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瓷大概也意识到这点,立刻换了个法子,把她的手包成握拳姿势。
于是燕逸岫抬手与明姐握上,深深吸气蓄力,端起认真的态度。
拼命就拼命。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
虞瓷说完开始,两人同时发力,各自的手指很快挤得涨红,红到发紫,指关节发白,掌长肌凸起。
僵持几秒后,合在一起的两手开始逐渐往左偏移,有时往右掰回去了点,但很快又朝左下方走,直至压到冰冷桌面。
燕逸岫松手收回靠在椅背,累得人都有点飘忽了。
虞瓷拍桌子,大叹一口气:“我说什么吧,是吧,什么叫深藏不露。”
明姐转着手腕点点头,眯起眼更仔细地观察她:“确实厉害,真看不出。”
燕逸岫忽然福至心灵,垂下眼帘,挤出一丝苦笑:“唉……又不会耍枪弄刀,哪称得上厉害。”
“真和别人起冲突,手里有武器不会使,也占不了上风,现在哪有几个帮派还空着手打架?”
听出暗示,虞瓷也立刻接话:“就是,万一打着打着被抓走严刑逼供什么的,不仅丢脸,岂不是也给咱们添麻烦了?”
“而且兔子在读大学,还是小年轻,冲动易怒的刺头一个,所以听玟姐说老大还在考虑呢。”
燕逸岫端起杯子想喝两口,手还因为耗了力而微微颤抖,连带着杯里的果汁也掀起波浪。
挺好的,虞瓷连代号都帮她起好了。
明姐身边的阿连更感兴趣:“欸,学生,力气大打架狠,这不是另一个阿山吗?”
“让她和阿山一样,练练枪使使刀,说不定也能进中心小组呢。”
“阿山打人那叫一个不留情啊,不知道你俩比起来谁更狠。”
提到彭嵘,明姐才想起这茬:“嘶,对啊,最近怎么都没见阿山?”
虞瓷为燕逸岫满上果汁,边回答:“你忘啦?现在七月,阿山期末考考完回家过几天暑假睡大觉了。”
“倒是你俩,成天都能见到,我都看腻了。”
那两人笑着打哈哈。
闲聊着吹了几瓶,虞瓷突然起身:“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喝先聊。”
燕逸岫心一凉。
她就知道,每次和社牛出门见不认识的人,总会发生这种情况。
社牛转头去和别人唠嗑,或是临时去办什么事,就只剩她孤零零和陌生人相对无言。
这次也不例外,虞瓷离开后,她们这桌顿时鸦雀无声。
周围的热闹欢笑和屋中嗨翻天的音乐更衬得这处静得可怕。
明姐和阿连边喝酒边打量她,时不时被周围的动静吸引张望一会儿。
燕逸岫牵动面部肌肉保持得体微笑,故作云淡风轻,其实已经快碎了。
好安静,我以为我们永远有话说。
要主动聊什么吗?
唠家常,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直切主题,太刻意太可疑。
她再次体验到什么叫度秒如年一秒不见如隔三秋。
她假装忙于阅读饮品菜单上的字,假装在考虑再点点什么,专心看了一遍又一遍,都已经快背下来了。
好在明姐率先打破了沉默,起了个头,气氛逐渐轻松多了。
两人轮着拷问她家在哪个区、在哪上大学等,她一脸老实地全盘托出自己套的假身份信息。
“也是地面上的人啊。”
和外人想象的不同,燕逸岫也是拿到资料才知道,其实地下城帮派成员中反而是地上公民占多数。
两个极端区域有明显分隔,不怕随随便便撞见熟人。
而且地上公民能随时出入,行动自由,不受监管局限制,所以各帮派很乐意广纳地上公民。
另外,对于有些人来说,原本高高在上的体面的地上公民居然选择混迹地下城,甚至成为自己的手下,如同家养猫和阴沟里的老鼠成为伙伴,会给这些人一种平起平坐的诡异满足感。
三分钟后虞瓷终于回来了,气氛马上重回最初的热闹。
“兔子不怎么爱讲话呀。”
虞瓷哐哐倒酒,猛喝一口移开杯子才说道:“懂什么,真没见识,这叫人狠话不多好吗?”
