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办宴,自当有个名目,殷熠大手一挥定的赏花宴。
亲王公子郡主连带着大臣的公子小姐一股脑儿进了宫,但殷熠还需要一个一个认人。
“皇叔,为什么诸位皇兄会来?”
“寻常宴会,让陛下学一学看人。”殷熠慢悠悠品着茶,“陛下应该认识吧?”
很明显,小皇帝并不认识,他的堂姊堂妹堂兄堂弟一大串,殷熠的众位哥哥们个个家中妻妾成群、人丁兴旺,殷熠自然也不记得全部。
“喜盛公公会陪着陛下的,陛下别害怕。”殷熠揉了揉小皇帝的头。
“皇叔,若是他们偷偷再宴席上使绊子,欺负朕,该当如何?”
殷熠听到此,微微张嘴,一个皇帝不该问出这样的话。
小皇帝考虑的很有道理,什么冤枉了,陷害了,这些世子郡主不一定有这个心机做,他们的父母却未必。
“陛下害怕吗?”
“有点。”
殷熠笑道:“少偷偷看话本,那些**陷害都是寻常人家宅里算计的。”
小皇帝忧郁摇摇头:“可算计的一样都是血亲,这般相残,我们又与寻常人家有何不同。”
“年纪轻轻别就叹什么气,陛下你才三岁,喊人来就是为了陪你玩的。”殷熠又补充道,“你是皇帝,他们若是冒犯了你,你就摔个杯子,自然有人拿下他们。他们不会看眼色是他们父母的事,皇叔替你去问责。”
殷熠下决心要把小皇帝这杞人忧天的想法掰过来:“当他们说的话,陛下不喜欢时,便说:“朕允尔开口了吗”,这个时候要板着脸,想想你先生们平日的臭脸。声音不要重,第一个字读重一点,顿一下,后面的字慢慢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音拖长一些。”
“朕,允尔,开口了?”小皇帝试探问道。
“嗯,不错,不过声音再轻一点,面上不要用力,要云淡风轻的开口,要显得不怒而威。”
小皇帝控制了控制自己的脸,重新说了一遍:“朕,允尔,开口了?”
“眼睛微微往下看,配合手上的物件制造出一些声音,在别人有些慌乱时,抬眸看他,盯着他。这个时候等他求饶告罪。
此时可以有四种处理办法:
第一种,直接问他:“该当何罪”,等他自己给自己定罪,陛下可以依据他给的刑罚调节一下轻重。
第二种,问喜盛:“那谁那谁此举,该当何罪啊?”喜盛回答了,陛下再斟酌刑罚即可。
第三种,陛下从那个场景离开,并吩咐众人:“扰朕雅兴,请摄政王过来将人领回去。”当然,不是特别推荐,因为我估计还要陪陛下更麻烦的叔叔伯伯们。”
小皇帝用笔一一记下,抬头问:“那皇叔,第四种呢?”
“第四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得罪陛下就是得罪了,陛下想怎么罚便怎么罚,因为这是他们的“过”。陛下作为天下共主,应该是他们畏惧的对象,倘若有人无视王法冲撞陛下,那就应该付出代价。当然,依旧希望陛下能够斟酌而行。”
“朕知道了。”
殷熠给巧巧添了一勺食:“知道便好,陛下可以对着巧巧练一练方才那句话。”
其实殷熠最不爱饮宴,宴上人都是无休止的算计与争端,他向来追求饮宴的本真。
当然,在他作为一个不太有存在感的王爷时,少有人找他搭话。
就像是一道菜里的葱姜蒜,放在那里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
他很安于当一个透明人。
良辰美景,一群年轻的娃娃,赏心又悦目。殷熠躲懒,找了处阴凉地喝酒。
“皇叔你喝什么呢?”问这话的是殷熠六皇兄家的小郡主殷薇。
小姑娘今年五岁,很是可爱。
一群年岁尚小些的孩子围拢过去,想去蹭一杯酒。
殷熠哄道:“你们还小,长大了就能喝了。”
“那皇叔可以给我一杯吗?”衣着绮丽的少女走了过来,伸手等着接一杯酒。
夏日嫣红的菡萏不及她的颜色,殷熠短时间内未曾想过她的身份。但叫他皇叔,想来不是哪位侄女就是哪位世子妃了。
若是郡主,他大皇兄、二皇兄、三皇兄、五皇兄、六皇兄家都有郡主。看这个年岁大皇兄康王家的殷岚、二皇兄桓王家的殷宁、三皇兄成王家的殷筠都有可能。
他平日饮宴完全不在意人情世故,平日来往也不多,能认全自己的兄弟已经很不错了。
殷熠给她倒了一杯葡萄酒,递了过去:“尝着香甜,其实也算烈酒,小心酒醉。”
殷薇小郡主见此情景,忙爬到了殷熠腿上,趁着殷熠递酒的功夫快快地倒酒喝了一杯。
其余孩子瞧见她得逞,赶着凑了上去,只是眼巴巴的要殷熠给盛一点。
殷熠无奈,让人寻了一堆杯子,给他们各自尝一口。
孩子一天一个样,几个稍大点的世子王孙,殷熠也认不太全。不过却是从花、鸟、鱼、虫、天空、葡萄酒全方位的作诗和卖弄才学。
也不知是不是听了什么莫须有的流言。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皇叔这里竟无丝竹,少了几分乐趣。”说这话的是殷熠大皇兄康王的世子殷嘉。
“本是赏花,多了丝竹便少了些自然之气。”
呵,缺丝竹是假,凑诗词是真。
康王世子跟殷熠差不多年岁,却实实在在跟殷熠差了辈分,跑他这儿来讨巧卖乖,竟也不觉不适。
小皇帝是先帝长子兼独子,故而是不是嫡都无所谓,皇位总归是他的。所以小皇帝的运道其实极好。
放在先帝这一代,康王就是长子,但他下面还有一串弟弟,又有先帝这个中宫所出的嫡子,故而当太子还是当皇帝都轮不到他。
焉能不恨呢?
