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总是暖暖的,轻轻柔柔的触动着两旁的树木,带着一种沉静的情绪,催动着人的心弦。
马车夫慢悠悠的赶着两匹马,朝着京城方向走。
马车外刻有雕花,仆素典雅,帘被卷起,只余淡蓝的笒衬得里面的人儿诺隐诺现。
里面男子坐在车中与自己对弈,打发着这枯燥的时间。
男子面如玉,一双桃花眼被眼帘挡了一半,马车外的光打进来,睫毛的阴翳投射到他的脸上。
他整个五官都十分立挺,高鼻梁,薄薄的粉唇,一头墨发高束,有一种干练之感。
含情的眼,轻微扬起嘴角,一袭白衣,更增他的温柔之气。
人人见了都应惊呼一声:“仙人此间有,幻画如虚影!”
而这个人是当今皇上已前最宠爱的妃子的儿子,但不知什么源由,从一出生就被送出城外,民间传言也是众说风云。
说好听一点是在外面放养,增加天地灵气,感受山间风趣,修乾坤大道。
说不好听的,就如那一则传闻说皇帝是不想认这个儿子,遗弃他了。
可如今皇帝又莫名其妙的要把这个儿子召回, 而且 声势浩大,几乎有点消息渠道的都知道了。
“主子,马上就快到大都了。”马车夫赶着车,头也没有回,看着前面的路,对马车内的男子说。
“嗯。”钟璟黎也不在意,只应了一声,徐徐落子。
他这次来,是要把身上的诅咒解开,他那个清心寡欲,不理尘世的师傅,叫他回京城找。
可笑,自己找了天南海北,都没找着解决的法子,居然在京城能找着。
问他老人家为什么在京城,师傅淡笑说有贵人告知,也不多说,师傅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钟璟黎微微叹一口气,落下一子,心道:“切走一步看一步罢。”
快到城门了, 钟璟黎把马车的帘子用一只手把帷裳挑开一小点,看了下外面的情况。
钟璟黎可以感受到,京城被很强大的保护法阵笼罩着,这是神界好几千年前设下的。
具体是什么阵,钟璟黎不知道,太久远了,人界又没多少书籍记载,大概只有皇家藏书阁有相关的资料吧。
城门只有几个士兵,大多是老百姓们进进出出,他们有的肩上背米,有的牵小孩子,井然有序的进进出出。
一个小孩子穿着陈旧的衣服,吃着糖葫芦,牵着母亲的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小孩子的笑总是很干净,天真无邪。
马车内的钟璟黎看见了,靠着车,闭上了双眼,用法力把帘轻轻震下,收了棋,后倾闭目。
因为很早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偏远的山庄,每日都和师傅呆在一起,师傅虽然教他修行,待他很好。
但钟璟黎从小就没有感受到过母亲那般的爱,那是他感受不到的,不知为什么他也不羡慕,但他被师姐说可怜。
待车夫出示龟符,办好手续后,马车进入了城里。
见没人来接待,钟黎打算叫车夫找个客栈先住着。
他没跟着来山庄接自己的那帮人回,估计那些个人还要俩三天才能到得了,钟璟黎敛了敛衣服。
京都派的那辆马车隔三差五遇到劫匪,为了省去打斗时间,故换车快马来都城了。
但这地方他还没怎么来过呢。
正想着,钟璟黎听到马踏地的声音,街上来了一个人骑着一匹通体棕红的马,马头上有白毛,形状圆如满月。
身后跟了一堆穿着官府衣服的人,整齐划一,明显是训练有素的。
来人长发高挽,身穿黑色玄服,上半张脸被一张黄金面具遮着,其人风姿卓绝,一身不正经的气派。
谢云辰一出现就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议论。
“车里面的人究竟是谁,摄政王殿下竟然亲自来接?!”
“里头坐的应该是二殿下。”
“看这阵势,应当就是二殿下,没错了。”
“想来也是,陛下这般器重他,想来是她那为母妃吧……”
“提那位做甚,闲你的头在你的身上多的慌吗!”这人拍了下刚说话的人,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二殿下的母妃自来是京都的一大禁忌,下了封口令的,民间不得传有关消息,谈论也是不行的。
“嘿嘿,我说兄弟你可什么都没听到,是吧。”这个人打哈哈。
“……”
这些话传里面,钟璟黎的眼睛忽明忽暗,对于他的母妃,他不知作何评价。
他在山庄生活十九年,总有宫里的人送东西来,会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二殿下,然后离开,过得清闲。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母妃,师傅也未跟他提他的母亲,他生命中母亲这个词太渺茫。
他似乎,对他的生母,就想陌生人一样,没有太大的……感情在里面,没期待亦没失望。
谢云辰骑马到马车边,用手轻轻敲了一下马车的窗边:“里面可是二殿下?”
