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方如许收拾包袱的时候看见里面娘亲藏了点东西,一个拜帖,还有一封书信。
信上用簪花小楷写着“嘉远亲启”。好吧,看来是自己亲亲娘亲写给朋友的,撇撇嘴,丢到了一边,她没有可打探娘亲小秘密的爱好,估计到时候上了门就知道该送给谁了。
重新翻看了拜帖,什么特别的消息都没有,只是一些缔结良缘的废话,里面提到了的新郎的名字:章台柳。回想了一下这几日无意间得到的消息,当朝丞相,皇上的左膀右臂,也是皇上用来制衡五侯的肱股之臣。
没看见新娘的身份,还挺神秘,总不能自己的娘亲好友是章台柳吧。
方如许摇摇头,将这样的想法丢出了脑袋。那个少年丞相才几岁,自己娘亲都快当他母亲了,不能够,不能够,再说吧。
距离喜宴还有几天,方如许在洛阳城里逛了几天,也渐渐知道了一些当前的东汉的朝堂形式。皇上之下是五侯和章台柳相互制衡。五侯分别是许家,厉家,单家,左家和唐家。
五侯齐封是因为之前铲除乘氏侯的时候有功,不过皇上下旨说是乘氏侯前往杞梁郡举办迎夏节的时候遇袭身亡。听风楼的消息,只要有钱就能打听到。
有些还是娘亲临行前告诉她的,虽然有些差别,但出入不太大。至于盘缠,带的是厉景玟留下的那些银票,还挺多的,至少对她来说够用,所以在洛阳城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至于娘亲的那封给嘉远的信,她到喜宴当天都还没打听到这个人到底是谁。不过她也不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娘亲的本意也是让她出来见见世面。
喜宴当日,方如许换上那身蓝白的锦袍,束了发冠,带上礼物便出了门。
早就打听好了丞相府的位置,在洛阳最繁华的地段,门口两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上面还带了红花。洛阳长街红妆十里,是一派的喜气。她特地挑了稍晚的时间上门,门口堆着鞭炮放完的红纸屑,还摆着火盆,看来仪式已经过了。
门口的小厮时不时往府里看,方如许拎着礼物走上前:“小哥。”
小厮不耐烦地回头,看见方如许的一身行头还不错,不敢小视,忙换上一张笑脸:“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我是来参加喜宴的。”方如许没在意,从怀中拿出拜帖递给小厮,“这是拜帖。”
小厮接过,看了看,睁大眼睛,又抬头看了看方如许。见方如许脸上带着和善的笑,也不敢怠慢:“公子请随我来。”
“那有劳小哥了。”
“不敢当,不敢当。”
小厮惶恐,接过方如许手中的礼品,领着她穿过中堂,直接到了后院。
方如许跟在后头有些疑惑,她一个外人,且是男子扮相,怎么进了内院,这成何体统,宾客不是应该在前厅吗。尽管她长于乡野,但该知道的礼节娘亲可都是一字不落的交给过她。只是平日里在乡村收敛了,说白了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此番作为确有不妥了。
正待询问的时候,小厮却领着方如许到了一间房门前:“公子自己进去吧,我家夫人在里面等着你的。”
夫人?是谁?娘亲口中的那个“嘉远”吗?
方如许心下疑惑,但没问出口。这个小厮是因为看了拜帖才将她带过来的,而那个拜帖又是娘亲交给自己的,那么里面等着的人便应该是娘亲熟识的人了。问小厮不如去会会里面的这个主子,而且看那个小厮低眉顺目的样子,想来问了也是得不到答案的。
那个小厮就站在一边恭恭敬敬的站着,也不催促她。
只是听见房间内好像有脚步声传来,有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静姝,是你来了吗?”
静姝,是娘亲的名字。是了,娘亲哪是让她来参见喜宴的,分明是为了让她帮忙来跑腿送信的。不行等回去了一定要找娘亲讨要好处,她一个人千里迢迢跑那么远,为了娘亲,她容易嘛,这一路风尘仆仆,吃不饱穿不暖,好可怜的。
“公子快进去吧,夫人等你很久了。”
小厮听见了声音,也开口在旁边催促起来。
方如许嘴角微勾,推开了门。
推开门,入目的是一位梳云掠月的美妇人。
房间外的小厮自觉关上了门,方如许看着这位夫人,有点紧张,毕竟是娘亲的好友,生怕冲撞了长辈,惹得不快,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只行了礼,弓着腰,略微迟疑开口。
“见过夫人。”
对面的美妇人在看见方如许的时候便愣住了,听到了方如许的声音才回过神。
“静姝她,还好吧?”
