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人都差不多走完了,许清如叫他,他毫无反应,便伸出右手去摇晃他手臂:“醒醒陆安。”
陆安醒了,却没有动弹,一把拉过摇晃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身后,倒像是许清如拥抱着他。
一瞬间,许清如连呼吸都忘了。
只觉得自己锁骨处,有人蹭蹭。陆安喃喃道:“我缓一下就起。”
声音有点不对劲,好像哑了一点。
“陆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怀里的人没有抬头动弹的意思,只说:“好像有点头痛。”
许清如直起身来,一只手把他扶正,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额头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
又摸上他的脸,是热热的,看着他耷拉的眼神,说:“还有精神吗?我们先出去。”
陆安覆上他脸上的手,使彼此更贴合,笑笑说:“没事,有精神。走吧。”
她抽回手,余温却没退却。
出了影院,陆安还想跟许清如在外面逛逛,许清如却不想再逛了,说要回家。
这样陆安应该就会去看医生了。
可陆安却执拗地要送她回家,到了小区门口,许清如拿下腿上的枣红色毯子,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他脸色微红,眼睛笑盈盈却没有什么精神。又抚上他的额头,好像温度又有点高了。
皱眉问:“还好吗?”
他笑着点点头。
收回手,又担心他不会去看医生,上次住院还在忙工作,怎么会把生病放心上。
像是认命了似的:“来我家吧,有体温计和常备药,我给你看看。”
许清如真是再了解不过他了,他可能没时间去看医生,但他不会放过跟自己相处的每个机会。
果然,小狗的眼睛一亮,声音都充满了朝气:“好啊许医生!”
陆安乖乖在沙发上坐着,拿出测好的水银体温计,仔细看着。
许清如在一旁给他冲泡感冒药,问道:“多少度?”
“38.4度”
“给,把这个喝了。”许清如递给他杯子,又问到:“忙工作身体也不顾了吗?”
“没事,许医生会治好我的。”陆安笑嘻嘻地接过杯子,乖乖喝药。
发烧头也沉,加上吃了退烧药,头也有点晕乎乎的。
许清如看他按了按太阳穴,心里了然他的情况,怕他这样开车回去危险,便说:“有间小次卧,不着急走的话,你去睡会儿吧。”
当时这个小区的房型都是有两个大主卧,许清如觉得浪费,便把一间房间改成了次卧加书房,光线好的那面用来日常办公或者看书,中间木屏风隔开,便有了次卧的空间感。有时候看文献看累了,转过屏风,便直接到头休息,她喜欢安静又光线暗淡的空间,让人特别放松。
“不着急走,许医生你真好。”
陆安满脸笑意跟在她身后进了小次卧,许清如在床头给他放了一杯水后就出去了。
陆安躺下,陷进柔软的床和枕头。
昏暗的房间,柔软的条纹枕头,淡淡的香味,看着床头那杯水,沉重的眼皮终于舒心闭下。
“咚咚”敲门声响起。
“陆安。”门外是许清如的声音。
他起身打开房门,看到许清如一手是杯蜂蜜热水,一手是温度计。
“好点没?你睡了5个小时了,把这个喝了。”
陆安没想到自己睡这么久了,乖乖接过,咕嘟咕嘟喝完。
许清如踮起脚尖,抚上他的额头,温度好像没那么烫了,又把温度计递给他:“再测测。”
陆安也听话,许医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在温度降下来了,37.5度了。
陆安睡觉的时间,许清如熬了粥,现在正好。便让他在餐桌前坐下,嘱咐他吃点儿东西,一会儿还要吃药。
陆安接过她递来的陶瓷碗,里面是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勺子搅拌,散着热气。
感觉奇妙极了,现在两人就像情侣,醒来就有女朋友亲手熬的粥。
陆安低头笑了,他可真愿时间停在这一刻。
“许医生,你还会做饭呢?真好吃。”
“你不是也会吗?”
