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在烈日中缓缓前行,郭芙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头顶因着炎日戴了一顶笠帽,沙漠、戈壁、绿洲、逝去的古城残墟,千里如一的景色从眼前流过,早已看厌的她懒懒倚着驼峰发呆。
杨过知她无聊,依然同往日般想法子逗她开心,可惜如今的郭芙早已不是五年前单纯天真的小女娃,五年的时光与人事将她身体内源自桃花岛的心智计谋历练出来,瞧着杨过眼里的担忧,她双眼一动玲珑问道:“杨哥哥,我们还要行多久才能出这片沙地?”正说着话骆驼攀上一座沙丘,远处现出一点绿意,郭芙心下一喜立起身瞧去,不是错觉,顿时笑道:“今夜我们宿在那里么?”
杨过也瞧见了那绿洲,忍不住欢笑道:“终于瞧见点旁的颜色了。”自从进了沙漠,他眼里除了漫天黄沙便是碧空白云,除此之外便是郭芙那一身红衣,此时见了那绿意,心下眼里都说不出的舒坦。
商队其余人也望见了绿洲,不时有伙计欢呼出声,一时连骆驼的步伐都快了许多,紧赶慢赶,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行到绿洲旁,商队伙计搭帐篷的搭帐篷,做饭的做饭,水边全是欢声笑语。
黄药师立在水边一棵带着绿叶的树下,瞧着水里打闹嬉戏的杨过同郭芙,身上也松快了许多,“往日里常见的景色,多日不见确实想念颇深。”他脚下一点飞身上树,盘膝而坐,七弦琴搭在腿上,双手抚动间琴音袅袅,碧海翻浪。
郭芙在水中静静听着曲子,心下不免一悲,轻轻问道:“杨哥哥,你说爹爹妈妈见了我还认得出吗?”时光荏苒,梦中人影早已模糊,她快要记不得爹爹妈妈的样子了。
杨过离岛时已经九岁,记性比郭芙好太多,当下安慰郭芙,“芙妹妹,你就是变成七八十的老婆婆,师父师娘也能一眼认出你。”郭芙想象了下自己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样,“噗嗤”笑出声,“我才不要做老婆婆,好难看的。”
一曲结束,林墨上前请三人入帐篷休息,郭芙这几月好不容易能与水亲近一番,摇头拒绝,往湖泊中间行了一段,拆开发髻梳洗,杨过飞身回帐篷替她取来帕子,小姑娘梳洗完回到岸边,候着的杨过娴熟的替她擦拭干。
“杨哥哥,好舒服啊。”夜色沉沉,星辰点点,众人聚在篝火旁用完饭,三三两两喝酒打歌、跳舞比剑,过芙两人同众人玩闹了一会,寻了个机会躲开大家伙靠在一起瞧着漫天繁星,沙漠的星海同桃花岛的星空千差万别,可惜她已经不记得桃花岛上的星空是何样子。
斗转星移,月上中天,篝火旁渐渐安静下来,郭芙撤回研究星辰轨迹的双眼轻轻说道:“再有半年就能到家了……”杨过侧身拍了拍妹妹小脑袋,“别担心,师父师娘定好好在岛上等着我们。”
话虽如此说,杨过心里也没底,那年三人乘船南下,本以为最多半年就能寻到人归来,哪里想到这一走便是五年,音讯全无的反倒变成了自己一行,一路行来历经千难万险,幸而爷爷神通广大,每次都化险为夷,否极泰来。
归途遥遥,归期日久,世事无常,这些年……不知道妈妈同师父师娘是不是平安归岛,有没有收到他们留下的消息,会不会安心等着他们回来?
