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件事持续在网上发酵，相关的词条冲上热搜，温斐然总是差一点的热度终于补齐，可以开通直播间了。
但很多没有看过直播的网友对此提出了质疑，觉得是节目组特意安排的。
【这也太生硬浮夸了，一个备受尊崇的国画大师向一个二十多岁毫无名气的素人拜师，说出去你信吗？】
【本美术生觉得温斐然很一般，就是随便画了几笔。】
【本美术生觉得很好，弟弟你还是努力起形吧，就你现在的水平，高考很吃力啊（刚看过你的微博）】
【我刚刚把温斐然的画给老师看了，老师也惊为天人，知道温斐然的年龄后，更是直呼不可能，画出这种意境，靠的不是技巧和经验累积，而是要真正地懂竹，我也想不到温斐然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觉得浮夸的是不了解曾老，曾老就是这样一个老小孩，咳咳，真不是我编故事，他也曾拜我为师】
这条微博的回复是最多的，吃瓜群众纷纷赶来，求他讲明白，过了半小时，网友才终于被呼唤回来：
【好多人啊jpg，其实不算什么事，有次我无意甩上了一个墨点，曾老觉得是画龙点睛，非要跟我学，我拒绝了多次后，他就一直嚷着要拜我为师，曾老真的很爱画，一直保持着谦卑之心，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件事对我触动也很大的，我之后一直不敢飘，脚踏实地，才能有了现在的一点点成就，我刚是问我的师兄弟了，他们都不觉得意外，只是想知道这个“幸运儿”是谁，ps：不是在吃瓜，更不是幸灾乐祸哈！】
虽然这话说得十分恳切，但这位网友身份不明，并没有多少人相信他的话，直到顶着认证头衔的另一位国画大师发微博，赞扬了温斐然画中的意境，几个很有影响力的大v也不再观望，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争议这才慢慢平息，但还有一小撮人坚持认为是节目组在作秀。
温斐然只想安安静静地在综艺上做个路人甲，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但他现在自顾不暇，管不了这么多了。
曾老年纪一大把，却没有一点长辈的架子，温斐然多次拒绝后，他竟耍赖生起了闷气，温斐然怕他气坏身子，只能咬了咬牙，大不敬的单方面代替师父，让曾老成了他的师兄。
他很有自知之明，没资格当曾老的师父，但他可以把师父的教导转述给曾老，以曾老的境界和水平，说不定能成为老师的半个知音。
温斐然终于哄好了曾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你想红想疯了吗，竟然在节目上做出这种事情，你有几个钱，能担得起违约金？！”
“我看过合同，没有对我在节目上言行的细致要求，所以我没有违约，更不需要付违约金。”温斐然并没有被吓到。
“但节目组暗示过你，别忘了上面还有一条，如果你表现的不让他们满意，他是不会支付片酬的。”
经纪人的话太出乎意料，温斐然当下的感受竟是茫然，实话实说道：“片酬你们拿95%，扣掉税，我恐怕连1%都拿不到，没有就没有吧。”
“你？！”经纪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温斐然在他面前一直逆来顺受，随意欺辱，要不然他也不会签下这种合约，还被压榨到身体出了问题。
现在温斐然只是反抗了一句，经纪人心理落差过大，气急败坏的挂断了电话。
温斐然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过了三秒，重重地闭了下眼。
他这个猪脑子，连吵架都不会，怎么就想不到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呢！
温斐然对经纪人积怨已久，觉得自己发挥的不好，懊恼的在床上直打滚，恨不得把电话回拨回去，重来一遍。
但以他的性格，私下里气势再足，也永远不会吵架，只能悻悻地缩了回去，忍了。
这场变故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能量，温斐然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有了点力气。
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火速拿起手机，点开他的账号列表。
十几个账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十分壮观，手指向上滑，都没法立刻到底。
温斐然准确地找到“陆鹿”的账号，心惊胆战地点开消息列表。
最新一条消息是三天前发的，美术馆馆长邀请他参加画展。
他的马甲虽然岌岌可危，但还没掉。
温斐然又思忖了几秒，鼓起勇气点开微博，用手挡住了屏幕，确保自己不会看到一些破坏心情的东西。
他在搜索栏上输入了“陆鹿”这个名字，只有短短的几条微博，没人把温斐然和“陆鹿”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始终是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引爆，温斐然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焦虑紧张时容易胡思乱想，上节目前曾想过这种可能，没想到真的变成了现实。
他想不出解决办法，便破罐子破摔了，翻了个身，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睡前还在安慰自己：没关系，都已经这样了，事情不可能变得更糟。
