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是一个吃力不讨好,权利很大但是容易招史官骂的职位。
先皇崩,有一封遗诏,立太子为新皇,新皇年幼,故立先皇幼弟十王逍遥王为摄政王。
“十个王爷,为什么要选本王?”摄政王本人接到密诏时,比大臣更震惊。
宣旨太监保持微笑,只是额头上的青筋都快冒出来了:“自然是先皇器重殿下。”
逍遥王殷熠本人没有什么事业心,先皇这个当哥哥的也算讲究,给他划一块富庶的封地,建了个大大的王府,还封了他一个逍遥王。
“本王的人生,注定要平和、美满、一帆风顺……”殷熠想起自己年少感慨,惊觉世事无常。
直到自己抱着新皇从长阶一步一步走上大殿,他依旧觉得不那么真实。
第一个问题来了,整个大殿里就这一个椅子,他坐不坐?
第二个问题,小皇帝那么小,坐的东倒西歪是不是也不太好?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都走到这了,才发现根本没人给他对过流程问题?
礼部的问题,回去他就要把礼部的人都记下来。
那现在如何呢?殷熠自己个坐到龙椅的正中央,双手扶着皇帝的腰,将小皇帝的双脚放在了自己腿上。
下殿群臣见他坐在龙椅上,觉得有些不合规矩,可本朝并无摄政王先例,无从考究。但史书也并没有写摄政王不能抱着小皇帝坐在龙椅上。
归根结底都是礼部的错,这等重要仪式竟不与群臣商量……
“陛下,看前面,那是你的群臣,殿外的很远很远生活着你的子民。别怕,皇叔就在你身后。”
殷熠这时候才想到,早知道让人做点异象祥瑞,好过这干巴巴的册封仪式。
接下来就是册封官员,先皇给了他份《名臣录》,上面有各大臣喜好,长处,短处,家中几口人,人均几亩地,贪了多少等等信息,甚至连已致使的老臣都记录在上,相当完备,堪称《群臣使用手册》。
殷熠都不得不心中叹服一句:“哥,真是亲哥啊,救大命了。”
就按照名单上的人安排了几个重要职位的臣子,其余并不作改。
群臣好立,各司其职即可,只是小皇帝的老师要好好选选。
要人品好,诗书好,还不能太死板,最好再有点审美。官位不能太低,官场的东西没有经历过是教不会的。官位也不能太高,小皇帝听之任之容易造成权臣擅权。
小皇帝才那么一丁点,教什么便是什么样。
小皇帝的母族不显,生母早亡,倒是不用担心外戚。
身旁的宦官也是要仔细挑挑,也不是没有朝代宦官当权,祸乱国政之事。
养皇帝真难。
重重思虑之下,殷熠却忘记了对于一个年幼的小皇帝来说,一个即将成年的摄政王威胁要更大一些。
———
最后给小皇帝选的老师除了先皇内定好的御史大夫秦凌卫外,另选了户部左侍郎列云机,大理寺少卿费涿。其余人殷熠还在考察,横竖小皇帝还小,先学些经史子集一类的,横竖现在也不是让一个孩子代管朝政。
他这个代管朝政的还得学着怎么混官场。
至于为什么不找其他的王爷当摄政王,殷熠也想了很多,
先帝生前有十个兄弟,先帝是嫡子却不是长子,行五。这就涉及立长立幼立贤立嫡这事了。
先帝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殷熠上头的哥哥们老了,且多少对于一个小屁孩的皇帝和偌大的江山多少有些想法,若是立最长的王爷为摄政王,焉有小皇帝长大之日。
至于下头的弟弟……
“哥!哥哥!”十一王爷殷鲜一手拎一个鸟笼子就进来,左手边的是只红嘴杏腮花翅鸟,右手边是通身白羽的粉嘴鸟。
这弟弟……多少比他拿不出手。
不过爱玩鸟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只是个不算奢侈的陋习就是了。
“干嘛?”
“看我的鸟,只花了三百两就抢到了!”
殷熠伏案长叹:“玩去吧,玩去吧。”
这个弟弟殷鲜不是个蠢的,只是老皇帝偏疼幼子,纵着宠着,却从未想着交付大统,长成这个在皇室中人畜无害的样子。
殷熠给先帝上了柱香,他跪坐在蒲团上,大殿空无一人,寂静万分:“皇兄,你真不守信,明明封了我当逍遥王的……”
等他回去时,小皇帝已经熟睡,怀中抱着小小的匕首,殷熠苦笑:“这么大一点,知道怎么用匕首吗?”
皇兄,你看呐,你儿子三岁都知道不拿刀睡不安稳。
殷熠叹息了一声,脱了靴子躺在小皇帝身旁,和衣而睡。
第二天小皇帝醒来时,给殷熠右眼了一个肘击。
“哎呦。小祖宗,大清早的你是想你皇叔陪你父皇吗?”
