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方竞墨看着面前竹影婆娑的竹林，蜿蜒的小路通往深处。风一吹，竹叶相撞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光线从竹叶的间隙打下来，丝丝缕缕，光华万千。
方竞墨看着这个美到震撼人心的景象，想到她在夏天喜欢去的庄园。
庄园隐于山腰，那里也有成片的竹子，清凉幽寂。
竹林深处拐出一群十**岁的青年，统一穿着蓝色的古装，向方竞墨的方向涌来。
方竞墨见避之不及，直接就站在原地，可这群青年没看见她似的，直接说说笑笑穿过她。
离的近了还能听见这群以中心前方的小胖子为首的青年在放肆嘲讽：“一个小瞎子而已，再关系户又能有什么能耐？”
“进去进不去内门还说不定呢？”
“可是……”人群里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小声道。
“有什么可是的，没死就算他命大。”
这群青年硬生生破坏了竹林的静谧安逸。
嗯……好像是被她撞见了霸凌现场。
方竞墨看着面前的竹林幽径，打算看看什么事。
她沿着小路往里面走，走了一段时间，她看到了一口井，井被杂草掩映着，看得有些不大真切。
那群小孩说的是这了吧？
方竞墨弯腰看井里有没有人，可井里光线很暗，只有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出。
“有人没？”方竞墨对着井喊了一声。
喊完她自己都想笑，刚刚那一群人都没看到自己，在她面前直接谈论自己干的坏事。
她现在喊了一声，井里有没有人是一码事，这个人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又是另一码事。
她好笑地想着，井下却传来一个回答：“有。”
真的有人？！
别看这群小孩一副刚成年很乖的样子，竟然霸凌同学？！
过一会儿这人又问：“上次是你救的我吗?”声音有些青涩，极具少年感，像是清晨的露水，充满朝气。
“啊？“方竞墨突然被这句问话问懵了，没反应过来。
“就是前几天在幻境救我的人，是你吗？”少年又问。这一次他问得更细了，似乎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吧？”方竞墨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井中少年没说话。
方竞墨：“我先看看看看怎么救你。”
方竞墨蹲下，尝试薅脚边的草，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出意外了，她的手径直穿过了草：“……”
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尝试摸了所有东西，发现只有井沿是实体的。
无奈之下，她对少年说：“小朋友，因为个别原因，姐姐没办法救你。你一个人在井下可以吗？”
月光穿过竹叶洒下，井下微微变亮，隐约可以看出井底盘腿而坐的少年抱着自己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取暖。
他上半张脸缠着绷带，眼窝处深陷，似乎被人挖去了眼球：“没关系的……”少年顿了顿才继续道：“姐姐，下面是枯井，我一个人可以的。”
“可你怎么出来？”
少年头顶耳朵耷拉下来动了动，有些闷闷不乐：“会有人来的，他们找不到我，会有人来的。”
“那就好，那姐姐陪你说会儿话。”方竞墨坐在井沿上，手支着井沿，感受习习凉风，听着簌簌竹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无论看多久，方竞墨依旧震撼于环境之美。
而她的手蠢蠢欲动。
想画下来，导入公司数据库。
月亮之下，竹林之中，他们一人悠闲坐于井沿，一人盘腿坐于井底，他们未曾见过对方，但心底却莫名对对方充满好感。
突然少年问了一句：“姐姐，你是灵体吧？”
方竞墨微愣，随后一想她这个样子称为“灵体”还挺合适的。
“是的。”方竞墨开始逗井下的小少年，“我当然是灵体，我是你的守护灵。”
少年只知道关于“灵体”大概知识，所以他信了。他头顶上耷拉着的耳朵突然激动立起，期待地问：“那你会陪着我吗？”
“当然。”方竞墨画饼画顺手了，脸不红心不跳直接道：“我当然会陪着你，毕竟我是你的守护灵嘛！”
少年毛茸茸的耳朵愉悦地抖起来，他站起来抬头对着井口介绍自己，“那姐姐，我叫殷楮。殷切的殷，楮树的楮。”
他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开心地晃来晃去，“我母亲告诉我‘对于人来说名字很重要’。你千万要记得我名字。”
少年言语的真诚感染了方竞墨。
她心里有点后悔画那个饼了。
——我当然会陪着你。
少年与她初相识，他们之间无关利益，仅仅靠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连接。
或许他们的初见便是离别。
但方竞墨还是笑道：“好的。殷小楮。”
做戏做全套，至少现在殷楮很开心。
凉风习习，竹叶簌簌作响，他们聊着天等着人来救。
光线方向逐渐变化，变暗变亮。
竹林中，两人眼睛明亮，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投机。
突然，竹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中飞鸟盘旋至天上，不一会儿，有一群人便赶来了。
领头的那人，青丝玉冠，一袭白衣，边缘滚着银边，行走间衣服上银色纹饰涌动，低调而又奢华。
旁边人均是穿着纯白的古装，对那人恭敬道：“那个孩子就在前面的井里。”
方竞墨知道救人的人来了，她冲殷楮说：“殷楮，救你的人来了。我先走了。”
殷楮声音传来：“好的，姐姐。”
趁着梦还没醒，方竞墨打算去各地逛逛，开发一下梦中新地图。
她站起身拍拍衣服，一抬头便对上领头的那人的视线。
那人眼睛涌着笑意，但不多时那人视线便转到其他地方了。
