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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鬼门

木箱子里全是血腥味,甲板上面正在死人。

四岁的岑语冰被人藏在木箱子里,她浑身发抖,就算拼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外面凄厉的杀喊和惨叫还是能挤进她的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

“风来了,雨来了,和尚背着鼓来了。藏哪里?藏庙里……哈哈哈……”[1]

春四月,孩子们跑在街头巷尾捉柳花,与此同时,倭寇却用战船和大炮轰开了盐州的海上防线,这是一次突袭,沿海的村庄被倭寇洗劫一空,无辜的平民百姓被掠走做了贼寇的俘虏。

透过木箱子的缝隙,岑语冰看见地上躺着很多血糊糊的死人。剃了半月形头头发的倭寇踩在死人上面,拿刀向穿着大楚甲胄的人砍去,大楚兵用鬼头刀格挡,两刀相撞,击出刺耳的锵鸣之声。

倭寇用大楚人听不懂的话骂了几句,随着一声暴烈的怒吼,粗壮的腿脚猛地一蹬地上死尸,向大楚兵冲过去。大楚兵迅速下沉重心,身体一侧躲过倭寇全力的一击,然后横刀从侧面砍他的腰。

鬼头刀砍进了肉里,倭寇的反应也不慢,忍痛朝大楚兵肚子上踢出一脚,把人踢翻地上,鬼头刀从军人血水滑腻的手里掉出去很远。倭寇朝人走过去,双手举起大刀,在怒极的暴呵声中劈头砍下去。

就在染血的刀锋即将劈开头颅的霎那间,大楚兵奋力在地上一滚,滑到倭寇的背后,然后用从尸体身上捡来琴弦勒住了倭寇的脖子。

木箱子里的视线范围狭窄,并且随着海面摇晃,岑语冰看不清楚外界的全貌。背对她站着的两个人一前一后重叠在一起,后面的人背部和手臂都非常用力和紧绷,而前面人的腿脚拼命挣扎,随着时间的推移,挣扎变成了抽搐,到最后缓缓跪下去,彻底不动了。

砰咚!

倭寇的头掉到地上,血淋淋的,向木箱子这边滚了过来。岑语冰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地往木箱子后面躲。

活下来的人踏着沉重的军靴走过来,踢开倭寇的脑袋,蹲下来打开木箱子。

“别怕,是娘。”花云意拿袖子擦掉脸上的血污,又使劲把手擦干净,才伸手去碰自己的孩子,在岑语冰的头顶上轻轻地摸了摸。

“娘……”岑语冰的声音很小很小,惊惧的眼里泛着泪花,她被吓得不轻。

“娘,你不要死,呜呜……”

“娘不会死,”花云意笑着说,“娘是海东青,娘有九条命。”

突然头顶的甲板震起轰隆隆的脚步声,剩下的倭寇往下面来了,而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这边的船舱,花云意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冰儿,答应娘,藏在里面千万别出声。”花云意最后温情地看了岑语冰一眼,才关上木箱子,然后重新提起鬼头刀,又从身上撕下布条缠绕在手上,把自己的虎口和刀柄严丝合缝地绑在一起。

她背对木箱站在尸体中间,地面上的血水没过了她的脚踝。下一刻,门板直接被砍成齑粉,冲进来数十个倭寇……

寒风撞着神都谢府的灯笼,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丫鬟们拿着热水和汤药进进出出。热水和帕子送进去的时候都是干净的,送出来的时候就都变成了血红色。

“啊……啊!不要!啊!”层层床帐里,岑语冰眼睛紧闭,手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往上抓,手臂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上面有很多让人触目惊心的红色鞭痕。

大夫拿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要给病人施针,对床边的几个丫鬟说:“快,来一个人,帮我抱住这孩子!快!”

