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昨天不是才做过精神疏导吗,今天还要?”
本来安静的医院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抓狂的男声,他把本来一头柔顺的黑发抓得毛毛躁躁,满脸纠结,眉毛都拧在一起。
“嘘。”旁边的向导医生笑眯眯地竖起一根食指,“医院内禁止大声喧哗。”
“这不是临时工变长期工吗?”青年压低了音量,苦巴巴地说,“我难道得一直管他吗?”
向导医生呵呵一笑,捧着手里杯子喝了口热水。
“观月希同学,谁叫你捡的这个哨兵精神匹配域狭窄,你又正正好符合呢,我们这只有你能配上。”
青年——也就是观月希,一副痛苦面具的样子。“我当年考精神安抚复习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过啊……我是攻击型向导啊。”
“那不是正好,精神修复可是每个向导的必修课,学好了没有坏处的,多好的实操机会。”
观月希:“……”
“而且你跟他匹配度高,就算你是攻击型向导,拿精神力糊墙都行。”
“很累的好吧!这跟女娲补天有什么区别?”
“那也没办法咯,你知道的,目前为止的药物只能辅佐治疗,哨兵精神域上的毛病终究还得靠向导。”医生摊手,“你只能努力提高自己的精神修复技术了。”
“那得治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看他造化,看你技术。”
观月希:?
透过病房的玻璃,能隐隐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色长发哨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是给哨兵特制的病房,坚固的设施,超隔音墙壁,24小时播放着潺潺流水的白噪音,连灯光都是柔和的无极调光,为了照顾他们过于敏锐的五感。
把他放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位灰发的哨兵,他的精神域就像纸糊一样的脆,任何外力都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屏障,他就会死,或者说好听一点叫陷入精神黑洞。
观月希回想了一下,前两天捡到他的情况,叹了口气。“唉,那样还没死,死在我手上就更说不过去了。”
向导医生拍手:“对嘛,治好了也是功德一件,看起来他体能等级也不差,你也不吃亏。”
“……话也不是这么说吧!”
虽然满脸不情愿,但观月希准备进病房的时候还是放轻了脚步。
“算了,那我进去了。”
屋里除了流水声,只能听到哨兵不宁的呼吸声。昏暗的灯光下,这个距离也能看到哨兵眼下深重的黑眼圈,乱糟糟的灰毛,即使是在昏迷中,也是一张臭脸。他眉头紧锁,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真是欠你的了。”
观月希小声碎碎念,拨开哨兵脸上碍事的碎发,把手贴到了他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带着机械嗡嗡声的小型飞艇上,十个考生各自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坐在最靠近舱门的,是一个黑色长发的青年,他正略显无聊地,通过一个小圆窗观察这下面的情况,天生的微笑唇使他看起来对这种情况游刃有余。
摄像头亮着红光,忠实地记录着每个考生的行为。
“考生观月希,学号305089760,如果信息无误,请在规定位置核实手印。”
舱里突然响起电子女声平稳的播报。
“考生禁止携带与考试无关的物品,只允许携带标准物资包。如有身体不适,或在考试中出现紧急情况,请及时向教务处联系。”
“考试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考前须知播报完毕。”
“请考生在嘀声出现后两分钟内出舱。”
听到自己的名字,青年起身,把手掌整个贴到舱门旁边的一个小屏幕上,绿光扫过掌纹,舱门开了。
“考生身份验证成功,观月希向导,祝您考试顺利。”
万米高空呼啸的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吹得舱里每个人的衣服都呼呼作响,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嘀——”
电子嘀声拖出长长的尾音。
观月希微微一笑,张开双臂,翻身一跃而下。
考生被飞艇从天上放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算考核了。
风很大。从飞艇跳下的观月希,一瞬间就开始掉落,强烈的失重感充斥身体,过了一两秒,身体开始适应失重,只能感受到风在把自己顶起来。
天在下,地在上,在翻滚一圈之后,那一刻,好像全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
耳麦里系统电子音播报着实时高度。
“九千米。”
“八千米。”
“七千米。”
……
他冷静地像演练了成百上千次一样,面上只有放松的神态。在自由落体几十秒之后,拉开了降落伞,极速下降的趋势被扼住,身体被猛地提起,开始慢悠悠地往下飘。
一双灰蓝色的明目隔着防风镜放眼望去,脚下全是浓密的森林。
观月希挑眉。
“嘶,运气不太好啊。”
环顾四周,都没有合适的降落空档。跳伞难得不在突破心理跳出的那一步,而是怎么平安落地。
他竭力调整方向,但原始森林的范围太大。他只能心一横,牙一咬,闭眼一头冲进了树杈中。交织的枝干撞得他眼前一黑,身上被刮得生疼,听声音是又断了不知道多少根树枝,一路的“咔嚓”声不断,最终黑发向导才被降落伞缠住挂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停下。
过了半天他才先睁开一只紧闭的眼,再睁开第二只,倒抽了口气。
“痛痛痛痛……”
观月希呲牙咧嘴的,大腿屁股后背哪里都疼,衣服也被刮破了几道,嘴里还尝到点血腥味,不知道是咬破了还是内伤了,好歹是没有断手断脚。
没人疼就来毕业考核,考完浑身疼。
向导长叹口气,气还没叹完,虽然周围没有其他生物,但是他耳边传来了“嘶嘶”声,像是从脑袋里钻出来的。
观月希捂住头。
“不许在我的精神域里面笑。”
“……”
观月希恼火:“你行你上啊。”
“……”
“你不行你说什么啊!”