边说着就想要拉开马车的车帘。
马车夫见了,连忙阻止,身为下属他知道钟璟现在谁也不想见,道:“主子舟车劳顿,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见风的好。”
谢云辰听了,心里白了他一眼,多管闲事,自己这摄政王,当的本就无法无天惯了,还要你管,面上却不表。
“小兄所言有理,我只是想确认,里面的人罢了。”谢云辰嘴上说着,动作也没有停止。
谢云辰旁边的剑一对马车夫说:“我家主子自有分寸,下人还是不必多管的好。”
“呵呵。”马车夫显然不信谢某人说的话的,但碍着身份又不好说什么。
马车内的钟璟黎反应过来,看到一只手拉着车帘的一角,皱着眉:这人怎么这般。
待他们吵完,钟璟黎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我是在的,劳烦摄政王亲自接待了。”
这声音极是好听,仿佛古筝七弦轻拨的宫调,低沉婉转,不急不絮,也不知谁能动他半个调子。
某位霸道不讲理的摄政王早已把车帘掀开了一半,只匆匆看了一眼里面,心里起了一片涟漪。
找……
找到了。
谢云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我们可以走了吧,摄政王?”
钟璟黎说这句话听不出什么意味,熟悉的人定知钟黎已经恼了。
任谁在这里像观猴一样在大街被人看,都不会高兴。
钟璟黎默默记下这笔账。
“嗯,”然后谢云辰对一个手下说了一句话,那手下马上走了,大概是禀告皇帝去了,毕竟钟黎提早回京了。
谢云辰策着马,又对其余的手下吩咐道,“走。”
路上,所有人都没说什么,也是,跟本也没什么好说的。
钟璟黎靠在马车上,半磕眸子,想摄政王谢辰为什么会来接他,同样他也好奇谢云辰为什么非要看他长什么样。
他知道谢云辰这个上界的,在人界的权利大得很。皇帝长年卧病在床,太子也在前两年得了怪病,他身为摄政王,事务不应繁忙吗?
而且皇帝断不可能派他来接待,上界的人可不兴管这事,那个皇帝会派摄政王来接一个落魄皇子的,定有猫腻。
一路上是诡异的安静。
钟璟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谢云辰的马好像一直在自己马车旁边走。
马车使近皇宫,稳稳停在红红的宫门前。
钟璟黎正打算下车,谢云辰过来扶。
钟璟黎很诧异,看着眼前那只修长的手,懵懵的眨了下眼睛,一双疑惑的桃花眼看向谢云辰。
谢云辰眼角弯了弯,朱唇略带幅度,微微笑着,一双眼直盯着自己。
“京城礼义。”
钟璟黎那怕隔着面具,也被他的笑迷了眼,竟然轻轻把手放上去了。
等晃过神,手已经被握住了。
握着的时候,钟璟黎只觉这手有力的很。
谢云辰含着笑意,那笑意侵蚀着钟璟黎:“殿下,慢点。”
钟璟黎把眼撇开,站稳定了,把手抽回来,心道自己魔怔了,还是这人有病。
这时有一个小太监领着钟璟黎去更衣,谢辰跟着在钟黎后面。
钟璟黎见快到门口了,谢云辰还没停下来的打算,开口道:“摄政王,你……”
谢云辰饶有兴味的说:“殿下,怕什么,我还能进去不成。”
“……”
“没这个意思。”
钟璟黎说完进屋了,他只是想提醒谢辰他是摄政王,要去忙政务,而不是跟着他,可惜这人似乎没听出。
谢云辰打量着房门,来到隔壁房,喝了点茶,食指敲击这桌面。
钟璟黎看了那一堆衣服,挑了一件有靛蓝外衫的。
钟璟黎偏爱蓝色,又喜欢穿白衣,这衣服正合他意。
待钟璟黎穿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宫女说:
“二殿下可真是好看啊,和殿下的母妃有七八分像呢,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哪个男子比二殿下好看呢。”
镜中俊逸的蓝衣少年,一双眼眸流转间摄人心魂,皮肤细腻娇嫩,修长挺拔的身姿。
如同无意间跌入凡间的神明,只消一眼,便让人沉沦。