谢澄然对丫鬟堆里的一个人招了招手,语气颇为焦急:“羊脂,过来抱住人。”

“是!”叫羊脂的小丫鬟连忙跑过来抱住岑语冰,用了些巧劲,不让她乱抓伤了自己。羊脂心惊胆战地说:“大夫,这孩子怕是魇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孩子气血不通,身上伤很多,心里又受了许多惊吓,才会被魇住。”大夫叹了一口气,说:“来个人帮她按摩手,十指连心,她能好受些。”

有个小丫鬟要上前来,谢澄然却用宽袖挡了一下,然后自己坐到床边,搁下手中拐杖,亲自帮岑语冰按摩手指与掌心。

羊脂端着汤药喂怀里的岑语冰喝,但是人还魇着,药很难喂进去。这孩子看起来比她还小些呢,竟然是浑身的鞭痕,没一块好皮。老人家常说人活一世便是受肉身苦,这孩子年纪还这么小,却像是把十辈子的肉身苦全受了。

大夫给岑语冰施完针,眉头依然紧皱,梦魇是毒龙心症,外人不可替她排解,且那数十道鞭伤感染导致她高烧不退,这些病缠在一起,就是要人命的阎王。

看着脸色苍白,汤药不进的岑语冰,大夫摇摇头,只能对谢澄然说:“这孩子……怕是命薄啦。”

**

风雪瀌瀌,一群宫人提着灯笼为夏璇玑和夏斯年引路,迈进了荣华大街上的祁王府里。夏成勋的头七还没过,此时府邸里挂着白幔布、白灯笼和白纸花,将军的棺椁就停在灵堂的正中央。

夏璇玑进灵堂前特地摘了白狐皮斗篷和袖筒,等她拜祭完夏成勋时候,眼眶已经变得有些湿润了。她吸了吸微红的鼻子,仰头看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夏斯年,说:“表姐,等姨父入土为安之后,我想下旨让你袭爵。”

先祁王故去已久,夏斯年却迟迟没有袭爵,甚至不是世子,虽然朝廷上都称她为小殿下,但终究是有名无实,这些年来宫闱内外对她的非议不少。如今夏斯年的双亲都故去了,她在王府茕茕独立,夏璇玑年幼,十分珍重血脉亲情,所以很不忍心让自己的表姐缺了应有的名位。

袭爵这种事在众人眼里是顶天的好事和喜事,大楚祁王的名头还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祁王的银钱俸禄和赏赐,那可是实打实的财富,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夏斯年一个二世祖出身,皇帝金口玉言承诺要给她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在旁人眼里她怎么着都应该是得意的了,但是此时夏斯年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相反的,她紧闭着唇,明艳的脸上罩着挥之不去的阴云。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夏斯年说。

夏璇玑摇摇头,说:“表姐,你我明堂之外无君臣,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朔奴。”

“朔奴,我该为父亲守孝三年。”夏斯年说,“袭爵、登科、嫁娶都是得意事,我不想做。”

屋檐下的白灯笼和挽联在风雪里摇摇晃晃,夏斯年的暗卫屠苏蹲在屋顶,一直在听下面的人说话。幼主不懂,祁王的位置就是个靶子,一旦自家主子在这个位置上犯了错,不论大小,明堂里的那些文官就会死揪住不放,劝谏皇上把祁王赶出神都就藩。

主子不能出都就藩,她得留下来查盐州血洗的真相。

夏璇玑想要补偿夏斯年骤然失去父亲的痛苦,却没有想到她会为了守孝不愿意袭爵,“这……嗯……”她很为难,绞尽脑汁地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为夏斯年周全。

夏斯年适时地说:“我虽然不袭爵,但总得有个差事,不然督察院就得弹劾我游手好闲了。”

“差事呀……”夏璇玑忽然想到了个好办法,眼睛一亮,说:“你来我身边当锦衣卫如何?”如此表姐就能经常陪伴自己左右了。

夏斯年眉目微动,夏璇玑拿拳头砸了一下手心,说:“可是陈紫楼已经是指挥使了,这样的话……”她又开始头疼起来。

夏斯年说:“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叫她陈紫楼继续坐着,我当个同知就行。”

夏璇玑起驾回宫后,屠苏从屋顶上跳下来,掸了掸身上的雪花,问:“主子,您真要当那锦衣卫同知吗?”

“人人都看不起锦衣卫,但是锦衣卫也有方便行事的好处。”一个徒有虚名的小祁王比不上一块锦衣卫腰牌,那些文官能弹劾夏斯年妄自劫走人犯,扰乱朝廷法纪,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她没有任何实权。

姑且放弃袭爵而选择做锦衣卫同知,在别人看来这是个赔本的买卖,但是这对夏斯年来说就是挪开了一个靶子,然后转身拿起来一把利剑。

利剑是用来杀人的。

一身素稿的夏斯年站在父亲的牌位前,一边点着白蜡烛,一边问屠苏:“那个岑语冰现在如何了?”

