔夜仇,因为受了冤枉气一般当场就思忖着如何报复回去。
沈诀那日如此,今儿亦是。
木二无事生非,屡屡咄咄逼人。苏缨宁嘴上不提,心中却早有了盘算:铺中不宜大动干戈,那便略施小惩。
二月的天飘忽不定,木清清一身艳色夹袄外裹上品墨狐皮早起了御寒功效。可自听闻被下了药,后背脊骤然幽幽冒着冷汗,似有东西从骨髓中钻出一般。
难道药已经开始发作了?
木清清一时心惊,回想起早前在学堂便吃过一次亏:
苏家这贱人不知在桌案上涂了什么粉末,不经意间伸手掸去,只片刻手心手面乃至指尖便开始红肿起疹,直至遍布四肢。
蹊跷的是这药痛痒起来叫人束手无策,那回父亲唤了神婆又寻了民间偏方皆无济于事。后来生生疼痒了两个时辰才有所缓和。后加上惊惧,断断续续五日未上得了学。
木清清偷瞥了眼那双盈透杏眸,此刻沉凝不语。知她往日脾性温和,本还抱着侥幸的木清清一霎失了心气。
挣扎片刻,终是低了眉眼:
“抱歉。”
身腰僵直绝不多弯一点,叫人瞧不出诚心来。
面前二人默不作声,木清清微阖了眼心里不停骂着“刻薄毒妇”,一边不情不愿地福了礼:
“清清失礼,还请二位姐姐见谅。”
这逢人便称“姐姐”的习惯苏缨宁也不愿多帮着矫正,日后遇上别人总有她的苦头吃。
“还有刘掌柜。”
细语柔声不平不淡地在铺中泛起,好似坠落静谧湖面的一枚巨石。砸得木清清错愕皱眉,余波亦扰得刘子行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竟是为那句“破卖布的”帮自己讨个说法,正要从桌边取来瓜籽儿看热闹的刘子行剑眉微挑,忙理了理衣领袖口。
虽知是顺带附送,他却十分受用。对木清清的话不是没有火气,只是做生意需顾念双方体面,故而这一开口仍是一派祥和之气:
“凡事以和为贵,刘某也是断不敢受木小姐如此大礼。”
“你不要太过分!”简直是无理取闹,木清清咬牙切齿面色差得很,“商贩也配!”
“淑菡,我们去旁的地儿逛逛。”
倒也不强求,苏缨宁头也不回地抬步往外走,拉着宋淑菡不带一丝犹豫。
谈不拢就佯装要走,这是把购衣时削价那一套搬出来用上了。刘子行拨弄着算盘笑着摇了摇头,心道不消片刻,木家小姐还是会乖乖就范。
“等等。”
就要迈出铺子的二人霎时顿住,到了这时候,宋淑菡也看出此番是故意磨耗木二锐气,掩唇克制着笑意。
三人对峙,木清清终是败下阵来:
“刘掌柜,方才失言。”
“无碍。”刘子行指着那处堆叠如丘的布匹锦缎,笑得合不拢嘴,“小姐照顾生意,刘某感激还来不及呢。”
“解药!”
等不及听完,木清清便伸出好似已有些发痒的手。
纠结的这小半会儿,她也想好对策:店中有人证,过会儿手上的疹子便是物证。解药到手她便去衙门报官,治苏缨宁个当街毒害谋杀的罪名。
“不愧是你,能屈能伸。”苏缨宁嘴角扬笑,从八宝盒中取来一把瓜籽儿,神神秘秘地转交到木清清伸出的手中。
“剥。”
“这是……”木清清踌躇不决。
宋淑菡在一旁煽动催促:“再不照做,你就等着受罪吧。”
如此一激,木清清未赶得及唤丫鬟,独自一人就在旁剥了起来,直至壳粒分离连忙捧到苏缨宁的面前。
“然后呢?”
苏缨宁垂眸看去,不由地展笑,将瓜籽仁儿一一捡出递给刘子行:“掌柜的,这是木小姐的赔礼。”
“不敢当。”在木清清瞪圆的双目下,刘子行配合接过。只是随后便搁在一旁,并未当真吃下去。
苏缨宁接着蜷起木清清摊开的手掌,往上随意撒了些茶水,口中振振有词后道了句:“解药上好了。”
剥个瓜籽儿,撒点寻常茶水,这些怎么看都不是能解毒的东西……
木清清瞧她跟上回那神婆无异,顿时恼怒:“你糊弄三岁小孩呢!”
宋淑菡早瞧出端倪:“三岁小孩可不如你好糊弄。”
木清清:“胡说什么,我怎可与三岁……”
“你未中毒。”
苏缨宁平静擦拭着流入皓腕中的水渍,一脸无辜地说出直戳木清清肺管子的话。
“你,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木清清脑仁突突地疼。
“我未对你用药,听清了?”苏缨宁一字一顿,生怕她再问第三遍。
“刘掌柜,去年的存货销出可得感谢我。往后新到什么新料子劳您想着些,这次的云锦便送去我们二人府中。也拿一匹给木二小姐,毕竟她…辨不出什么好料子。”
宋淑菡惯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木二,不得不说,你还挺好骗的。”
接二连三的话语,有形无形地化成嘲讽钻入木清清的脑袋里,一下下击打着绷直如弦的脆弱神经。
木清清怎么也没想到,苏缨宁居然敢佯装下药,诈她服软道歉。又故意多次指点比划陈年布匹,引她意气用事买下这样多的布料。
从自己入铺开始,便掉入了贱人设下的圈套中。如此一肚子歪门邪道,阴险狠毒的女子,怎能让她日日逍遥恣意。
木清清楞站在原地,刘子行见状忙悄声唤来伙计:“快,把布抬上马车,尽快送到木府。”
银两进了口袋,知道是年前的货品也休想退!
等木清清完全清醒反应过来时,苏宋二人早不知进了哪里的兵器铺。
“报官!”
木清清气急,十指长甲深深嵌进丫鬟月儿的臂肘中,胳膊的主人疼得脸皱成一团却不敢吭上一声。
更让木清清觉得恼怒的是,今日这事便是去衙门也是自己吃亏:
事端是自己挑起来的,毒药贱人也没下……
店内“存货”料子悉数搬进了车马中,木清清看着手中未擦净的茶渍更是恼火。又突然想起宋淑菡的话,凑近不敢哭出声的婢女,悄声问:“我身上果真有味道?”
“小姐衣服日日熏香,当然是没有的。”月儿哽咽道。
从前父亲未入仕时母亲日夜为人洗衣供他读书,幼时她便经常与一堆不同味道的衣服为伴。后来终于熬出了头,娘的双手身姿却被岁月摧残,各路姨娘更是连年进府。好在姐姐争气,入东宫封侧妃,才给得她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不要再过以前的日子!
“回府,我要沐浴更衣”
“是,小姐。”婢女带着哭腔应下。
木清清眸色发红,狠厉地望向来来往往搬运的伙计,终是咽不下这口气:“贱人,明着来行不通,我也有办法让你们付出代价。!”
“我的好月儿,弄疼你了吧。”木清清改换了神色,满脸愧疚,心疼地抚摸着婢女的伤口,“告诉我,三司何人最为狠辣?”
“许…许是大理寺沈少卿。”
只是听府里婆子们提起过,月儿说话吞吐并不十分确定,也不知小姐要做什么。
“拿了印信去取三百…不,一千两银票来,我们去大理寺报案。”
苏缨宁:好好好,去大理寺是吧,算你会自讨苦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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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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