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县主府的门卫引着往里走,宁言希不由四处打量,只觉得这府邸破旧阴森,而且有些被火烧过的痕迹。奇怪的是类似于被火燎过的白墙重新漆一遍明明并不麻烦,却像是被人遗忘一般光明正大地展示着。
而李清潭进来以后便紧紧贴着人走,等快步走入门厅时宁言希终于想起同伴的存在,停下脚步来转头找人,却不料两个人差点额头碰额头地撞在一起。
“啊,”李清潭像是这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和人对视,凑近来压低声音,“有什么不对吗?”
宁言希有点尴尬地也学着压低声音,“倒也没有,只是觉得这里的氛围有些古怪。”
“嗯,或许那害得县主女婿邪气入体的魔头就混在那几个人里呢。”李清潭眨眨眼睛示意宁言希往前看,只见有四个人正两两端坐门厅在门厅两侧,宁言希被说得不由打了个冷颤,嗔怪地暼了一眼那刚认识一天便显露出黑心本质的伙伴。
“在下宁言希,是怀阳派的弟子,这位是李清潭,是我的好友。”
李清潭在一旁微微倾身示意,那四人也纷纷站起身行了个礼。
“我叫吕云卿,师从沧海阁,”右侧与宁言希一般少侠打扮的少年抢先开口,“另外三位都是我的师兄师姐,方贤,李顾影,苏还溪。”
吕云卿一一指过去,另外两女一男皆作短打劲装,各自持剑行礼,宁言希只得一一行礼回去,免不得寒暄一番,等带着李清潭在一旁坐下后才松了口气。
“宁少侠看来不喜社交啊,”李清潭凑近来和人咬耳朵,宁言希也往前凑,只觉扑面一阵很清新的香薰味道,是幼时想象中月夜在池塘里随风摇晃的莲花的味道。
“门派里除了每三年也才招进来十几个师弟师妹,根本见不到生人,”宁言希愣了愣悄悄翻了个白眼,“李清潭,你要是喜欢社交下次你来,别躲后面偷闲。”
“哎呀哎呀,”李清潭笑着很轻微地摇着头,“宁少侠这身份多拿得出手,李某这一介凡人与各位大侠攀交情,怕不是要遭人白眼了。”
宁言希撇撇嘴端坐回椅子上,打量起这四个人来,看来看去只觉得这四人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士,只有这吕云卿看着家里条件很宽裕的样子,剑上还挂了块品相不错的玉坠。
“言希,这沧海阁你知道多少啊?”两个人无聊地呆坐了会儿,见还是没有人出来招待他们,便又凑在一起咬耳朵。
“师父讲解各门派功法时,只调侃过这沧海阁坐落在西湖旁,不知道是在沧什么海,又说这家武功灵性不足,轻功上乘,其他就不知道了。”
李清潭闻言一笑,扫了眼周围又急忙正色,“之前倒是听说沧海阁出了个修习邪术的魔头,难保这几个弟子不被影响,还是小心为上吧。”
宁言希刚想回话就见一位衣着不凡的男人从堂后走出来,身量不高,神情却隐隐透着点威严,粗略一看头发隐隐有些花白了,大概在五十岁上下。几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还未行礼,那人便匆匆抬手示意。
“各位无需多礼,还请随我看看情况吧。”
“宁少侠有几成把握啊。”
粗略查看过情况后,沧海阁的四人便匆匆忙忙布置起法阵来,两个人取来鸡血在地上写写画画,另外两人则抱着白烛走来走去,像是在找摆放的位置。
宁言希本就学艺不精,又见这场景十成十的专业,自己这业余水平实在不愿赶在这四人前面丢面子,就拉着李清潭退到了门口。
而此时这人又上赶着触霉头般凑上前来打趣他,不由略带怨气地看向身边人,却见这人把“故意”两字摆在脸上,笑得格外碍眼。
“都怪你,劝我接这个活儿,这下咱们这一天白瞎了。”
“怪我怪我,”李清潭还是那副眉眼弯弯的狐狸模样,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宁言希的肩,“在下是相信宁少侠肯定可以呀,再说,还没尝试怎能妄下定论呢?”
“我尽力吧,”宁言希叹了口气,瞥了眼守在女婿床边的县主,压低声音,“这人确实符合魔气入体之状,颈部黑色暗纹都快蔓延到胸部了。看来要么在两三个月前就中招了,要么就是施术者内力极其强劲。”
“可听闻县主女婿只是个凡人,居然能撑两三个月?”