小皇帝殷繁往卧榻里侧窜了一丈。
殷熠揉了揉自己右眼,伸出手掌在眼前来回移动。
小皇帝生的玉雪可爱,眼睛微微上挑,平日瞧着就机灵,可这双眼睛里现在满是防备。
“皇叔,你……怎么在这?”小皇帝说话有些发抖。
殷熠静了一刻,就这么直直地看向三岁的小皇帝,他挥挥手示意殿中人出去。
一群人行礼鱼贯而出,还将门窗都关严,偌大的殿中,静谧的可怕。
“你们要去哪里?”
殷熠开口:“陛下,害怕吗?”
“朕……朕才不害怕。”
“陛下,害怕吗?”殷熠加重了语气。
“朕不……不害怕。”
殷熠将脑袋凑的更近了一些:“陛下,害怕吗?”
“朕不害怕。”
殷熠一字一顿问道:“陛下,害怕吗?”
“朕不害怕!”小皇帝大声回答,眼泪却是已经淌在脸上了。
“你在害怕,陛下。”殷熠缓缓握住小皇帝手中的匕首,却掰不过来,“臣也害怕的。”
小皇帝在榻上又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陛下觉得孤想干什么?”
“你想谋权篡位!”小皇帝高了两嗓子。
“那陛下要怎么应对?”
“来人!来人!”小皇帝当真要哭了,他在害怕。
这种猜疑而产生的恐惧将会每时每刻伴随着他,他拥有的太多,一个天下。
“不,陛下,你不能害怕。当我问你“陛下,害怕吗”时,你要放下你的恐惧,用你最不屑的语气和样子说,大胆,尔等也配。现在,重新回答我的问题:“陛下,害怕吗?””殷熠觉得疲惫。
“大胆……尔等……也配。”小皇帝依旧防御状。
“大点声,别停顿,别变音。”
“大胆,尔等也配!”
“尔等读轻一些,配的音读重一些。”殷熠点点头。
“大胆,尔等也配。”
“陛下,这是皇叔教你的第一课。
有先皇时,你是个孩子,孩子可以害怕。但现在你是一国之君,你不能让任何一个臣子看到您的惧色。
别说什么韬光养晦,小孩子三岁爱哭爱闹在百姓家也是正常,八岁哭也正常,可群臣凭什么信你呢?
三岁的皇帝韬什么光,养什么晦?
因为史书上有一个词叫“主少国疑”,你的恐惧就代表了你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就会有一群人想着怎样把你拉下去,这些人可能是你的叔叔伯伯,舅舅姑姑,堂兄堂弟。所以你要时时刻刻装着不害怕,不能让他们察觉,懂吗?”
小皇帝惊魂未定,满面泪水后才意识到这是摄政王给他的一节课,懵懂地点点头。
殷熠确认了身上确实没有手帕,便用袖子给小皇帝擦了擦脸:“别哭了,以后……别轻易在人前哭。”
劝是劝不住,三岁的孩子,尿都不一定控制住的年纪,指望他控制情绪吗?
他才是无处去哭。
“我人后能哭吗?”小皇帝找到了殷熠言语间的漏洞。
“哭的时候,别让人发现。”
“行,朕知道了。”
“我们还需要做个约定。”谨慎起见,殷熠还是决定同小皇帝约法三章。
“什么约定?”
“一、不要背刺你皇叔我,毕竟我一个十六岁的大好青年养你、且要养大你,也很不容易。托你的福,我王妃都不好娶了。
二、你可以暗中培植你的势力,方法随你,但最好对你不要有二心,不然你搞不定需要找我,我后续处理会很麻烦。先皇手下的鹰卫,我拨一半给你,他们对你绝对忠心,但他们同样效忠于我,并且会将你所做诸事尽数告知于我。你当然可以设法瞒住我,做到了是你本事。
三、从明天开始给我上课,学习治国理政,什么都要学,但不要去直接用你师长给出的解决方法去解决,因为你是皇帝,皇帝的想法不能轻易被人左右。
四、不能因为你还小就不上早朝,一天不落的给我早起上朝,不能让你皇叔我一个人早起晚睡。
五、自己留个心眼,吃喝用上自己悄悄验毒再用,不要到时候再给你皇叔我留下下毒弑君的骂名。
……
暂且就这些吧,剩下的等我想好再补充。”殷熠说的口干舌燥,优雅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在茶水中搅了搅,瞧见没毒便一饮而尽。
小皇帝像是想通了什么,自己挪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从殷熠手上取走银针,也学着优雅的转上一转,接着便举杯同殷熠手上的杯子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殷熠看呆了,这是干什么?
“约法五章,朕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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