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谢韫辞了去码头卸货的工作,也不用起那么早了,但他俨然已经成了习惯,余裕里便在院子里练刀,这便间接地让我早起,我实在是喜欢他利落的刀法,听到挥刀声就从睡梦中清醒,忍不住提刀跟他切磋,一来二去,这便成了我俩秘而不宣的晨间活动。
又过了小半月,眼看着就要到中秋了,父亲消没消火我不知道,母亲却是坐不住了,偷偷地派阿清与阿霜来了乡下,要我回去过中秋。
我当然不愿回去,直接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让阿霜他们交差。
我想到姨娘跟谢韫,觉得在乡下过中秋也不失为一种新奇体验,既然阿清与阿霜也在,便捡了两个便宜帮工,让他俩去给我添置了些家具,自己又去请了几个工匠,把我跟谢韫中间这个小院拾掇了一下,移栽了一棵桂花树过来,还砌了个石圆桌,打的就是中秋在桂树下赏月吃酒的心思。
我把我跟谢韫的窗户都换上了新的,那日谢韫说要辞工后,都在家待着我也就一直没找着机会,今天本来想趁着替换家具的档口试一试,结果刚把窗户装好,谢韫就来了。
他看着已经大变模样的小院有些震惊,我揽着他的肩,将他带到石桌边坐下,颇有些得意地邀功:“怎么样,这院子我弄得不错吧。”
此时阿清正在给桂树浇水,石桌已经打扫干净,师傅们一些在砌地砖,一些在给我打新的床,忙进忙出的。
谢韫捡起石桌上被风吹落的桂花,空气中萦散着浓郁的香气,我眉眼弯弯,已经迫不及待在想跟谢韫赏花喝酒的情形了。
谢韫手指碾着落花,抬头望着顶上开得几乎满树金黄的桂树,嘴角难得有了丝笑意:“不愧是河朔柳家。”
这也不失为是对我的一种认可,我听了有些开心,问他:“韫哥儿,你屋里的家具要不也一起换了?正巧工匠都过来了。”
谢韫摇头拒绝:“不用,挺好的。”
我也猜到了他的回答,并不泄气,吩咐阿霜摘些新鲜桂花洗净煮了壶茶。我给自己和谢韫一人倒了一杯,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低垂的云粉蓝杂糅,看得人心情舒畅,不禁想时光就此停驻,我闻着茶香和满树的桂花香,拉长了声音像是在撒娇:“可是韫哥儿帮了我好多,我想为他做点什么,他却只会拒绝我。”我翻起了旧账:“还觉得我图谋不轨,不安好心。”
谢韫脸上泛起赧色,刚想开口辩解,我便举起茶盏碰了碰他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将他欲出口的话打断:“这些都是我自愿想做的,韫哥儿不用有负担,今年回不去了,就想把院子置办一下,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我仰头将自己手里的茶喝了个干净,一口刚入喉,就尝到了桂花香甜的味道,甜滋滋的我其实不太喜欢,但跟我此刻的心情相得益彰。
谢韫修长的手指摸着茶盏,他的手其实很稳,但茶水漾着清浅的波纹,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将茶水一饮而尽,拍在了石桌上道:“我会让你过个难忘的中秋的。”
谢韫理解的难忘显然跟我想的难忘不太一样。
以前过中秋,无非提前几天串串亲戚,再邀上门做客,一起赏月吃酒再听听训便是过了。
我以为我跟谢韫过中秋,会是提着一壶好酒,一边战一边饮,一路直到安兴镇的尽头,爬上坡,坐在山尖儿上,喝着残余的酒,酒酣耳热之时,谢韫终于肯对我卸下心防,低声诉说起他的过往……
谢韫把烧火钳塞到我手里,跟我说火压下去了,翻一翻,我有些不甘问到:“这就是你说的难忘的中秋?”让少爷我在这里烧火!?
谢韫见我没动,干脆自己拿过烧火钳将里面的木头翻了翻,对着我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注意不要让火灭了。”
他站起身,可能是被火烤得有些热,便将上半身的衣服脱到腰间,露出精悍强壮的上半身,围上了围裙在灶台和面。
我看着他,期待落空便有些闷闷不乐,炖一只老母鸡,和点面点算什么特别的中秋。
他和面的时候两只手一起用力揉面,臂膀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线条看起来很诱人,我心痒难耐,谢韫一直都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如果能得他全力一刀,该是何等荣幸。
谢韫顿住身子,猛地转过头看我,我被看得心里发慌,难道我偷看他的事情被发现了?!
