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年,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我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
他被吓得弹起,“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住一起。”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是俞琰斌和唐秋信亲手养大的。他们从小远离我的身边,现在也对我不闻不问。俞年是他们手心的宝,是他们精心培养的孩子,自信、热情、大方,无忧无虑,如小太阳一般高高悬于天际,个人有实力、家庭有兜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用担心未来,脚下永远有退路。
我不一样,没有人能给予我无条件的支持,和俞年在一起,我会羡慕、会嫉妒,我总会不自觉地去想他所拥有的一切,会不会原本也有我的一份。我会被他吸引,会去猜测他为什么对我好,会在他身上投映一个幸福美满的自己,会从他身上去捕捉我或许可以拥有的父爱和母爱,我总是想从他身上找到、也从他身上感受到被家人疼爱的痕迹,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挖掘、摄取我想要的“曾经”,去填补我心中缺失的空白。
和他相处越频繁、深入,我就越感自卑和压抑。他太完美了,完美到他主动邀请我融入梦寐以求的生活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远离和逃避,生怕玷污那美好的幻境。
“你宁愿接受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接受我吗?”
“嗯。”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好坏与否,我都愿意接受。
“你能确定你的舍友不会在宿舍吸烟吗?你能确定你的舍友不会半夜打游戏大喊大叫吗?”
我绕过陈承的行李箱离开宿舍,“不确定,但我不想和你住。”
“凭什么?我哪里没做好?和我在一起你不……”
“俞年。”不愿再听他自我批判,我打断他,“是我的问题,你对我很好,我很开心……”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理我!”他大吼,情绪突然崩溃,抽泣声从耳机中清晰传出,带着哭腔委屈质问我:“别人到底哪里好。”
“别哭。”他的眼泪紧揪我的心,慌乱得不知所措,“你比他们好,他们都……没你做得好。”
“你又骗我,哪有人放着好的不挑。”
我飞速下楼,脑袋一片混乱,下意识想否认:“没有啊。”
“你还说没有!”
无奈叹气,我跑向梨苑候车区,上面刚好停有一辆前往西区的校车等待客人,“我去找你,记得开门。”
他没说话,我也没时间关注他的神态。卡顿的打开二维码付车费,在位置上坐好再切回微信,不出所料,视频通话被卡退了。
他住哪里?玉兰苑二舍二楼……哪号房间?
今晚的校园有许多拖着行李箱回家的同学,平时热闹的操场变得空荡,日常需凑场的篮球场余位尚足,在球场边线拖小车移动卖饮料的爷爷奶奶也不见了踪影,如一阵风,挽走时间的所有过往。
玉兰苑的路我还是不熟悉,打转了几十秒才找到去往二舍的路。
气喘吁吁来到二楼,走廊两侧的房门紧闭,我只能通过门外的寝室长告示贴猜测俞年在哪。
来到第三间亮灯的宿舍前,门旁的寝室长告示贴上有俞年的照片,蓝底白衣,青春阳光。
我侧头看门牌号:207。
“俞年。”我轻轻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他红着眼眶站在黄色门板后,小心又谨慎。
我抬手去擦他未干的泪痕,“哭什么,又不是不理你。”
他像是找到了情绪宣泄口,手环住我的身体,头抵在我肩上,呜咽声落成纱覆在耳边。
“好了。”我轻拍他的背,左手柔抚他后脑,尽力予以他最大的安全感。
“我以为你讨厌我。”
“谁告诉你的。”
他靠得更紧了,眼泪哗哗的打湿我的衣服,冰冰凉凉的,明显区别于他贴近的部位。
良久,他的情绪才恢复稳定,但还是像个撒娇没撒够的孩子,想要讨要更多安慰。
也是被气笑了,我从他桌面上抽纸给他擦眼泪和鼻涕,“都快二十了,还哭这么凶。”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的鼻涕没有蹭到我衣服上吧……
“今晚还回去吗?”
“回啊。”
“暑假和我住吗?”
我摇头。
他的五官皱作一团,憋屈嘟囔:“那你来干什么。”
“来……安慰你。”对啊,我为什么要来呢?
因为他听不进我的话,以致于误解我而哭闹。他一哭,我就急,然后我就大老远跑来西区了?
我居然因为他哭而大晚上跑来安慰他?
看穿我的迷惘,俞年的表情愈发失落,“你是不是……不想来?”