****
第二天，时刻跟随的摄影师和快怼到他脸上的镜头，无情地告诉他：是的，还会变得更糟。
不用人特意跟他解释，温斐然意识到他开通了专属直播间，以后想躲镜头都不可能了，其他几位明星嘉宾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他刚出现，众人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
但谁都没有提昨天的事情，笑着跟温斐然打招呼，聊些没营养的话题。
节目组没有浪费这么高的热度，终于发布了一个特殊任务：
两人一组，寻找任务点，获得的积分平分，但最后一组，每人倒扣五积分。
除了温斐然这个积分大户，其他人都十分拮据，弄不好今晚就要在屋外打地铺，喝西北风，邹煜星率先动了，左右环顾想找个更稳妥的搭档，视线扫过宁廷宇。
宁廷宇立刻露出了笑容。
邹煜星和苏尚亭不仅有显赫的家世背景，还有颇高的人气，在开播之前，他就针对他们的性格，制定了不同的策略，先苏尚亭身上试验过，效果不错，他蹭到了不少热度，但宁廷宇仍然不满足，又想打邹煜星的主意。
“煜星，不如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邹煜星便留给了他一个无情的背影，径直朝温斐然走去。
“斐然，我们两个组队吧。”
温斐然：？？？
他跟邹煜星没交情，十分意外地问道：“我吗？”
“对啊。”邹煜星看得很开，“我们不是倒数第一名就行。”
温斐然没有理由拒绝他，只是点了点头。
宁廷宇被晾在一边，看到这幕，恨得直咬牙。
温斐然只是给他当垫脚石的，昨天抢了他的风头，今天又当着他的面耀武扬威，抢走了他的搭档！
宁廷宇觉得只是挑衅，很想报复温斐然，但在镜头前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重新挤出笑容，一副不放在心上的大度模样。
之后，六人分组成功，各自抽取了任务点。
邹煜星看着纸条，自告奋勇地说道：“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吧。”
邹煜星对他热情又亲切，温斐然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三组就此分开，邹煜星没有半点做任务的急切，叉腰深吸了口气，“这里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有种吸进的气体，沉入丹田的感觉。”
温斐然在人际交往中十分慢热，这话题对他来说十分突兀，愣了几秒。
邹煜星直接去拉他：“站在这儿，用手抓着腰，深吸一口气，气息长一点，胸膛挺起来啊，你做得不对，快来学我。”
“……”在镜头前，温斐然总是拘谨低调，生怕动作出格会引起注意，但是邹煜星跟他截然相反，还带着他一起。
温斐然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面部肌肉紧绷，唇抿成了一条线，耳根通红，还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邹煜星却没将这放在心上，不知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撒欢似的跑了出去。
温斐然的反射弧绕了地球一圈，迟缓地眨了眨眼才跟上去。
他的身体之前被耗到亏空，现在虽恢复了健康，但体力有限，很快跑得气喘吁吁，只能遥遥看着邹煜星的背影。
邹煜星的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跑着跑着突然high了，高高跳起，衣摆和发丝被风撩起，身影遮住了太阳，却自带光芒，让温斐然无法直视。
……真是好阳光的一个人啊。
在社交中，温斐然总是一格电要死要活的撑到最后，这是他第一次见活力四射，能量满到溢出来，感染周边环境的人，忍不住心生向往，只是看着，就觉得尸体暖暖的。
他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邹煜星也发现他没追上来，十分贴心地折返过来
“对了，我可以叫你斐然吗？你的家人和朋友是怎么称呼你的？”
“你快看看那边，你觉得那座山像不像一个感叹号？”
“今天天气真好啊，等完成任务，我们一起来野餐吧！”
“你会翻跟头吗，我本来想在舞台上装个大的，结果被编舞取消了，好可惜啊。”
温斐然：“……”
果然，太阳只能远观，不能靠近。
他招架不住这密麻麻的问题，仅剩的半格电都快被耗光了。
他每次想个话题都要绞尽脑汁，邹煜星却有说不完的话，温斐然跟他聊的人都快麻了，只能干巴巴地笑。
直播间的网友看到这幕，又开始审判他了。
【艺术家都这么高傲的吗，懒得搭理人，连挤出来的笑都敷衍。】
【得了曾老的夸奖，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架子比明星还大，白眼jpg。】
【气死我了，煜星是我见过的性格最好的人，我最痛苦的时候是他给我力量，让我走了出来，我不怕被骂，就把话撂这了，不喜欢他的人就是有毛病！】
【……其实我昨天就想说了，温斐然只是社恐吧，反应和表情才会看着不对。】
【我也这么觉得，本社恐代入了一下，很理解他，只是昨天太多人骂他了，我不敢开口orz】
宁廷宇请了一批水军抓着他性格的弱点，混淆视听，温斐然再次成了众矢之的，被扣上了很多帽子，风评和舆论走向也在变差，几个为他辩解的弹幕也被淹没。
温斐然并不知道这些，在邹煜星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任务地点。
三组的任务各不相同，他们的任务是在十秒钟内回答问题，每答对一道题获得五积分。
