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不想说，也没事。”佘寻已经背过身，看向了自己荒芜的花园。
这个花园在黑佘苑还不只是属于佘寻的时候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灵植，不过等到自己接手黑佘苑后，看着大火烧尽后的花园，却不知道该种什么了。如今，这片土地上只剩下焦黑的痕迹和几株顽强的野草，显得格外凄凉。
佘寻站在花园边，微微皱眉，因为没有种花，他此刻的动作显得有些刻意，却听见万俟柒认真地说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思考，应该如何简单地说。”
佘寻转过头看向万俟柒，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近距离地观察万俟柒。
不同于平时她淡漠到一成不变的表情，现在皱着眉毛的她却更有活力，看来近日的休息或多或少都对她本身的恢复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你当时也看到了，银月花治愈了我，但是就在吸收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命悬一线了，不过我看见了我的一个族人。”万俟柒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很坚定。
“所以，刚刚你的意思其实是想问我，有没有看见你的族人，来求证你的看见是否是幻觉？”佘寻的脑子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万俟柒的意思。
万俟柒点了点头，看向了佘寻。可惜，佘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我其实早就知道，毕竟......”毕竟阿祖是自己亲眼见着死在自己面前的，又如何突然死而复生呢？
佘寻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回忆起自己曾经在书中看到的内容，缓缓开口道：“以前就听说过，银月花会让你见到你想见到的人，在生死边缘。但是，若是对方的执念不强，也是很难实现的。”
万俟柒有些意外，宗族的书中没有说过这个事情。
佘寻继续解释道：“书中的意思是，逝去的人就连灵魂都希望再来相见，定然是不舍得挂念的那个人过得不好。”所以，活着的那个人，总该学会向前看。
万俟柒聪慧，听懂了佘寻的言下之意，忽然间，她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佘寻感激地笑了笑。
佘寻突然感觉今晚的空气像是丝绸一般裹在了周边，带有略微的紧密感，却又暗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暧昧。
好吧，他承认，万俟柒刚刚的笑容让他有一些慌乱，是少年人的慌乱。并不是心动，不是**，只是忽然单纯地看见美而产生的颤抖。
是不同于家族的那些各种女子，万俟柒身上或多或少带有来自宗族的韵味，看似柔弱却坚韧地让人动容，无端地让佘寻想到了玫瑰。
最纯粹地代表了爱情，却有着荆棘。万俟柒当然不应该是柔弱的菟丝花，她该是玫瑰。
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佘寻试探地问道：“你可还有其他的身体不适？外界若是只是损坏你的根基，并不像他们的做法。”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佘寻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缓缓捏紧，他不相信外界的人还会善良到留人性命，最有可能的是他们还对万俟柒做了其他什么，他叹了一口气，建议道：“你愿意再去检查一下吗？如果你不介意。”
万俟柒转头也看向了花园，才发现，这花园当真是荒芜的不能够再荒芜了，甚至连杂草都没有，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解释道：“其实，我的伤，不是因为外界的人。”
不论如何，总会有人想要探究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实力为跨越如此之大，与其等着别人猜，倒不如直接把能说的给坦白了。
佘族待自己有恩，自己也应该为其少一些麻烦。
——
惨白的闪电划破天空，将低压压的夜色撕破，刺眼的明亮后是更加深处的黑暗。
再又一道闪电后，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从阁楼的高处坠入雨夜之中，消失在了如妖魔鬼怪般颤抖的密林中。
忽然，寺庙的门被缓缓推开。
黑衣人慢慢走进了寺庙当中，雨水顺着黑色的外衣留在了地上，成了一串带水的脚印。万俟柒缓缓取下遮住自己面庞的兜帽，漏出了苍白的脸。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寺庙，只见里面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黑龙雕像。雕像的鳞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那双眼睛更是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
雨水从屋檐滴落，落在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寺庙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古老的气息，混合着香烛的味道，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压抑。万俟柒的脚步在空旷的寺庙中回响，她缓缓走到黑龙雕像前，跪下身来。
“阿祖，阿柒在此拜别。”她的声音在寺庙中回荡，带着一丝颤抖。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寺庙内的烛火瞬间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万俟柒抬起头，凝视着黑龙雕像的眼睛，那红光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炽热。