语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但又满含期许。
方如许略微迟疑,还是开口回道:“家母很好。只是山高路远,舟车劳顿。不便前来,便让我前来代为恭贺。”
那妇人闻言,有些激动,上前来抬起方如许的手:“好孩子,告诉远姨,你叫什么名字。”
远姨?难道娘亲写得嘉远就是眼前这位夫人?看着眼前的夫人见自己这么激动的样子,应该**不离十了吧,可是娘亲没告诉她这位远姨这么热情呀。
“回远姨,我叫方如许。”
“如许,如许,好名字。如许可以去远姨府上住几日吗?我想尽尽地主之谊,顺便问问你娘亲这几年的情况。”
后面那半句才是重点吧,或许娘亲将她丢出来就是这个原因了。她好惨,被自己的娘亲坑了。
心里面算着同娘亲的帐,面上还是和善的笑意:“那就打扰远姨了。”毕竟娘亲都把她丢出来了,肯定是希望她可以透露出来一些东西的,至于到底透露多少,交由她来把握,娘亲可真是会给她出难题呀。
离开客栈的时候就打算参加完喜宴打道回府,结果谁知道,喜宴没能参加就被远姨逮住了。远姨待她回到了一个府邸,比较偏远冷清,但是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下人。
“这里……比较清静,如许先住在这里吧。如许是第一次来洛阳吧,这几日我带你去逛逛。”看着远姨顾左右而言他又不说到点上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发笑,怎么远姨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像厉景玟呢。
“远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远姨眼睛一亮:“真的吗?你和静姝这些年都住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你父亲你对母亲好吗?”
方如许没想到远姨一开口就是这么多问题,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忽的想起怀中还有一封娘亲写给远姨的信,眼睛一亮,从怀中取出来:“远姨,你先别着急,我娘亲让我交给你一封信。”
远姨也顾不得再继续追问,忙接过那封信,看着上面的簪花小楷,眼眶微微湿润了:“如许先在这里歇下吧,远姨明日再来看你。”
得,她还真就是个小跑腿的。
看着远姨将信收好离开了宅邸,方如许才得空打量起这个宅邸来。布置很是清淡雅致,占地面积还挺大,只是看起来有些荒废,围墙已经爬上了青苔,但家具很干净,纤尘不染。看得出来虽然没人居住,但有人前来定期打扫。
但远姨安排给她住的,应该不会很为难,只好安安心心住下,过分扭捏反而不美,她没那么矫情。既来之,则安之,都被娘亲卖了,没有比这个更差的情况了。
步入其中一间厢房,看见里面的桌上放着新鲜的花。看见花就想想起娘亲了,这就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吧。怎么办呀,也不知道她不在身边,娘亲能不能好好吃饭了。最近秋季好多田里的东西该收了,娘亲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不过李婶他们应该会帮娘亲的,看来要早点回家才行。
算起来离家也快一个月了,不管在外面看了多少繁华,她还是喜欢在延幸村的生活。
方如许一住就住了三天,远姨再没有来过。
她乐得清静自在,也不知道娘亲在信里写了些什么,居然没让远姨来缠着她问东问西,可以不那么气娘亲一点了。没事在洛阳城里闲逛,想起娘亲好像没什么首饰,难得出来一次,一定要给娘亲带些回去,娘亲生得那样美,不可以明珠蒙尘。
洛阳城里最好的首饰铺是唐记,就是五侯之一的唐家,方如许穿着黑色的那身衣袍走进了唐记。小厮十分殷勤地给她介绍着新出的首饰,方如许一一看过去,都挺好看,都适合她的娘亲。
“小哥,帮我把这些都包起来吧,我都要了。”
小厮很是惊喜,来了个大客户,怎么能不开心。
“哎,好。”
方如许接过那些首饰,就打算掏出银票付钱。
“小金,算在我账上吧。”
听见这样的声音,方如许垂下了眼睑,呼吸都微微顿了下来。寻声看过去,是厉景玟。她不是没想过此一行能碰见厉景玟,但也没有刻意去寻找。她的足迹到过很多地方,从未主动去问起是否有一个叫做厉景玟的人。
而今还是碰见了,只是看着厉景玟的发髻,已经变成妇人髻了。
嫁人了呀,也不知道是谁,哪户人家。
“不劳夫人费心了,还是我自己付钱吧。”
毕竟她现在是男子装束,传出去落人口实,对厉景玟的声誉不好。
“一月不见,如许怎的对我这般生分了?”
