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寝宫里的熏香燃得浓烈,轩辕青澈还未走到,那刺鼻的气味就已经冲进了他的鼻子。他厌恶地用手在鼻前挥了挥,眉头紧蹙,似是在忍耐着。
“世子怎么来了?不是说告假七日吗?”周婉欣还是躺在凤榻上,慵懒美艳。当看见来今日送药的人是轩辕青澈时,她不免露出惊讶的神情。
轩辕青澈已然调整好了情绪,于人前,他将嫌恶藏在心里,面上带着浅笑,谦恭回答:“皇后娘娘,内人自昨日从您寝宫离开后,便生了病。无奈,今日只能我来给您送药了。”
他言语谦恭,可说的话里却藏了刀。尤其是他的眼睛,虽说带笑,可其笑容背后却是无尽寒意。
周婉欣听出了他责怪的意思。她顾及他们的体面与利益,挥手让寝宫里的宫女都下去,并勒令将门关上,不许任何人进来。
轩辕青澈不比花念娇那样对她唯唯诺诺,他当寝宫里只剩他们二人之时,便不客气地将装了汤药的食盒直接提到对方凤榻边的茶几上。
“你生气了。”周婉欣扶着榻沿坐起身子,歪斜地靠在榻背上,轻笑与他说。
“你不该动我的人。”轩辕青澈确实生气,他不想继续掩藏他对她的不屑,直言说:“你昨日伤她,为何?”
为何?周婉欣被问得不免嗤笑。她是皇后,别说是要打一个没有地位的女人,就是杀了那花念娇,那又如何?
她冷嘲,且对上他质问的目光,故意问:“怎么?心疼了?喜欢她?真当是你娘子了?”
她讥讽的连问与她扭曲的面容同等不堪,轩辕青澈冷眼看待,他再次问:“为何伤她?”他要知道理由,这般才可确定要如何惩戒她。
周婉欣看出了他的在意,他越在意,她就越嚣张。她抬起手,摆弄她那染了凤仙花的指甲,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道:“伤什么了?她是死了,还是半死不活了?”
“半死不活的人,是你。快死的人,也是你。”轩辕青澈沉着嗓子提醒她脑子清醒点。他见她依旧是冥顽不灵,便抬手抚过她的脸,而后取来镜子摆到她面前,让她好生看清楚她自己。
镜子里,一个面容枯槁似骷髅的女人赫然出现。她眼白发黄,眼珠成灰色,深深地陷在犹如是枯竭河床的眼眶内。那白皙可弹的肌肤不过是幻象,实则早就沟沟壑壑如瘪了气的皮囊,垂挂在头骨之外。
周婉欣惊悚地看着镜子,她不能接受这般可怖模样的自己,一双如骷髅似的手掌顿时抬起,摸上了她的面孔。她惊恐尖叫,指尖插入发丝,发觉她那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竟然大把大把地从指缝中落下,只余大片头皮出现在镜中。
她不敢相信这是她,她抬眼看向拿着镜子的轩辕青澈,惊悚地问:“你在骗我对吗?你是在惩罚我伤了她,对吗?这是你的幻术,不是真的,对吗?”
是幻术吗?轩辕青澈很想告诉她,其实她那人前美艳的面孔才是他的幻术。而镜中的,则是她真实的样貌。
他且还要用她,这番实话暂且不能和她说。
他拿着镜子,看着她害怕的面孔,第三次问:“为何伤她?”
“轩辕,我错了,我以后都不会伤她了。”周婉欣不管是不是幻术,她断然不能由着他让她变成镜中的模样。她还要凭着这张脸让皇帝宠爱她,她要用她的美貌换荣华富贵。
她哭着从凤榻上爬下来,瞧着一地发灰发白的头发,她跪在他身前,求他说:“三年了,你帮了我三年,我们都快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我不想功亏一篑,你也不想,对吗?”