想起上次她醉酒,自己在这儿炒过小菜,真神奇,这次换她来照顾自己。笑笑说:“因为我爸也会做菜,他爱做菜给我妈吃。从小就诓我说不会做菜娶不到媳妇儿,久而久之我也就会了点儿。”
许清如有点吃惊,这是她没想到的,他们家肯定不缺家政,但陆安爸爸还愿意给妻子做菜吃。氛围真好,怪不得陆安也这么好,是在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的呀。
这么想着,却觉得有点苦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父母,脑海里却是许立强养的情妇找到家门口的得意神情、是穆青在洗碗池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但还是被耸动的肩膀出卖的哭泣背影、也是穆青被医院宣告死亡,许立强在抢救室外抽她的一巴掌和愤怒的谩骂。
她收起嘴角的讥笑,安静地吃着粥:“吃完把药了吃了就回去吧。”
陆安不懂为什么她低头喝粥看起来那么难过,是不是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了,可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出奇怪的点,悻悻低头,说了一声好。
这时候,许清如放桌上的手机叮一声响,她拿起来看,是怀城的气象局短信,大体是说今夜下雪,是怀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祝愿瑞雪兆丰年。
她往窗外一看,陆安随着她的视线。
她说:“原来下雪了。”
陆安看着她,头顶的暖光让此刻的她显得温温柔柔的,没了平时的凌冽,可她眼底的悲伤还没有散去,就像一个易碎的白瓷釉。
这一刻,他很想吻上她的眼角,他不想看到她难过;也很想拥着她,两人蜷在沙发里,摸摸她的脸,会轻轻吻她的唇,问她为什么难过;如果她不想说,那便不说,日后都不会让她难过就是了。
回到家,陆安刚洗完澡,出浴室,手机收到许清如的一条微信,是医嘱。
嘱咐他按时吃药,嘱咐他要测体温,嘱咐他如果复烧要去医院。
陆安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外面雪花纷飞,他笑着一手喝水,一手打字回复。
“好,都听你的。”
第二日许清如睡了个懒觉,醒来时,眼睛红肿还有点疼。
其实是昨天夜里哭过,她想起宋静在医院里面和自己老公打视频的甜蜜,想起陆安说他爸爸爱为妻子洗手做羹肴,也想起她爸妈的短暂恩爱和句句伤人的言语,想起她和许立强这些年的互相指责。
她以为她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这就是人性而已,商人势利、美色诱惑、人的变化,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她也曾想过,和许立强不再恶语相向,把她想明白的“人性规律”套放在许立强身上,许立强只是“顺应规律”,她就觉得可以稍微原谅他了,可真真套放在他身上时,她又无比的恨、无比的怨,她没有办法放下,便开始痛恨这“人性规律”,自己才稍微得以解脱,比只专注地恨一个人而轻松了些。
我只是恨着人性规律罢了。
陆安的出现和隐隐显现的家庭氛围,让她羡慕渴求的同时,她又开始想不明白了,她耐以轻松的规律好像是错的。
又开始痛苦,哭得喘不上气。
好恨。
真的好恨许立强,恨他实现阶层的跨越就变得势利和充满谎言、恨他满嘴借口推脱不掉的酒局、恨他养的情妇在穆青前的高傲和冷眼、恨许立强不同意离婚为了利益至上的原则。
同时,也好恨自己。如许立强所说,如果听话照看妈妈,就不会出事。
好恨。
恨自己为什么贪玩,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在整日以泪洗面的穆青身边。
哭着哭着,泪水打湿了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累了,沉沉睡去。
醒来时,雪把这个城市盖了一层。因为是初雪,外面很多人,高兴地玩、高兴地拍照。
可白茫茫的,许清如现在只觉得刺眼,又重新拉上窗帘。
手机电话铃声响了。
拿起来一看,眉头深深皱起,红肿的眼睛又有了水汽和恨意。
是许立强。
电话接起,那头说:“元旦节回来一趟。”
“干什么?”许清如哑着声音,烦躁地问。
“李叔儿子元旦放假要回家,你跟他见面聊聊。”
“呵,我以为你是要把财产过户给我。”许清如揉了揉后脖颈,讥笑着,又说:“您与其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干点实际的,比如立遗嘱、转让财产,这些我比较乐意见。”
“许清如!”
“叫什么!”她咚一声重重地放下水杯,陶瓷杯狠狠地撞上木质餐桌,水荡出来,砸在桌上、手上。“你自己的婚姻经营成这个烂样,凭什么管我的!”
“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因为你妈,谁管你!”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你有什么资格!”许清如红了眼眶,看着手机屏幕“许立强“三个字”,咬牙切齿,对着手机吼到。
“许立强!是你逼死了我妈,是你!”
“你骗了她,出了轨,小三找上门来羞辱她,我妈要离婚你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逼她!她吞安眠药自杀都是因为你!”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
“我真的恨透了你!”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沉寂。
许清如着挂了电话,红肿的眼眶是再也包不住泪,止不住的泪水往下流,打湿了脸庞,她蹲在地下,埋起头,抱住自己。
房间里,是不断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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