……
他就这么在外人看来是自言自语地吵了一会儿,才活动起手脚,低头评估了一下距离。
不太高。他下了决断。
观月希从腿侧摸出匕首,利落地割断降落伞绳,像猫一样落地时四点着地,再接一个翻滚卸力,从五六米高跳下来也安然无恙。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得意地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哥。
“这身体素质,这技巧,向导不让哨兵啊。”
一着地,因为冲撞而麻木的五官又重新活络起来,潮湿的泥土气息钻进了鼻子里。
“这全是绿色的,真的很容易迷路诶?”
观月希环顾四周,蹲下来重新扎紧了靴子和裤脚。
在这颗偏远星系的孤星上的原始森林中,不知道存在着什么没见过的生物,万一被什么剧毒蚊虫咬上一口,他也不用继续毕业考试了,直接就地成盒算了。
“算了,至少比他们前年在沙漠的强。”
观月希嘴角抽抽,听往届的说,那沙漠里没水还有蜥蜴怪,白天气温高达六十摄氏度,晚上零下二十度。白天烧烤,晚上速冻,美味人干,新鲜可口。
而这里,至少无高等智慧生命的痕迹,星球表面被大范围的原始森林覆盖,少量高山和湖泊,接近温带阔叶林气候,还有贴心的氧气可供人类呼吸。
观月希从前几天开始就在思考着,他是攻击性向导,没有哨兵那样一蹦三米高、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能精神抖擞的超强身体素质,在这样原始的地方,想要存活一个周的同时又能完成收集任务,在精神力方面的优势几乎发挥不出来。
唯一值得令人感到安慰的是,他的精神体也是在向导中少有的极具攻击性的精神体,遇到个什么猛兽的也有一战之力,除了性格吧……
观月希还是决定先把它从精神域里放出来。
一条黑色泛绿的蛇凭空出现在草地上,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灰绿色的头部呈棺材状,漆黑的眼瞳,充分体现了冷血动物的凶残和美丽,正是最致命的毒蛇之一——黑曼巴。它支起脑袋,晃动着感受了一下周围比精神域里低的温度,吐舌发出了不满地“嘶嘶”声。
“怎么了,我考试你也得出一份力吧。”
观月希示意蛇速速前去探路。
“快去,你要是去了,我就不计较你刚才笑话我的事情了。”
蛇看了观月希两眼,慢悠悠地往前滑动几下,不动了。
“……”
“喂?”
“喂喂。”
“喂喂喂!”
蛇一动不动。
观月希提起地上的蛇面条,晃了晃。
“不要装死啊,为什么装死?因为这冷吗,但你不能克服一下吗?”
“等我拿到了优秀毕业生,也把你照片挂到墙上,你说怎么样?”
蛇鄙夷,它一个精神体要照片干什么。
观月希看这么说不好使,又换了个说法。
“这么多年了工资涨没涨,有没有好好努力?”
“……”
蛇不懂,蛇不听。
一番无语下,观月希认命地把黑曼巴塞回自己的精神域中,自己上路。不是说精神体都随主人的性格吗?怎么自己这只是这样子的。
这么一颗星球,散布了几千名考生,也就像水滴落入大海,能碰上其他考生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不过可以先试着寻找水源,或许在水源附近能组上队。观月希琢磨着。
这个时候要是他是哨兵就好了,可以听听看远处有没有水流声。
“唉,或者是黑曼巴能主动点找路也好啊。”
他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想。先往山谷走吧,一般来说……
下一秒他就骤然踩空了,整个人顺着下陷的地面掉了进去,都没来得及发出叫喊。
他在坡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狼狈地沾着一身土,躺在地上懵住了。
“卧槽啊……”
半晌,回过神来的观月希没忍住爆了粗口,原来是因为他脚下本来被厚厚落叶覆盖的地面突然塌陷了一块,所以他掉了下来。
他翻身把蛇从精神域里抓出来。
“原来你停下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前面有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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