邹煜星十分乐观，“节目组对我们不错诶，一共十道题，只要全答对了，剩下几天的房费就有着落了。”
温斐然抿了抿唇，没有附和。
分值高就意味着题目难，全答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像是在回应，他答题板上出现的第一个问题：历史上被立被废次数最多的皇后是谁？
“……”这也太偏了吧。
温斐然一向不喜欢出风头，转头去看邹煜星，见邹煜星一脸茫然，这才小声说道：“羊献容。”
第一题答对了，第二道题目出现在他们面前：最小国家的首都是什么？
“马累。”
温斐然依旧重复那个流程，一连答对了四道题。
等第五道题出现，他再去看邹煜星时，却发现邹煜星眼神亮晶晶，十分信任地看着他，已经不动脑了，甚至连题目都没看。
“……”行吧。
题目出现在屏幕上：米哈伊尔·叶夫格拉福维奇·萨尔蒂科夫我妹妹曾经养过一只鹦鹉，名字叫什么？
温斐然：“……”
你怎么不问问我大伯的弟妹的哥哥的小姨子养的那只狗叫什么？！
跟名人有关系的鹦鹉都配有名字，但我查无此人吗！
太扎心了！！
温斐然拒绝回答，但脑海里的弦突然被拨动了一下。
他看过这个作家一篇随笔，里面好像提到过……他还真知道。
总感觉回答出来十分羞辱，但每道题价值五积分，旁边还有个嗷嗷待哺的邹煜星。
温斐然一咬牙，最后说出了答案。
旁边响起了倒抽气声，温斐然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邹煜星双眼放光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崇拜。
一般一般，只是为生活低头。
仿佛感觉到了温斐然的幽怨。节目组下个问题终于正常了一点。
他一共答对了九道题，获得的积分就算两人平分，也十分可观。
直播间的网友和邹煜星都看愣了。
【哈哈哈邹煜星仿佛在演我，我一开始还想试试，后来就放空大脑了，笑死，我连题目都没看懂。】
【这么偏的问题，温斐然也能答对，也太牛逼了吧！】
【我严重怀疑节目组偷偷告诉他答案，昨天被曾老拜师，今天又安排了答题环节，想捧人也别这么生硬啊，一眼就能看透。】
【承认别人优秀就这么难吗，没有证据就不要瞎怀疑。】
【人跟人的差距真是比人跟猪还大，我真的很想知道，温斐然年纪轻轻，是怎么成为多边形全能战士的。】
邹煜星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斐然你今年多大？”
温斐然：“二十一”
“那你比我还小。”邹煜星上下扫视着他，自愧不如：“你是怎么懂这么多的？”
温斐然笑得腼腆，“一个人待着时，喜欢看书。”
“那画画呢？”邹煜星最擅长夸人，情绪价值给满：“你21岁就得到了曾老的认可，再谦虚就等于不给别人活路了啊，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温斐然无法坦然地面对别人的夸奖，抿了抿唇，不敢去看邹煜星亮晶晶的眼睛，“不，不难的，认真听老师的话，一个人多练会……”
“不难？“邹煜星神情复杂：“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温斐然急着解释，“不好意思，我说错了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与之相比更难，我连想都不敢想，根本不可能做到，不是……”
邹煜星笑了起来，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别紧张，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觉得不难就是不难，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更不用解释。”
温斐然很难把握社交分寸，只能看着邹煜星的表情，确定他说的真话后，心中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他刚要拉近距离，把邹煜星放进安全范围，邹煜星便旧态复萌，用潮水一般的问题淹没了他，温斐然跟不上节奏，每次都要邹煜星停下来等他。
温斐然：“……”死嘴，你说快一点啊！
短短一个小时对他来说无比漫长，能量彻底耗光时才跟另外两队汇合，节目组公布结果，温斐然和邹煜星获得了第一名，而宁廷宇这组是最后一名。
宁廷宇立刻露出了失望又茫然的神情，凑过来想求邹煜星的安慰，“怎么办，都怪我不好。拔草的动作太慢了。”
“没关系，这只是一个小任务。”
见邹煜星愿意回应他，宁廷宇的眉梢立刻扬起，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温斐然。
过去的一个小时，他十分煎熬，满脑子都是温斐然跪舔邹煜星的画面。
但现在看来，温斐然并没有得逞，毕竟以邹煜星的家世和阅历，怎么看得上温斐然这种人？。
宁廷宇心中得意，刚想继续卖惨，就见邹煜星挥手去招呼其他人：“我们能得第一，全是斐然的功劳，那么难的题目他都知道答案，比如……”
邹煜星转过头，准确在人群外捕捉到了温斐然的身影，十分开朗地说道：“你别走吧，快来跟大家说说，你当时答题的背影有多帅！”
只想偷偷溜走，回去蜷缩成一团，独处充电的温斐然：“……”
但我现在的背影只想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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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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