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就这么放她走了?”
红漆点缀着镂空银雕荼蘼花纹,巨型璎珞环饰随风而动一步一响。宋淑菡眼看着木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有些忿忿不平。
“我没损失,自然是有损失的人占理。”
苏缨宁愤愤捏揉着那把破损了的撒扇,真想把沈诀叫道面前来狠狠阴阳一番。
这狗官,别落在我的手里!
门外只有她们二人,苏缨宁腹诽冷嘲地毫无负担。
“她能有什么损失,不就是吓她一跳?我可不信她这么不经吓,你可是差点没命了!”
冰冷的五瓣珠簪划过的恐惧犹在眼前,宋淑菡已抽出腰间软鞭,眼神恶狠狠地往街尾追去。苏缨宁挽住她的手豁然收紧,此刻不在公堂,再不拉着点,宋淑菡已经追上木清清抽她十鞭不止。
苏缨宁压下心中愤然,认真地说道:“今日她状告一事翻篇不提,堂前谋杀我定是不会饶她。沈少卿不理,那我就告京衙。”
苏缨宁没将三千两的事告诉宋淑菡,只因如今只有自己对沈诀有偏见,尚能冷静思考对策方法。一旦将这腌臜事一说,兹事体大。宋淑菡定会告知宋学士或联合御史台官员或亲自上书谏言弹劾,大哥知道今日遭遇恐怕也会极力谏言。
可她这几日总在听说:少卿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大人斩那贪官污吏时正义凌然、沈少卿笑的时候真的好英俊好优雅……
只“红人”这一名头,苏宋这些家世官阶的在他面前犹如蚍蜉撼树。三千两银票都能收的如此坦荡,苏缨宁不知道沈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少一人知晓此事,或许也是一种保护。
不过,她不能什么都不做,比如说去京衙报案木清清当庭刺杀,这可是人证物证具在。苏缨宁垂眸又握了握撒扇玉钗,心里有了盘算:
孙府尹一定会继续查大理寺为何偏袒,继而三千两便可得见天日。苏缨宁庆幸先前她们已去大肆渲染过木家的钱财实力,若是查到三千两贿赂不至于匹配不上。
最后不管是木家还是沈诀,总要处罚一个的。
“真去?”宋淑菡确认一遍,若是现在就去,便要叫小厮调转方向了。
“真去!”
二人这就要走,定神间瞧见刘子行匆匆由寺中而来。他颊边挂着虚汗,想来也在后怕大理寺的肃静冷寂。苏缨宁怪不好意思的,他一街铺掌柜,却因为自己京衙大理寺两头跑,最后也没落着什么好。
她声音温软下来,带了些歉意问道:“天色不早了,刘掌柜你可有马车回铺?若不介意,苏府马车可送你一程。”如此,她们二人便乘宋府车辇去京衙。
刘子行不忙回答,倒是先看到方才她眼中稍纵即逝的落寞:“姑娘对今日事不要过分介怀,沈少卿或有他的考量。”
虽然是为沈诀说好话,可苏缨宁知道刘子行是在认真安慰。他一个寻常百姓懂什么呢,应当也是对沈诀菜市口的监斩颇为认可之流。
狗官的真面目,什么时候才能被揭穿呢?
苏缨宁摒弃杂念,淡笑着以作回应,心里却是一句都不认同。
“我叫了伙计过来,二位小姐还是快些回府,勿要迟了。”刘子行拱手告别,谢绝了好意。
既如此,玉鞋踏上车阶,苏缨宁提着裙角弓腰欲入车辇。手已扶上车壁,垂眸思忖片刻不知想起什么,犹豫不决地转过身来与刘子行道了两句。
刘子行听罢点头:“是有的,不过工分三等,价钱自然也有差别,不知姑娘需要哪一种?”
最后决策时刻,苏缨宁贝齿轻咬着下唇状有所思。而后狠下心来,面色一横将小脸皱成一团:“最便宜的就好,至于何时上门到时再与掌柜的商议。”
顾客所提的要求,刘子行当然连连道好。一丝关于她选了最便宜的疑惑,也很快在临无站在身侧时烟消云散。
临无来的时候悄寂无声,刘子行今日第二次被吓了一跳,第一次是沈诀用折扇救下她。
刘子行稍定了定神,笑得玩世不恭,唤了临无一声“官爷何事?”