少女饮完葡萄酒,又来讨要:“皇叔可否再给我一些酒?”
殷熠这里没必要因为一点酒苛待小辈,故而欣然同意,谁知少女直接将酒壶拎走,又多顺了一个多余的杯子。
小孩子瞧见酒跟着跑了,一股脑也跟着跑过去。
少女转头冷声道:“这不是你们小孩子可以跟来的。”
都是天潢贵胄、平日捧在手心上的宝贝,被这样的轻喝,三个孩子直接吓哭了,殷薇忧郁的仰头看天,倔强的让眼泪留在眼眶。
殷熠本来的躲懒成了哄孩子,王妃官眷在另一处喝茶、赏花、谈心,无暇远远来看这场交响之声。
“哦哦哦哦,不哭不哭,皇叔让人给你们准备些酸酪。”
小皇帝走了过来,板着一张小脸道:“你们就没有自己皇叔吗?全都在找朕的皇叔。”
“参见陛下。”旁人面前,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一群孩子也跟着行礼。
殷熠哭笑不得,又拿酸酪给小皇帝哄了哄。
“陛下在此歇息,臣告退。”殷熠给喜盛使了个眼色,喜盛心领神会。
殷熠便又去寻清凉地了。
这次也请了朝臣家的公子小姐,估计遍布御花园各处,殷熠想了很久,难寻一处躲懒不被找到的地方。
这会还不那么想去宴上陪他哥哥们,他无奈叹口气,决定去水榭碰碰运气。
“做我男宠又不会委屈你。”
殷熠的眉不禁又蹙起来。
声音熟悉,方才他还听过,是那个拿他酒壶的少女。
应该是哪个郡主吧,世子妃应该不会找男宠,应该……不会吧……
至于另一主人公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相貌穿,应该是个朝臣家的公子,应该不会是他哪个大侄子吧,应该……不会吧……
人生在世,鲜少有看热闹这种纯粹的享受,尽管自己只是看客,却身临其境的紧张。
少女轻抬少年的下颌,另一手拿起满是葡萄酒的酒杯就往少年口中灌。
“梅惊月,跪下,我让你喝你便喝。”
梅惊月,也算是提起过两次的熟人了。
少年跪下,却被酒液呛到,玫红色洇在衣袍上,很是狼狈。
有些过分了。
殷熠轻咳一声,缓缓走近。
“皇叔。”少女并未有被人撞破的窘迫感。
“参见摄政王殿下。”
“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洒了可惜了。”殷熠低头问跪地的梅惊月,“这是……怎么了?”
“回殿下,晚生礼部侍郎梅源泽三子梅惊月,方才冲撞了郡主。”
“先起来吧。”殷熠招过来远处的宫人,“带梅公子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梅惊月行礼:“多谢殿下。”
少女皱眉道:“皇叔。”
“皇叔看的很开,你想养男宠无事,你与男宠你情我愿即可。只是威逼朝中大臣之子便不合规矩了,今日之事若是被旁人撞见,御史台弹劾你和你父王的折子能将孤淹了。”
这位郡主略微思考,郑重问道:“不是朝臣之子便可以了吗?”
“孤不是这个意思。”
殷熠的眉头皱的更紧,他忽然知道静圆的那句“不当男宠”是对着谁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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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纪事》:“天佑元年四月二十三日,孤察幼帝读书彷徨,欲寻各位世子王孙进宫与帝畅谈。
然朝臣度孤之腹,以为孤存不臣之心,其甚冤也。
伤心至此,孤不敢忘责,今日共批阅四十八封奏折,然忧心陛下与天下,实为孤之幸事,孤,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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