“谢府夜里进了很多大夫,从房里出来的丫鬟倒掉的都是血水。”屠苏顿了顿,口中都是冷气,“这个岑语冰,怕是要过鬼门关了。”

**

木箱子外面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藏在箱子里面的岑语冰被闷出了一身冷汗,血腥气比刚才还要重,从数十具尸体上流出来的鲜血渗透进箱子里,甚至淹没了她的小腿。

她听娘的话,一直藏在木箱子里没有出声,这样倭寇就发现不了她了。可是她迟迟等不到娘亲来找她,直到她的神志已经涣散的时候,木箱子才被一群人给打开,她才得以再次重见天日。

她被一个穿着大楚鱼鳞甲的男人背出了船舱,外面的海上硝烟未散,血腥味混合着烧焦味,大炮的余响把人的耳朵震得很疼。

“……我、我爹娘呢?”岑余冰滚烫的小脸贴着男人背上的铁甲,虚弱地问背着自己的人。

“你爹娘……打在倭寇。”男人的喉结艰涩滚动,“是他们让我来接你的。”

“……你是谁?”

“我是邵定棠。”

“原来……你就是大楚的怒海神舟?那你……”岑语冰幼弱的身体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妖龙被你杀掉了吗?”

邵定棠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会杀掉它的。”

“我一定会杀掉它的。”

……

谢府的屋子里燃着炭火,暖帐中有几个小丫鬟遭不住困,早就歪在床边睡着了。原本躺在锦被里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大幅度一动,趴到床边呕吐,但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过饭了,所以现在只能吐出来一些酸水。

正温着汤药的羊脂听见动静,连忙挑开帐子,瞧见是岑语冰醒了,哎呀一声,大喜过望,扶着人说:“姑娘终于醒了,太好了!”

岑语冰气息不稳,抓住拿着热帕子伸过来的手,看着床边的丫鬟问道:“你是谁?”

“我是羊脂,这里是谢府。”羊脂说,“我家大人请了太医来给姑娘医治,姑娘现在可觉得好受些了?”

谢府……大人……岑语冰恢复了一些神智,“这里是户部侍郎的府邸?”

“正是呢。”羊脂拿热帕子仔细地给岑语冰擦着额头上的汗,“大人的一番陈情帮姑娘洗脱了罪名,如今朝廷已经放人,姑娘只管安心养病就好。”

几天后,岑语冰能下床走路了,羊脂见她总是静静地站在松窗前看着什么,身形是大病初愈的单薄与苍白。

虽然是病容,但是姑娘依旧生得美,白芍药似的好容貌,眼睛像白狐,是副顶好的聪明相,就是性情冷了点,很少笑,也不经常与人说话。

羊脂拿着斗篷过来给岑语冰披上,问:“姑娘喜欢看雪吗?”

岑语冰并不反驳,说:“海川的雪薄,没有神都的雪这么沉。”

“这雪是沉得很,下了不知道多少日,还压断了府里的许多梅花枝。都中可比海川冷多了,姑娘仔细别吹着风。”羊脂摸了一下岑语冰的手,凉得很,连忙帮她把手炉拿上。

游廊上一路飘雪,岑语冰拢着斗篷穿行而过,最后走进暖阁里,谢澄然正坐在里面看书,拐杖就搁在左腿边上。

邵定棠给至交谢澄然写的信不仅是陈情信,还是托孤信。谢澄然怜爱岑语冰孤苦无依,想等她病好后把她送到自己的老家照顾,可是岑语冰却不想离开神都。

谢澄然放下了书卷,语重心长地说:“冰儿,留在神都,你将来要面对的就是一条凶险途。人活一世,最难得平安顺遂啊。”

岑语冰一副病体,跪在了谢澄然面前,谢澄然连忙要扶人起来,岑语冰却摇摇头,朝谢澄然拜了一拜,为的是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姑姑,我不要平安顺遂,我要海川沉冤昭雪。”岑语冰态度坚决地说。

谢澄然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拐杖,问道:“你不后悔?”

岑语冰:“九死不悔。”

[1]明代童谣。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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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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