“下次哪些不长眼的跑来闹事,我拉上兔子去干架,再喊你们来亲眼看看。”
燕逸岫如坐针毡,表情快要维持不住。
可千万别有这种机会,她完全不是进攻型选手,又得控制住不暴露异能,到时候被群殴打成肉饼了不得给人笑死。
“不会耍武器确实是个问题,”虞瓷抬抬下巴,“阿连,老教练了,要不抽空多教个她呗?”
阿连眼角嘴角挂着笑,爽快地满口答应。
于是燕逸岫成功和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几天怎么也没看见阿彬?一个个放假了就跑没影。”
“是啊,老大也不多管管,是不是在忙什么要紧事?”
“阿彬啊,她最近时不时头痛,在家休息呢,估计前几天去地面晒了大太阳,再回这冷冻库不适应,给整感冒了。”
虞瓷回答了前半部分,美滋滋尝起给燕逸岫点的同款饮料。
四人继续闲聊几段有关地下城和地上最近发生的事情,明姐还提到了锡众帮。
锡众帮内部好像出了什么事,这两三天几乎看不到人影,犹如集体人间蒸发。
欠揍的几个炎穆帮成员照常每日挑衅打卡,也没见谁露面赶人。
又坐了十来分钟,燕逸岫装模作样看了眼时间,说自己该回学校了,晚上还有课,不便久留。
虞瓷大口喝完瓶底的酒,说去送送她,一起脱身离开。
从醺人酒香里穿出,下一刻又被混杂的美食香气包裹。
燕逸岫顺着地砖的直线纹路走,边听虞瓷说炎穆帮的大大小小事情。
过了会儿,虞瓷忽然中断讲述,暗骂一声,拉起她转弯往旁边走。
她茫然跟着虞瓷移动,目光瞥向四周又很快收回。
不远处有四个穿着笔挺黑制服的人正朝这走来。
制服款式和胸口的徽章图案很特别,她记得是地下城监管局。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大概三十,威严正气,走姿和气度展露出明显的军人风范。
看来是因为虞瓷屡犯规定,如今已经在监管局混了个脸熟,所以那四人瞧见她就马上锁定了目标。
“站住,少装瞎。”
见没躲过去,虞瓷用力翻了个白眼。
“虞瓷,”为首的冷面女人站定,拦住去路,“出示芯片,例行盘查。”
虞瓷不耐烦地伸出胳膊,让对方扫描她的芯片检查定位记录。
向步青获取行程轨迹,确定了她这几天安分呆在地下城没乱跑,但脸色并未缓和。
“你若是再擅自离开地下城,在非规定时间逗留地上,可就不是罚款和三天禁闭那么简单的事了。
“你已经无视警告太多次,虽说总局要我们亲民执法,但我们也不会纵容你们顺杆子往上爬。”
虞瓷意味不明地嗯了声敷衍,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燕逸岫稍稍掀起眼皮,余光瞄向对面悄摸观察。
分明是严厉的警告,但她感觉不出多少厌恶情绪。
与此同时,严睢也正打量虞瓷身旁的人,发现是张生面孔,之前从没见她在虞瓷周围出现过。
和虞瓷浓秀张扬的五官不同,短发女生的眉眼可以说是清淡,清淡到好像让人转头就忘。
就算刻意想要记住,但她脸上雪地似的干净,没有一颗痣,没有任何可供记住的特征。
“你好,请你也打开芯片。”他出声说道。
虞瓷抢先开口:“她是地上公民,不需要检查行程。”
“那也要人脸识别核查身份,”向步青紧接着扬声盖过,示意严睢上前。
“和你搅一起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到处惹是生非,总给监管局添堵。”
严睢迈步靠近。
他一动,燕逸岫忽然在这人身上闻到一缕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甜味。
麦芽糖的气味。
燕逸岫神思一震,立刻朝他投去目光,记住对方的容貌。
丹凤眼,尖瘦的脸,剑眉遮在碎发刘海中,露出锋利眉峰折角。
严睢刚踏出的步还没踏稳,就见这原本半垂眼帘安静杵着的人忽然抬眼直勾勾看来,他瞬间有些怔愣。
……怎么了?