方竞墨浑身一震，她感觉这个人能看见她。她往旁边退了两步，看着这群人把殷楮救上来。
领头那人揉了把殷楮的头发，声音含着笑意道：“哟，是个小瞎子呀！”
她转身就想走，突然眼前景物急剧变化，方竞墨感觉整个人都在抽离。
最后听见了一句“受友人所托，这小孩我就带走了”。
然后她就醒了。
“……”
方竞墨看着天花板，梦境色彩极速褪去，她喘了口气，翻了个身，脸埋进被子里，缓了会儿，便起床了。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
她洗漱完，便去厨房找饭吃，打算先垫垫肚子。
结果一拐弯，便看到她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财经新闻。
方竞商听见声音了扭头看向方竞墨问：“醒了？睡得可好？”
方竞墨点点头：“很好，就是做了个梦。”
“行，”方竞商看着电视“啧”了一声，然后继续对方竞墨说：“你先吃，吃完咱们回一下老宅。有人要审判你了。”
“知道了。”方竞墨瞄了眼电视上被采访的男人。
男人嘴角含笑，五官立体，带了一副金丝眼镜，愕然一副斯文败类，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一切事情在他面前都不是事。
方竞墨知道这人，但她没放在心上，或者说除了她妈她姐她友人还有动漫，这世间什么都不值得她挂心。
方竞墨吃完饭收拾完，直接坐上她姐的车回了老宅。
车上她姐让她再看一遍策划，并做好准备。
方竞墨立马开始着手准备。
看来她姐给她担的保没过。
简约大方，布满小巧思的会议室里，依旧是家族长桌会议。
大屏幕上是方竞墨今天刚发给方竞商的策划案。
这个会议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凡是手底下有公司的人都参加了。
方竞商姐妹俩的母亲在国外出差，没有到，因此这次会议是下一任家主方竞商主持。
方竞商坐在继承人的位置，主持着会议，看着她妹妹在台上解释着策划案的可行性。
偌大的会议室，手握股份掌管权利的方家人看着方竞墨，眸光沉静深邃。
这里的人随便拎出一个，在外面就是叱咤风云的存在。
会议室内，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纸张不断翻动，连空气都在思考着方竞墨的商业价值，以决定她的命运，评估她还配不配这个位置。
会议上，方家人犹如毒蛇猛兽，对方竞墨步步紧逼。方竞墨打起十万分的精神避开语言中给她下的套，毕竟这些人的目的就是把她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方竞墨微笑着，镇定自若。
动漫是她的绝对领域，她有信心。
坐在继承者位置的方竞商没有管。她只是观战，黑色的眼睛里透着幽深，像是黑到极致的海。
修整干净的指尖轻点桌面，方竞商似笑非笑看着战况，她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的几个大字：能者居。
像是一条身姿矫健，目光如炬的游龙，遒劲有力。
方竞墨在大屏幕前游刃有余地应对，回答得滴水不漏，见招拆招。
她可不怕，她对自己有信心。要不然，她一个劣质基因的产物怎么会在竞争残酷的方家拿到一个公司的绝对掌权的股份。
方竞墨笑着回答得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破绽。
最后只剩她姨，“导演一事呢？穆英商业价值逐渐下跌，不适合。”
她步步紧逼，不断地想找出方竞墨的破绽。
方竞墨轻笑出声，她抬眼，而后毫不示弱地直视对方，轻笑：“导演是《桃花源》的导演，星辉漫语缺少一个动漫来撑场面，而这个动漫题材老少皆宜，合乎国策，将被打造成星辉漫语的王牌，会变成星辉漫语的一个排面，并将成为下一个《桃花源》。
更何况在穆英身上有更高的讨论度。动漫业界谁不想知道星辉漫语联合穆英打造的《遇戏》是什么样的。毕竟一个在业内江郎才尽的天才从老东家出来的第一部动漫自带热点。而后期也可冲这方面营销。”
《桃花源》的成就几乎可以称作是漫画的巅峰，获得各大奖项，各大文旅宣传，国家级的账号推荐，直到现在每年都会火一次。
最后她姨哑然，看着方竞墨，眼底是浓烈的厌恶：“营销可以，买热搜也行，但最后成品做的不好的话，可是会舆论反扑的。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没实现——怎么办？”
突然，会议室被人推开。
一阵风灌进来，脚步声响起，来人衣角裹着冷冽的风，等到众人看清那张化了精致妆的脸，有些惊讶。
是方临苑，方家现任家主。
她明显是一下飞机就赶到这里，修身大衣冒着寒气，连妆都没卸，身上上位者的气息让人喘不出来气。
方临苑明显在推门的时候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声色浸着室外的寒气道：“按家规处置，弱者下，能者上。”
声音有些哑，像是浸着冰渣，充满上位者的威压。
“母亲。”方竞商冲着方临苑淡定打招呼。
方临苑嗯了一声，冷冷地瞄了一眼方竞墨，直接坐到家主上。
方竞墨看着来人颤了下手指，她一把握住那根手指，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是的，母亲。按家规处置。”
会议室里温度舒适，方临苑脸色渐渐缓和，她轻扯嘴角，冲方竞墨点点头。
方临苑在主位一坐下，便翻看起方竞墨的策划案，其实她在飞机上就已经翻看过了。
会议上的人频频侧目看向方临苑，她们知道方临苑摆着一副不想说话只想旁听的架子，是在警告她们过界了。
会议室一片静寂，没人敢开口，没人敢当着方临苑的面欺负方竞墨。
毕竟方家是方临苑做主的。
见此，方竞商眼中笑意很深，她打破令人喘不出气的局面：“还有人要反对吗？”
没有人回答，会议室安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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