三年了,他给予她诱人的美貌,给她惑君王的本事,让她享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也让她成了现在的模样。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也知道他想要的。可是,无论他们有彼此多少不堪的秘密,最起码的底线便是不能动对方身边的人。
轩辕青澈蹲下身,看着她为了私欲可以顺势变脸哭求的小人面目,说:“你也知,如今就差一步了。何况,你与周瑾彦我早就提醒过,是你没有听,还将他染了病活活害死。我虽不喜他,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他。别说他了,你那些数不清的野男人,我哪个动过?还不是都当你的人看待,看到都当没看到。”
他这是把话给说到底了,叫周婉欣噎的一句都讲不出。她听得懂,他是在拿她的秘密提醒她呢。
她心里不畅快,甚至还有不屑,但又能如何?只能憋着一口气,继续哭求,“我错了,轩辕,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哪能想到她是你的人?我以为就是一个冲喜的物件,父亲拿出来遮羞的罢了。你若早早与我说,我定客气待她,好生将她奉为座上宾。”
她话说得是真漂亮,可轩辕青澈一句都不信。他知道,她为了自保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无所不用其极。她本性极贪,重私欲,是个十足的毒妇小人。
“你的汤药是我让你父亲准备的,自然我也让我的人来送。你怎么会猜不到,她是我的人?你无非是想试试我,看我在王府究竟还有几分底气与能耐。”轩辕青澈回想到前日深夜的暗杀,舔唇提醒她,低声道:“你怕大王爷杀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你吗?你要知道,我能给予你的,也可给予别的女人。”
是啊,皇后这个头衔,谁做不是做?换个女人罢了,比换件衣服麻烦不到哪儿去。若是她死了,别说是大王爷松一口气,就是圣上也不一定会伤心,恐怕也是要拍手叫好的。
“你以为我想做世子?我当真馋周瑾彦的伯位?我不做世子,换个人,继续在背后,岂不更是逍遥自在?”他继续给她施压。
周婉欣不能下后位,她若是下了后位,且不说王府是否要一并出事,就是她自己的性命定然是不可能保住。
她赶忙拉住轩辕青澈的衣袍,死死攥紧,与之说:“我听你的。”
“圣上病重,王相想救君王,请了道士。你花些时间,把那道士引到你这里来杀了。”轩辕青澈说完,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说起道士,周婉欣生出一抹害怕的神色。她皱眉与他说:“听说,王相请的是从琼山来的道士。”她知,他是从琼山来的。
轩辕青澈回想花念娇今早念的那个名字,柳城寅。姓柳,他若是没有猜错,他是知道这一派的。“王相好本事,将这大周的开国国师的后人请了来。想来,他此番是定要有所作为的。”
“是啊,你这堂而皇之地说进宫就进宫,难道不怕被那道士抓了?”周婉欣小声与他说,且不禁猜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连道术厉害的道士都丝毫不放在眼里。
“小道士罢了,伤不了太多。”轩辕青澈自进宫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宫里气场变化。他略施小计,便将自己隐藏于其中。当然,以防与那道士面对面地碰上闹出动静,他还是走了小路,避开求稳。
周婉欣可没有他这般的底气,她摇了摇头,怯懦地说:“我不敢引他来,若是让他发现你在我这里用的幻术,只怕败露……”
“若是你杀不了他,他便于这七日内必当要杀你。”轩辕青澈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这七日,是杀局,必要有人死。”
他看得出,这是宰相欲要清洗皇权的手段。
“不成功,便成‘仁’。这‘仁’如何成,所有功劳全凭王相一人说了算。到时,他便是救国功臣,举国之下无人能说一句‘否’。”他看着周婉欣的眼睛,把话几乎是掰碎了和她明说,“王相成,谁是败寇,就不用我说了。”
朝堂与皇权之下,暗藏杀机。
周婉欣脑子被点了,她似是得了一丝难得的清明,微张着嘴,满眼的不敢置信。“他都这把年纪了,半只脚踏进棺材板了,还藏着此等心思?这可是……谋朝篡位啊!”她说时,眼里显示出了一抹兴奋,如同是抓了什么把柄,想来日后能在圣上耳朵根前鼓吹换得自己得利。
轩辕青澈要的就是她那恶毒的心思蠢蠢欲动,若是她继续躲在她这皇后寝宫里浑浑噩噩度日,他要她何用?不如直接杀了喂蛇。
“你可别说王相了。周瑾彦若是不死,你与大王爷难道会不想那个位置?”他嘲讽一笑,言语里暗含在权力的诱惑下,大家伙儿都不过是半斤八两。
“当然想。那个位置,谁不想?”周婉欣尝过了做皇后的滋味,她早就不满足一人之下。她要的,是与帝王平起平坐,如此这般她便可真正地保自己一生无忧,且再也不用做任何人的棋子。
只可惜,周瑾彦死了,王府这三年的盘算终是一场空。大王爷定然是无法替儿子走至台前,他作为宗亲,于朝堂,于百姓都须得有交代。若是叫人看出了他的野心,或是让人知晓了周瑾彦的死因,不说这些年积攒的钱财与地位,就是九族性命也得全数交代了。
届时,别说是王相,就是旁的武将也可顺势起义讨伐。乱世之下,无人可幸免于**。
轩辕青澈激出了她的贪欲,他握上她的手,俯身于她耳边细言,“王府的颜面我且替你们顶着。今日是周瑾彦的头七,他的魂还在人间,你要帮帮他的,对吧。”
他斜眼瞥她,就见她面容里透出见鬼的惊悚。他唇角弯起,继续道:“你欠他的,要还呐。”说完,他的手指故意指向她的身后。
仿若是真见了鬼,周婉欣抱头尖叫,捂住耳朵,大喊:“瑾彦,我非有意害你!姐姐一定会帮你的,欠你的我都会还!”
其实,她明白是她害了周瑾彦,且也懂她毁了王府三年的心血。甚至,她根本就不爱周瑾彦,她不过是贪恋他年轻的□□,想要用她皇后的权欲去故意玩弄他罢了。
只是,玩过头了,便就是另一回事了。
轩辕青澈站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褶皱。他睨着她,警告说:“该说的,今日我都与你说明白了。你若是聪明,知道应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还有,快中秋了,秋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他提醒她,秋菊也要尽快解决,不好继续拖下去。
“对了,明日还是我的人来送汤药。你记好了,她是给你吊着一口气的救命恩人,切莫再对她不敬。”他于离开前,丢下最后一句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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