但她下一秒就重新低头,目光落在低于视平线的某处,不再看人,恢复平和内敛的气场。
那片刻的凛然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或许是个假装安分的凶残帮派成员,没装好暴露本性了。
严睢这么想着,扫描面部后仔细阅读她的身份信息,看得格外认真。
和刺头虞瓷混在一起的,必须多关注关注。
“是地上公民,无违法犯罪记录。”严睢核实完,退回向步青身后。
向步青点点头,最后对虞瓷警告几句才带人离开。
严睢随之侧身,露出背后的长发,卷曲长狼尾在脑后绑成小小一撮,贴在制服上。
燕逸岫眼睛差点看直了,定定目送对方远去直至消失在人群之中。
老天奶,那居然是个清俊的长发男美人。
别的暂时抛开不提,自己在新世界遇见长发男的概率好像有点高。
但那人看着就不像善茬,阴森冰冷,板着死人脸。
“你想追他?”见她目光黏在那人后背,虞瓷抱起双臂,冷不丁冒出一句。
燕逸岫吓得被一口空气呛到,捂嘴猛烈咳嗽。
虞瓷面无表情摇摇头:“那我可帮不了你,那是监管局的走狗之一,我最烦的就是里面的人了,一个个都碍事得要命。”
“你别胡说八道……”
虞瓷笑出声,戏谑道:“你眼睛都快飞出去跟人走了,还说我胡说八道。”
“那是向步青的手下,之前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
“喜欢假装听不见不想理的人说话,永远臭着一张脸,搞得像被关禁闭的人是他。我想起来就冒火。”
“他叫什么?你知道他多少事?”见她有所了解,燕逸岫赶忙追问。
他身上有可疑甜味,必须多关注关注这个人,查清楚他是不是和反派有关系。
虞瓷抬手指她的鼻子冷笑:“你果然是看上他了,还狡辩。”
“……”
不方便和虞瓷透露太多,燕逸岫只好闭眼硬着头发认下。
虞瓷立刻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甚至担心她老实巴交胆小如鼠不敢追,慷慨传授一箩筐泡男大的经验技巧。
燕逸岫板着死人脸捂住耳朵走了。
离开地下城前,她再次同温簌联系,收到一切顺利的讯息后才安心出发。
地上仍然炎热,天地之间如巨大蒸笼,烤得人受不了。
燕逸岫逃命似的火速回到行动组基地,进入充满冷气的室内,终于放松下来。
会议室桌上摆着一套眼熟的东西。石现的同款玩具。
不对,不是同款,就是石现的那套玩具。
谭誉道正捏着其中一块来回翻转,让机器扫描感应每个角落,录入上面层层叠叠的凌乱指纹进行分离分类。
石现提过送礼人接触过玩具,因此说不定某些难清洗到的死角还留有指纹。
于是谭誉道决定偷换证物进行检测。
今天石见微陪女儿和孙女去海边玩,是最佳行动时间。
系统协助将监控定格在最后一帧画面,谭誉道就可以大摇大摆进出,成功携带证物离开。
系统屏幕开始闪烁绿光,已识别出第四人的指纹并比对成功。
指纹对应的身份跳了出来,这是她们第三次看到昆隐棋的肖像照出现眼前。
燕逸岫再次长久注视昆隐棋的脸,想象她变得立体,会做生动的表情,就在自己面前。
石现提到昆隐棋是和她姥姥直接接触。
昆隐棋和石见微私底下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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