第二日一早,众人收拾好继续南行,月余后商队平安走出沙漠,进入沙州境内,骆驼换了骏马,赶路速度加快不少,沿途景色也从漫天黄沙变成了茵茵绿地,众人归乡心切,行程越来越短。
待最后一场冰雪消融,郭芙一行人脱下了厚厚冬衫,换上了轻薄夏衫,快马加鞭,不到一月商队进入兴庆府境内,林墨商队要往大同销货,黄药师等人南下归家,一行人相处大半年,黄药师自来对汲汲营营的商贾之人瞧不大上,但林墨这人重恩重孝,离别在即,想到经商不易,生死难料,予了他枚信物,“往后有事,来桃花岛寻我。”
林墨含泪接下,“黄前辈护送之恩,我林墨终身难忘,往后老前辈同两位少侠有何差遣,尽管来庆阳府找我,林墨纵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杨过、郭芙抱拳相送,当下两队人马分途而行,各自奔赴归处,再相见又是十年后,正是岁月匆匆不等人。
黄药师这五年流离异国他乡,平日里虽思乡心切,眼看着将要进入大宋边境,这心情竟平静了些,白日里带着孩子们驱马缓驰,夜里寻客栈入住,遇到好景致游玩一番,果然不负东邪之名。郭芙同杨过这些年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每日里开开心心跟着爷爷行路赶路,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一时倒将归乡之情冲淡了许多。
这日越过山林行到一个小镇,三人驻马,停下休整,莆一下马便见一群穿的乱七八糟的江湖人士往南边走去,杨过疑惑瞧着那行人,总觉打头那人十分眼熟,细细想来却又不知到底在哪里见过,“过儿,怎么了?”黄药师拉着孙女进店,一回头不见杨过询问到。
杨过摇摇头迈进店铺,“爷爷,没事。”说着叫来小二点了吃食,安静用饭,不多会店外又行过一群又一群江湖汉子,郭芙实在好奇,叫了小二过来问话,“小二哥,那些鞑子干什么急匆匆?”她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数不胜数,那些人虽是江湖寻常装扮,她一看体态神情便知是在军队历练过的将士。
小二听见“鞑子”二字吓了一跳,连忙拦住郭芙,“小姑娘,小的求你,千万别嚷。”郭芙小嘴一撇不悦点头。小二哥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下来,解释道:“离这二十多里外有个教,叫……叫全真教,近日听说这教里有个姑娘招婿,招了婿便赏赐什么金银珠宝、还有厉害的武功秘籍。”小二哥边说边摇头,一脸的不屑,“嘿,这些日子来了可多江湖好汉,连蒙古那边的什么王孙公子都要来,要我说,哪有什么武功秘籍金银珠宝,全真教都是道爷道姑的,如何嫁娶,也不知哪个傻子传出来的笑话,这许多人还巴巴的去。啧!”
杨过本安静吃着饼,一听小二哥话语当即愣住,那是……原来便是这一年么?他放下手里的饼向窗外瞧去,果然又见几个江湖人从对面小店走出,手里提着长枪短剑。蓦然想起往事:上一世他言语侮辱大公公,被郭伯伯送来全真教习武,恰逢李莫愁散播古墓招婿谣言,倒叫郭伯伯背了通骂名,不过好歹解了全真教危机。这一世没了师父解围,不知全真教能否平安度过这一劫?
“杨哥哥,你发什么呆?”郭芙打发走小二哥,转头见杨过呆呆盯着饼子,一动不动,张嘴问道。
黄药师捡了块饼子拿在手里,“过儿想去全真教瞧瞧?”杨过摇摇头,“爷爷,刚才过去的那行人中,似乎便有蒙古国的王子。”他此时终于忆起才刚那眼熟之人便是上一世多次打交道的蒙古王子霍都,上一世这霍都假借求亲围困全真教,被郭伯伯打败后又转而去寻古墓派麻烦,今生师父不在……算了,这些和他有什么相关,杨过拿过饼子小口咬着,这饼子比大漠中的烤馕要好吃许多,需得多吃点。
黄药师听了杨过这话,看着窗外路过的武林人士所有所思,等两小用完饭,便带着两人换了方向,打马往全真教方向奔去,杨过猜不到爷爷心思只好闷声跟在身后,打算到时候见机行事,只那古墓他这辈子是再不会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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