谢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拿过我手里的烧火钳又拨了拨柴火,有些无奈道:“少爷,烧火不要走神,烟太浓了。”
我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想拿回烧火钳的掌控权,谢韫却从旁边的篓子里捞了两个小红薯过来,带着丝笑问我吃过这个没。
红薯我倒是吃过的,但篓子里的是给猪准备的吃食,我摇了摇头道:“我不跟小猪抢食吃。”
谢韫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拿过烧火钳刨了些没熄透的柴和火灰,在灶里隔开一小块地方,将两个小红薯埋了进去,“还要忙活好一会儿,要饿了就吃烤红薯。”
他拿着我手里的烧火钳,挨得近极了,发梢上甩落的汗水,蒸腾的热气似乎都扑到了我脸上,热得我好像也在被残余的火灰捂着,可谢韫总是离我很远,这样鲜活的热度我不舍得放开。谢韫似乎也意识到我们挨得有些过于近了,有些慌乱地松了钳子,继续叮嘱我不要让火灭了,别再让他操心,便又转身去和面了。
我摸了摸脸,很烫,谢韫沁着汗带着丝笑的眉眼挥散不去。他很少对不熟悉的人展露笑容,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发现他其实也会因为一些趣事染上笑意,看起来远没有初见时那般冷硬,就像攥在掌心后汲取了热度的石子,我越是反复磋磨,越觉得他有了人该有的温度。
我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飘着,他和面的时候并不言语,眉眼专注,用了劲道将白花花的面团揉成各种形状,面团的白与他偏黝黑的肤色互成反差,我只看得进去他那双带着旧疤的手,他抬起右边胳膊,蹭过流到下巴的汗水,我咽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将已经归我所用的那根毛巾叠起来,擦着谢韫脸上的汗,谢韫愣了一下,没有拒绝,反而低声说了句谢谢。
一个极其危险的想法,或者说一股莫名的**侵蚀了我,我捏紧毛巾克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一致,问他:“这个是要做什么?”
谢韫从柜子里拿出模具道:“教你做月饼。”
我睁大了眼睛,原来难忘的中秋是指这个。
既然要教我做月饼,那就应该从第一步开始,我嚷嚷着自己也要和面,谢韫拗不过我,便给我也套上围裙,在一旁给我弄好了剂量差不多的面粉,碗里打好了鸡蛋液与蜂蜜,接替了我烧火的活儿,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面粉堆里挖了个拳头那么大的洞,顺利地将碗里的液体倒进去,这一切到这里都很顺利,我不免有些膨胀了起来,觉得自己多少也有些厨艺天赋,谢韫又开口指挥我往里面倒玉米油,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倒猛了,那油不是很听话直接把我的面粉墙冲开了个口子往外流,我狼狈地放下碗,抓了把面粉糊住去路,被我抓的那边少了面粉又开始决堤,我看着这一片狼藉深吸了口气,将它们团在一起,谢韫忍着笑让我赶紧和面,我笨拙地揉着面粉来回倒腾,但这面完全成了疙瘩,根本不像在谢韫手里那般听话,我急得额头上都是汗,忍不住用手擦了擦,结果干涩得紧,我才意识到我把多余的面都擦在了脸上,谢韫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回过头瞪了他两眼,这小子不手把手教我就算了,出了洋相尽知道笑我。
谢韫炖好了鸡汤,重新洗了手,我搓的面疙瘩已经无可救药,他便让我重新弄了些面粉,举着碗帮我倒着蛋液和玉米油,指挥我用手揣面,我一一照做,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很是顺利地成了一团面,搓吧搓吧就勉强成了个球,我戳了戳这团球,不由得翘起了嘴角:“我第一次做这个,怎么样还不赖吧。”
谢韫看着我搓的球笑得整个人都在抖了,我看了眼旁边他揉的面团,比起来是有些磕碜,但我这么有悟性的学生,难道不值得一声夸奖吗!我在指尖捻了点干面粉蹭在谢韫脸上,给他糊了个大花脸,谢韫一边挡一边笑得有气无力道:“要不还是用我的吧。”
我有些不服气,想再大展拳脚,但谢韫不许我再浪费粮食,将他和好的面盖上了布,他告诉我说这叫醒面。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大花脸,染上了笑意,谢韫意识到我在笑他之后,擦了擦脸上的粉,大手往干面粉里一插,下一秒,猝不及防地抹了我一脸,我懵了一瞬,立马也抹了满手的粉跟谢韫大战三百回合。
我骑在谢韫腰上,他可能没见过我这样狼狈的样子,笑得整个人都在抖,被我抢占先机,双手钻进了围裙里给他胸口也抹得到处都是白痕,我俯视着他,激烈的运动之后,他胸口上都是汗,又被我用面粉糊得乱七八糟,围裙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不太能将他的胸口完全包裹住,露出的部分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我脑子里糟糕的想法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我咽了口唾沫,谢韫笑够了,推了推我大腿让我放他起来,我没有动,盯着他黑得发亮的眼睛,一步步俯下身子,谢韫看起来也很紧张,应该是握紧了拳头,臂膀上的肌肉连青筋都鼓了出来,我停留在与他半臂之间的距离,这应该是谢韫能让我靠近的最近距离了,我眼里闪烁的都是真实的快乐:“韫哥儿,谢谢你,来到乡下认识你跟姨娘我很开心。”
谢韫紧绷的身体果然因为我的话放松了下来,我不禁有些恶劣地想,要是我将这少得可怜的距离彻底侵蚀,谢韫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谢韫见我不说话,这样的姿势也有些别扭,便轻轻挣动了下,让我放他起来,我短暂地屏住气息,放大了脑子里那些疯狂的声音,而谢韫近来对我越发的放纵,无疑也是在诱惑我,我连瞳孔都缩紧了些,十分兴奋,我不知道跨出这一步,谢韫是会杀了我,还是…
谢韫拉了拉我的袖子,我一瞬间回神悬崖勒马,他的手很热,透过衣料传染给我,我暗骂了一声,自己简直是鬼迷心窍了,好不容易才跟谢韫拉近了关系,竟然又想要毁掉它。我站起身将他拉了起来,他一点也没有发觉到我的异样,用水沾湿了毛巾在擦着脸上和身上的痕迹,擦完以后把帕子洗干净拧干递给我。
我本来已经打了退堂鼓,可谢韫这样亲昵的行为又让我那些恶念死灰复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接过帕子笑着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