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公司，付霁都没再跟我有任何接触，他看出了我的居心不良。
付霁似乎没有接手这个公司太久，想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扔了几个合作到我们策划部。忘了说，我所在的公司是一个广告公司。
那是一款香水的方案。我被安排去做调研任务。上百瓶香水小样在我逼仄的地下室小屋排开。
我精心挑选了样纸，小心的喷洒在上面，让底下的实习生出去找调研人群。
他们就像曾经的我一样，很好用。
接下来很多天我都忙的脚不沾地，反复的试验和调查，做出许多分资料和报表分析。说实在的，我更适合哪种没脑子的工作，而不是要亲力亲为的去动用尘封的大脑，这对一个蠢人和懒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我们组的方案被pass了，因为甲方更喜欢另一个。
我讨厌甲方。
开会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设计方案，很惊艳。他们主打的是一款白茶香，有风信子的后调。我看到模版的时候几乎就被吸引了，因为这款香很像他我们老板。
清冷，诱人，且不可侵犯。
作为除了实习生以外的最底层小职员，我其实没有太多感想，当杂工的累其实跟当职员的累查不到哪里去，只是后者觉得更上得台面而已。
我甚至连开主会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勤勤恳恳的记录者，没有任何发言机会。后续项目我们组不用跟进，去忙了另一个项目。
我似乎忘了找不到工作时痛哭流涕的傻样儿，开始了摸鱼的日子，又或许说是因为曾经遭受的苦难，我才要更好的享受现在的生活。但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些有的没的。
我已经二十多天没有见到付霁了。
下班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我穿着卡脖子的衬衫领带，很是不想离开又空调的房子。前些日子我换了房子，月租高了一倍，但是好歹没那么拥挤了。
我去了一家开在巷子里的酒吧。
大学那杯酒让我记忆犹新，我现在一想喝酒，就去那家叫“月光”的小酒馆。里面很多下层人士。虽然如今用下层来形容人不太好，但是很贴切。
那是我在当老鼠时发现的好地方。依稀记得我在那里用尽了最后一百多块，然后去跳的海，虽然没成功。
驻场的吉他手唱着舒缓的民谣，大致是些诗和远方云云。我随意找了个卡座，要了几瓶廉价的白酒和加了冰的杯子。
像我这样孤身一人的很多，我四处环顾，想要挑一个合适的对象来倾诉空虚。却瞟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当时的合租室友，叫陈云？还是陈雨？我有些就记不清了。
他也发现了我。我闷了口酒，感觉他长得更帅了，长的过分的头发还自带一种沧桑感。啊，想起来了，他叫陈瑜。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曾经发生过关系的室友是一件不太常见的事。这就是缘分。我想。
陈瑜走了过来，坐在我边上的卡座上。
我近距离的观察了他一下，确实更帅了。我们相顾无言。
“我想亲你。”我说。
清冽的，泛着苦涩酒味儿的唇贴了上了，干净的，不含任何**的吻。
“我也是。”陈瑜说。
我不太能很好的表述我跟陈瑜间的关系，或许是难兄难弟，在同一屋檐下的可怜人，互相见证最落魄的日子，互相扶持，互相给予对方爱意。不掺杂欲又平生欲的爱意。
吉他手正好唱到：
“在晚风中你会看到
我背着吉他浪迹天涯
也许是回忆让我们有点慌
在过往的岁月改变了模样
曾经的疯狂
如今已是被磨去棱角的伤
”
我跟陈瑜就这么在酒馆里喝了半宿，他没有讲他的过去，我也没有，我们或许已经有了九个多月的默契，在酒里把苦涩喝尽，然后互相打一个kiss，最后在巷口分道扬镳。
在闷热的晚风徐徐里，我回头，恰巧看见他也回头了。
“去我家玩儿吗？”
“好。”
我们做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明破晓。两个流浪儿，又一次相遇在一起。
陈瑜这个人怎么说呢，他是个不太合格的艺术家。靠画画为生，拿着别人施舍给他的一点钢镚和纸币，在地铁站，在闹市口。
他说这叫艺术。
我不这么认为，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学画画，他说因为喜欢就学了。陈瑜这个人，很是随性，想做便做了。
这世上大部分有此魄力的人都是随性的。我说过，我曾经想往自己身上贴一些异于常人的标签，那时候我很想学画画，也以为自己还有那么点小天赋，也很喜欢，鼓起勇气跟家里人说了。
我的父母是半新不旧的人。他们遵从你的想法，但是不认同你的观念，甚至想要改变你的观念，他们打电话给我的班主任，看似询问，实则想要老师来劝我。
老师很犀利的指出我的问题，我家里穷。于是我放弃了。可能本来就没想过成功，但是真到那一刻，还是有些羞耻和不满的，因为是一个外人指出了这其中的根本原因。
我还记得我妈说的那句话：“是你自己不去的。”
我说：“嗯。”
天赋这种东西，一百个人中有一个，也够世界泛滥成灾了。
人得到的越少，想要的就越多，我靠近付霁，是因为他身上有我触不到的成功，我靠近陈瑜，是因为他身上有我没有的随性，他甚至没有上大学，因为他跟我一样是个穷光蛋，但他自学了画画，还称之为艺术。
像我这样的俗人，幸好我没玷污它。
我跟陈瑜过上了平淡的日子。我的钱很少，没什么存款，大概率只够日常开销。
但是我喜欢。我认命了，这辈子就这样也很好。
陈瑜说，“我们两个没有孩子，只顾我们自己就很好。”
我很赞同的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照常上下班，不再窥视付霁的一言一行，不再痴缠他，除此以外，我的薪水也提了一点，一切都在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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