方如许很无奈,厉景玟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呀,都嫁为人妇了还这么幼稚,要是她的夫家对她不好又该伤心了。看了看她身后,没什么下人跟着,放了心。掏出银票给了那个小厮,并给了封口费,拿起那些首饰看了眼厉景玟。
“走吧。”
方如许将厉景玟带到这几日住的地方,远姨为她安排的宅邸。将首饰放到桌上,给两人倒了杯水,端起一杯喝了一口。
“坐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厉景玟依言坐到了方如许的对面,之前的气势没了,仿佛又回到了在延幸村时候的样子。见人不开口,方如许也没开口,把玩起今日买的首饰中的一支步摇。房间里很是安静,桌子中的花瓶里插着新摘的花。
“如许怎么来洛阳了?”
她不来,也不会知道厉景玟都已经嫁为人妇了,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不开心,磨了磨自己不太明显的虎牙。
“娘亲让我来参加一个喜宴,不过我去晚了,没看见人。”
“只是……这样?”
方如许把玩步摇的手一顿,抬眸看见厉景玟,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还是说,景玟希望我前来有什么原因?那不妨直白一点,告诉如许。兴许如许会顺着你的话说也不一定。”
她知道他这样说话十分恶劣且不受人待见,她要的便是这般。巴望着厉景玟同她保持距离,最好离她远一些,也别叫她如许,老死不相往来最好。厉景玟现在是别人的夫人,她见了不痛快,但也仅仅只是不痛快,看不见便没那么痛了。至于快,她没想过。
“或许,其实是如许想问我什么呢?只要如许开口,景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如许闻言又是一笑,漫不经心地拿起步摇,上面的流苏晃动,有些晃眼。方如许却伸着手指抚动着那些流苏,没有回答厉景玟的话。房间内的氛围一时之间变得很是沉闷,只有流苏碰在一起的轻微响动声。
“景玟嫁人了吧,那人待你如何?”
“温柔小意,贴心细致,才貌双绝,是位难得一遇的良人。”
一个月以前,方如许都以为厉景玟的声音是最动听的,甚至在这句话以前,方如许都觉得自己大约永远忘不了厉景玟的声音。可就在刚刚,她觉得这个声音就像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是吗?那真是祝……怎么办,她一点也不想祝福她呢。
“嗯,那你便回府去吧,省得在外面呆久了,你的夫君担心你。”
随手将手中的步摇推过去:“新婚礼物。”
她有私心,不想祝福,但步摇本就是为厉景玟买的。既然眼下有机会,便送了吧,反正之后该是不会见了。
厉景玟目光微闪,看了看方如许伸出来的手,还有掌心中的那一只步摇。方如许的手并不细腻,因为在乡野成长,又长年劳作,看起来并不白皙。但她就是挪不开眼,看着方如许的手。如果忽视那只步摇,看起来就像一个邀请。但她就是没出息,想牵。
忍住了这样的念头,伸出手,接过了步摇。方如许便将手收回,没再看她,摆出送客的态度。
今日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足够了,她不着急,反正时间还长,她一点也不急。临出门前回过头:“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宅邸,以前姓方。”
见方如许闻言,脸色没什么变化,也不多做停留,莲步轻移,离开了方府。方如许在厉景玟离开之后便陷入了思考。
方府?姓方啊,难不成娘亲一直不告诉她的事想让她自己来查清楚当年的事情?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那是娘亲呢?既然娘亲想让她以这样的方式知晓身世,她能怎么办呢?
看来还得再多呆些时日了,回去别是开春了吧。
这可是娘亲要她查的,要是查到什么不应该的,可别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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