“想。”如果不想,我不会在了解到他哭了的第一时刻立马来到西区,可我不清楚我为什么想来。
俞年没继续追责,关于我为何而来的事默默翻篇,新的一页的是他的哀求:“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我没洗澡。”
“我有新衣服和毛巾,洗漱用品我现在去买。留在这儿吧,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你也不会主动给我发消息,一点也不管我。”
我是你爸妈吗,什么都要我管,来安慰你还不够吗,你可是第一个被我安慰的,还不知足。
“不了。”脱离情绪的卷携,我才意识到我今晚的行为有多冲动和愚蠢。
转身那刻,我的手腕被强有力地握住。待我回头看向俞年时,他的手却如触电般弹回,从身侧背至身后,眼睫也缓缓落下,躲避我的审视。
“今晚一个人能睡好吗?”
他迅速摇摇头,然后立马低下埋在身前,缩进“乌龟壳”寻求庇护。
算了,还是狠不下心。
我让他把衣服和毛巾找出来,他高兴得直接把我抱起,晃了小半圈。
“谢谢哥!”俞年最后给我一个紧到窒息的拥抱,然后扎向他的衣柜搜新衣去了。
“这个。”他找出一套深蓝色睡衣和一条崭新的四角裤,“都是全新的。”
我对此表示质疑:“真的假的。”
他把睡衣展开扔我头上,“真的,我又不是你,满口胡言。”
“……”才过几分钟啊,本性全暴露了。
“给我。”我摘下遮挡视线的深色上衣,伸手索要剩下两件。
他将睡裤递给我,手指却挑逗地勾着四角裤的松紧带,转动手腕使其快速旋转,挑衅和玩弄意味十足。
毫不犹豫将新睡衣往他椅背上扔,“我回去了。”
“别啊!”
重新拿好三件新衣服,我踢他去买洗漱用品,他“嗻”一声殷勤办事。
玉兰苑不愧是全校最好的宿舍区,厕所空间大、地面平,蓝白花纹瓷砖干净明亮,看上去异常舒心,比我们那用拇指大小的绿色和红色瓷砖组成的的拼贴画地面好看多了。
俞年的沐浴露是滋润型的,牛奶味,涂在身上滑滑的,特别舒服。忽然想买沐浴露了,如果暑假能攒下余钱,等那块香皂用完就买一瓶吧。
睡衣的尺码刚刚好,估计是俞年买小了,穿着睡觉不舒服而闲置在衣柜的。底裤也算贴身,应该也是买小了,如果是特意为我买的……那也太变态了。
洗完出门时刚好与俞年撞上。他手中拿有某个服装店的塑料袋,让我把换下来的衣服装进去。
已经下定决心明天还穿这套,但俞年猜透我的想法,笑嘻嘻道:“我有很多新衣服,明天随你挑。”
有钱就是不一样,“谢了。”
他们宿舍似乎真的只有俞年常住,置物台最上层全是俞年的东西,另外三套洗漱用品孤零零摆在中层,也没有水痕。头顶的晾衣杆也是,三条杆子空得能把我衣柜的衣服全挂上去。
难怪俞年上大学了还那么粘人,原来是学校里孤家寡人的生活刺激的。
他的审美很统一,新买的牙杯、牙刷与他的是同一款,只是颜色不同,他的蓝,我的粉,摆在一起暧昧极了。
厕所的门突然打开,俞年从小小的门缝中冒头,头发上的水滴滴嗒嗒,“哥!我忘记拿毛巾了!”
今晚真是哭成迷糊蛋了,“在哪?”
“在上面,灰色的。”他伸出手朝上指,不清楚用的什么站姿,大半身子都要跑出门外。如果我再往前走两步……他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快速收下毛巾,我控制目光不看向厕所,将它与衣架一同递给俞年。
“谢谢哥!”他没拿衣架,抓住毛巾一角将它扯走了。
唉,小朋友真能闹腾。
【小年记事簿】
暑假同居邀请被哥拒绝了!讨厌他!
是我的追求方式有问题吗?他哪里不满意啊,连借口都不愿意找好一点的,“就是不想和你住”,“不是你的问题”,你倒是给个理由啊!问什么都不说!我改进都不知道要怎么改!
今天被气哭了,哥跑来安慰我,有点丢人,但也不算一事无成——
成功把哥留在宿舍!
我就知道提前准备好他的衣服是有用的!哥今晚不就积极主动的跑来了吗~
明天要给他穿什么呢……无所谓,让他自己挑,我买的衣服都是我喜欢的,俞归穿哪套都好看,穿哪套我都喜欢。
牙杯牙刷买粉的!和我凑一对!他洗完澡肯定也是粉粉的,超可爱!粉色小龟就要用粉色的东西!
小归用我的沐浴露,香香的,他一出来我就闻到了,真好闻!
我洗澡的时候还能闻到他的味道,好舒服,我好喜欢。
想得太入迷了,忘记拿毛巾哩……
抓住机会!尝试勾引俞归!
来呀来呀~俞年在这里~
服了,他定力好强,理都不理我,办完事就走,还用衣架给我递毛巾,摸一下怎么了?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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