临无受不起这声“官爷”,忙拱手抱拳:“刘大人请,大人正在议事房等您。”
“都多少年了,临无还叫我大人,道反天罡啊。”
刘子行阔步进了议事房,看到了临无口中的大人正翻看卷宗,时不时圈画勾点记录。
见这人不理他,又拿临无调笑:“若我回来坐了你家大人的位置,你认不认我?”
临无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刘大人,这……”
“先下去吧。”沈诀适时打断,临无松了口气,拱手退下不提。
沈诀方将一案卷宗稍加整理,修长的指节抚着已干涸的墨渍,淡淡说道:“你很少管闲事,今日怎么上赶着了?”
刘子行笑道:“想你了呗。”
知道他没个正行,沈诀也不惯着:“燕七,送客。”
“哎哎哎,等等”
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刘子行发誓他只闭了下眼,怎么就被架着往外送了。
燕七没有等等,仍然在认真送客。
“沈廷言你说句话呀!”
书桌旁的身影没有说话,等刘子行终于道了两声“错了错了”,沈诀才挥手让燕七退下。
刘子行抻了抻胳膊,认真回答了那个问题:“日日卖货没个新鲜劲,今儿托苏家小姐福,看着热闹又能上台唱出戏。你是没看到,苏家小姐逼着这个木什么的道歉呢,连我也沾了光。”
“苏姑娘还真是个妙人,耍的人团团转。有仇当面报简直太爽了。谁欺负她,我看都没好果子吃。廷言你说呢?”
沈诀看了眼官袍:……
刘子行还未察觉到异样,继续唠唠叨叨:“也对,谁没事欺负羸弱女子呢,我看只有木家这样爱惹事生非的。”
沈诀觅取卷宗的指尖微顿:……
刘子行自顾自言:“苏姑娘为人不错,今日帮我说话对朋友十分仗义,睚眦必报也不失可爱。”
沈诀难得回他:“你很委屈?做掌柜的碍着你交朋友了?”
刘子行十分真诚:“不委屈,苏姑娘不是那种只盯着出身官阶交友之人,若有机会一定再与她主动攀交。”
……
“你倒遇上投缘的人了。”
沈诀随口敷衍,不急不缓地将砚台高的几摞卷宗卷起放入匣中,这黄匣乃早朝奏表所用。刘子行甫一看到此物便扯笑撇了撇嘴,这又是哪个倒霉蛋惹上他了……
刘子行不甚在意,接着道:“我在京衙可听说了,你很是难缠。”
提起京衙,沈诀并未诧然。只是听到“难缠”二字时面上少有的一紧,深沉如水的面庞隐隐有了波澜。
“你今日也实在不知怜香惜玉,过分偏袒,我听了都替苏家小姐伤心。”
判决虽下,刘子行还是替苏缨宁鸣不平。沈诀今日异乎寻常,可他能感觉到其中一定事出有因。
“怎么会把它扔出去?不是宝贝得紧。”
那是沈诀随身携带的一把棕竹撒扇,扇面不大,给十一二岁的孩童抓握恐怕会更适合。
“事发突然,未有其他准备,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件。救人一命,也算它寿终正寝。”
沈诀不置可否,颀长而立的矜贵身姿微阖双眸,冷冷又道:“那方帕子丝织工艺,还是帮我多留意着。”
原来这是留他在此的原因,刘子行见他不愿多说扇子的事,乖巧应承着后半句点了点头。
刘子行借着布行各处问寻已有两三年之久,沈诀为此大海捞针的年岁或许更长,到底在坚持什么?刘子行没有问出口。
看他带着黄匣动身要走,刘子行便猜出沈诀今夜是不会回府了。这种不定时又耗精力的事,刘子行自冷衙门出来后便再没经历过,不禁心中生起宽慰思绪。
“明日早朝又是哪家要哭爹喊娘了?”刘子行与沈诀并肩出了议事房,突然想到什么,在旁十分紧张地问道。
一身玄青锦服的男子拢袖而行,不曾作答。
刘子行焦急万分,右手握拳不住敲击左掌心,想到以往桩桩件件最后忙不迭给马车上的人留下一句话:“他家女眷多否?一定等那家与我铺中挂的账结了再参不迟啊!”
“放心,”临无撩起车帘,马车里的人意味不明冷凝道,“不是你今日新交的好友府上。”
刘子行愕然:好端端的,提苏姑娘做什么?
算了,刘子行心一横,只待明日吧!
刘子行抱着算盘:参谁我不管,别挡我财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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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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