“阿祖，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我不相信其他宗族，但是我也不能放任他们也同我一样处于危险之中。”万俟柒仰望着黑龙的雕塑，在这里，风雨侵扰不了。
忽然，一道极为明亮的闪电闪过，刺眼的白光落在了万俟柒手中以异力为形凝结出的匕首上。匕首反射的光落在了万俟柒的眼中，给她带来了片刻的失明。
下一刻，万俟柒口中咳出了鲜血，而手中的匕首已然穿透了她的心脏。
匕首一点一点地蚕食着自己的心脏，就像是真的心脏被活生生地挖出来了一样，万俟柒的手指微微颤抖，每一次的颤抖都像是在抗拒着即将到来的痛苦。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不安地跳动，仿佛也在恐惧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但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开始在她的胸口蔓延。这种疼痛不同于□□的创伤，它深入骨髓，直击灵魂。万俟柒的眉头紧皱，她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试图抑制住这股疼痛。
“啊......”万俟柒忍不住嘶哑呻吟，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手掌的触摸下变得越来越脆弱，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与命运抗争。她的手指继续深入，疼痛越来越剧烈。
终于，匕首完全穿透了胸口，在外的手掌似乎都触摸到了那颗跳动的心脏。心脏在她的手掌中剧烈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控诉她对自己的残忍。
万俟柒缓缓地将她的心脏之形从体内隔空取出，小小的一个，悬浮在她的手心之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没有血液流出，但万俟柒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但她依然高举着手中的心脏，对着祭坛上的符文，轻声说道：“万俟宗万俟柒，在此，献上自己的心，愿万俟宗毒阵长久维持，守护各大宗族。”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心脏之形化为一道光芒，射入了祭坛的中心。瞬间，整个祭坛爆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些古老的符文一个个亮起，强大的力量从祭坛中涌出，迅速扩散到万俟宗各个角落。在阵法被重新激活的一瞬间，所有宗族再次被强大的毒气阵所笼罩。
姐姐曾经讲过，只要万俟宗还有一人存在，守护万俟宗世世代代的毒气阵就会存在，同理，只要有足够的献祭给万俟宗，也会得到相应的偿还。
如今看来，她心脏之形的价值还可以，当真让毒气阵重启至了顶峰时期。
重新将兜帽带回了脑袋上，她的脸色比来时更加苍白了，却少了几分离开时的犹豫和不舍。
宗族再也不会是万俟柒的家了。
——
万俟柒简单地给佘寻讲述了她出逃晚上发生的事情，隐去了一些关于宗族安全的机密。
佘寻沉默地听完，一言不发。他靠在花园的栏杆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投向远方的夜空。月光被云层遮挡，四周一片昏暗，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脸庞。
过了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所以，你之所以能够来到家族这边，更多的是因为，你献祭给了宗族心脏之形？”
万俟柒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宗族和家族的修炼方式差别巨大，家族强调整个家族的协调，而宗族追求极致。”
而万俟宗则是以毒为主，属于几大宗族中的攻击性较强的宗族，世世代代以守护众宗族为责任，也正好位于所有宗族的外围，包裹这其他宗族。
不同于万俟宗，广白宗都是医者，也是处于包裹的中心，是被守护者，不过据说这次宗族大选，广白宗宗主接替了万俟宗宗主的位置，成了大长老。
佘寻对于宗族这种追求极致的修炼多少有些微词，在他看来，这样的修炼方式多少是不合理的，无法应对一些过于极端情况。
“你就没有想过，对于宗族来说，你连最后的剩余价值都没有了，他们不会赶尽杀绝？”佘寻有些无奈，万俟柒的行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太冒险了。
万俟柒听后却没有忍住笑了笑，感叹道：“不，当然不会，他们还会祈祷我好好活着，不仅仅是因为宗族追求仁义，更是因为他们恐惧，阵法若是随着我的生命消失一起消失。”
万俟宗的惨灭对于整个宗族来说都是重大的创伤，他们需要时间来修复，来重整，来寻找到一个可以平替万俟宗的宗族来平衡。
月亮被云层遮挡，四周的氛围变得更加昏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这种压抑的氛围似乎也在暗示着谈话该结束了。
佘寻向另一边无人的空间转过身，随意问了一句：“怨恨其他宗族吗？”他心里清楚，这个问题太过于荒唐了，万俟柒大概率不会回答。
然而，他却听到万俟柒有些低沉的声音：“恨。”
佘寻的瞳孔微微颤抖，而身后却空无一人。
恨，如何不恨。
恨所有有意或者无意害的万俟宗落得这般下场的每一个人，恨入侵者偏偏选中了万俟宗，恨其他宗族不及时的救援，恨所有的旁观者。
关于万俟柒的过去会在后面的故事里面讲到。
佘寻现在是那种对美的欣赏，懂吧，就像你走路上，忽然看见了一个美的让你心头一颤的那种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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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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