“这么说倒也确实古怪。”梳着高马尾的少年微微皱眉,发间珠串微微晃动,一手持剑一手托着下巴。看得李清潭神色柔软,只是盯着身边人认真思考的侧颜。
“但是能让魔气在短时间内侵蚀肺腑的魔头世间少有,会出现在这小小县城吗?即使真的有这样功力深不可测的魔头来到这里,看这县主府家徒四壁的模样,也不知有什么可图谋的。”
“清潭?李清潭!”宁言希摇头晃脑地说了一连串自己的猜测,却并未得到回复,不满地转过头却发现这人盯着自己出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啊,宁少侠说得在理,”李清潭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少年的视线,“我只是在想这是不是和十来天前县主府的火灾有关。”
“火灾?可是我在这地方也逗留了三四天了,并未听说有这回事啊,难怪这府邸看着如此潦草,连外墙都没有重新粉刷。”
“其实呢,我也没在这里呆多久,只是十天前恰巧路过,发现这府邸上方冒着黑烟。县主府并未设在繁华地段,这里的平民又因为鬼影传闻甚少出门,这才没什么人发现吧。”
“这样啊,”宁言希点点头,“或许是有什么联系…”
李清潭见少年又陷入了沉思,只是眨了眨眼,并不开口打扰,却不自觉地心中恐慌,越是接近幸福就越感到伤痛。
从前…从前的日子已经很遥远,却在不知不觉中化为午夜伤人的梦魇。
“县主大人,宁少侠还有李先生,”身着火红衣衫的少女与两人遥遥招手,又转向一旁的县主,宁言希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苏女侠,“法阵已经布好,还请搭把手,把乔公子置于法阵中心。”
两个人对视一眼,走近帮着将人抬到了指定区域,李顾影和方贤正围着图案走了一圈把蜡烛点燃,宁言希见状连忙拉着身边人走出法阵,而李清潭则望着被拉扯着的袖口抿嘴不语,只是顺从。
最后一个蜡烛被点亮后,屋舍内顿时白光大炽,宁言希虽然没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却还是不由得握紧身边人的手腕,挡在李清潭前方。
这光亮消散的很快,转瞬黯淡下来,却见法阵消失无踪,一丝痕迹也无,白烛烧成了灰烬,那人却依旧躺在地面上,不为所动。
那四个人连忙走上前,查看那人的状态,宁言希确认没有危险后也跟着县主走上前来,只见那黑色暗纹倒似乎是往回退了一点,却并不明显。
“效果好像不太好啊。”吕云卿语气懊恼。
“县主大人,”见面以来便一直不语的方贤突然开口,“师门阵法一天只能使用一次,不知是否能借住一晚,容我们再研究一下。”
“自然自然,”县主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慢悠悠转过身来,“那这位少侠呢?”
“哦,”宁言希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不先把他安置回床榻上吧。”
李清潭微眯双眼,只见少年一身紫衣劲装,是很鲜艳活泼的模样,此时大大咧咧地从束地漂亮的腰间取出一叠符纸,抽出一张又把剩下的塞回去。
宁言希走上前来,将手指咬破,不知在上面画了些什么,猛地贴在那人胸前。这次是很微弱的红色光芒迸发出来,紧接着符纸被烧成了灰烬,落在床榻上。
李清潭快步走近,先拉起宁言希的手看了看,又转头观察榻上的人,那黑色暗纹几乎纹丝不动。
“看来还是不行。”宁言希有些失落地低语。
“县主大人,”李清潭并未松开身边人的手,反而不自觉地握紧了些,“宁少侠师门的功法向来见效慢一些,想来贵府家大业大,应该还有空房间供我们借住一晚吧?”
“当然,”县主转过身挥手招呼门卫,“各位大侠愿意光临寒舍,怎么会有不欢迎的道理,只要不嫌弃饭菜粗鄙便好。”
李清潭点头致谢,拉着身边人便随着大部队往后院走去,走到半截宁言希才仿佛回过神来,觉出些不好意思来,想悄悄把手收回来,却被那人察觉到意图,攥得更紧。
两个人暗自拉扯片刻,转眼间便被带到客房门口,另外那四人早已被引到院子另一侧,这时李清潭仿佛刚意识到一般手上松了劲,施施然推开房门,挑眉看向宁言希。
宁言希只觉心里七上八下,又是感激李清潭那样体贴地在县主面前替自己解围,又是懊恼自己那糟糕的术法丢了面子,却更是恐慌于自己无知无觉地被这刚认识一天的人牵着走了那么久。
这人对谁都这么随便吗?难道我们很熟吗?宁言希有些羞恼,又无处发问,只得默默随着人走进来,转身将门关好。
“让我看看。”等两人落座桌前,李清潭又像刚才那样,理所当然地要拉宁言希置于茶杯上的手,吓得宁言希飞速把手收回桌下。李清潭见状倒只是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再没动作。
“小事而已,我们修士恢复速度很快的,”宁言希莫名尴尬,飞速揭过话题,“我看那沧海阁的驱邪术法倒是更有用些,看来回去要找师父改进改进。”
李清潭微抿一口茶水,顺着说下去,“倒也未必,可能他们只是比我们知道的更多,才更能对症下药。”
见宁言希马尾一歪,一副困惑的模样,李清潭心情倒是莫名好了些,“刚才苏女侠招呼我们帮忙,却直接喊这县主女婿乔公子,可见他们是有备而来呀。”
“这倒是,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宁言希点点头,“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这县主女婿姓甚名谁十里八乡估计都传遍了,能直接喊出姓氏也不足为奇。”
“看来宁少侠确实是初来乍到,也并没有探听八卦的习惯,”李清潭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你可知这县主女婿是赘婿,数月前被县主家女儿外出捡回来,县主因为女儿哭天喊地非他不嫁才答应的这门婚事,条件是让他随妻姓,这城里人根本不知道他原本姓什么。”
宁言希只觉汗毛倒竖,猛地把茶杯置于桌面,“你是说…!”
“嘘,”李清潭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小心隔墙有耳。”
“那现在怎么办啊,”宁言希心脏咚咚地跳的心慌,“怎么事情突然变得这么复杂。”
“不要怕,”李清潭安抚一笑,“今夜我们趁夜深人静,潜进这乔公子的房间,一探便知。”
“这么刺激啊,”宁言希不自觉用手指拨弄细碎发丝,“能行吗?”
“听闻县主女儿因为乔公子出事也一病不起,从刚才我们由县主亲自接待这一点上也能验证这一说法。”李清潭微微一顿,接着道,“况且以县主女儿的痴情程度,把这人捡回来之后,肯定是要安置在身边,悉心照料的。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你猜那乔公子住了月余的房间会在哪里?”
“啊,”李清潭微笑着注视那猛地从发间蹦出来的珠串,珠串的主人无知无觉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难道是县主女儿住的那个院子的偏房?”
“嗯,有长进啊宁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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