钟璟黎莞尔一笑说。
“姐姐妙赞了。”
“二殿下,奴婢可当不的殿下一声姐姐。”
宫女看着钟黎,好生漂亮,漂亮一词虽是形容女子的多,男子是极少的用的,但此刻宫女想不到其他词了。
愣了半晌,宫女接着说,“奴婢名唤若彤,二殿下有事可找奴婢,奴婢虽帮不上什么大忙,一些小忙还是可的。”
“嗯。”
见周围人离得远了,若彤又凑近钟璟黎耳边说小声的说。
“二殿下,小心点太子殿下。”
钟璟黎闪过一丝疑惑,对若彤道:“那谢过姐姐了。”
“殿下,不必言谢。”
若彤笑得两角弯弯。
钟璟黎看向眼前镜中的若彤,心道:自己刚回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有人打主意打到他的头上了。
呵,这群人可真安分啊。
谢云辰见着钟璟黎出来,说了一句:“殿下,穿什么都好看啊。”
“比不得摄政王。”
“那里,殿下貌美,世间万物都不及殿下。”
钟璟黎自动忽略这句话,不知道回什么,也就干脆忽视。
李公公上前,顺着谢云辰的话说:“二殿下说来和皇上年轻时很像嘞,果然吉人天相。”
拍完马屁,李公公继续夹着嗓子说,“二殿下,我们去见皇上吧。”
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从小侍奉在皇帝钟景德旁。
见到谢云辰时,他很惊讶,却也没问,是时说: “请二殿下与咱家走——摄政王可要跟咱家一起?”
“自然。”
说完几步跟上钟璟黎。
李公公领着俩人往皇帝的寝宫走。
钟景德身体日渐衰弱,整天躺在床上,朝政管得少,两年前是太子钟泽霖管的,现在几乎都是谢云辰管的。
真,如果不是知道谢云辰不是钟景德亲儿子,这待遇,啧啧。
钟璟黎想。
还是申时在,淡淡的阳光照在钟璟黎身上,说不出的耀眼,如同宝石一般。
“殿下,你可修行?”谢云辰与钟璟黎并着肩走。
“修。”钟璟黎回了一个字。
“那殿下能告诉我,殿下修的什么道吗?”
谢云辰继续问,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手却有一些紧张。
“我没修什么道,自己随便修修罢了。”钟璟黎胡乱说道。
谢云辰的紧张一下全没了,嗯他家殿下不想告诉自己,认识到这点谢云辰有点不高兴。
于是谢云辰又问:“殿下师傅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谢云辰故意把前面读的很重。
钟璟黎师傅从不在那些宫里的人面前露脸,显然,某摄政王查了钟璟黎。
谎言被识破了。
“很好。”钟璟黎答,没有解释辩驳,亦没有被拆穿的慌张,对答如流,两人的对话在外人看来还特别和谐。
谢云辰伸了个懒腰,落后钟璟黎几步,端详了一会眼前人的背影,快走几步又与钟黎并肩走了,问。
“待殿下,怎么样?”
钟璟黎被问的不耐烦了,寡淡的回:“很好。”
一个字也不多说。
见钟璟黎不悦,谢云辰还想说点,却也没问了,人惹过了头就不好了。
到了皇帝寝宫,李公公对着谢云辰说:“摄政王殿下,请稍等一下。”
“嗯,”谢云辰把目光转向钟璟黎,“我在外候着二殿下。”
钟璟黎总觉得谢云辰看他的时候,自己有那么些不自在,有种羊入虎口的味道,这种感觉很奇怪。
来不及多想就和李公公进去了。
养心殿很大,和皇宫整体一样富丽堂皇且气派,大约吩咐过了,殿内没一个丫鬟。
“孩子,你过来。”
这是一个微弱苍老的声音,钟黎循声望去,入眼的是一位精瘦的老人。
钟景德坐在雕花床上用绣在龙图的御被,瘦削的脸,面色偏白,淡淡的眉下,一双慈善眼睛倒映着钟黎的身影。
慈善?
呵,骗人的吧。
钟景德挥挥手,李公公退出去了。
“你和我独处,不怕我造个你传位与我的假圣旨,把你杀了?”钟黎冷漠的凝视着钟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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