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镇,东街。
一家简陋的铺子立在大街边角处,门上牌匾写着四个大字:白闲木匠。
一个家仆打扮的人小心抱着手中的紫檀木方盒,生怕把里面的艺术品磕着碰着,被主人打骂。
另一个家仆模样的小伙走到店门口,转身对店里面的人说道:“多谢白师傅。”
门内传来一道清逸声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小哥不必言谢。”
那家仆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哦,对了,白师傅,最近您可得小心。听说盗圣御风客重现江湖了,您做的天工宝物小心被偷了去。”
五年前,白闲师傅来到喜乐镇,一手木工出神入化,所做的东西简直就是艺术品,因此不少大户人家就都上赶着排队。
屋内坐在柜前算着账的年轻男子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门外的人,道:“踏月留香御风客?”
家仆道:“是啊。听说六扇门的捕快都出动了,一路赶着那御风客,如今已经到了咱们喜乐镇了。”
白闲一笑,“多谢小哥。”
那家仆拱了拱手,和另一个一起离开了。
白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踏月留香御风客重现江湖?
白闲又算了会儿账,可算盘拨弄了两下,心绪始终有些不宁。
他便锁上店铺,准备回家,走出房门,看见天边乌云滚滚。
这喜乐镇,恐怕将不太平了。
没走几步就下了雨,白闲没带伞,所幸路途不远,便顶着雨走了回去。
等回到家的时候,头发和身上衣服已湿了一大半。
他走到屋檐下,面前是宽敞的大门,装修在全镇上也是靠前的。
五年时间,他的夫婿南宫彦靠着曾经作为富商公子的眼力和知识,开了一个玉器铺,营收很是不错。
于是两年前,南宫彦便买下了这座大宅子。
南宫彦娇生惯养,家道中落后,沦落到饭店打杂,让白闲心疼不已。
他们刚到喜乐镇的时候,可以算是穷困,那时他不舍得让南宫彦再打工挣钱,就让他在家里休息。
他自己则没日没夜做木工挣钱,每天又要赶着趟子回到家,给南宫彦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
他做这一切都甘之如饴。
现在生活好了,有时候他中午便在店里继续做手头的订单,南宫彦就会自己去外边饭店吃东西。
只是现在房子大了,南宫彦和白闲又都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一直没有雇个洒扫仆人。两个人住在宅子里,白闲晚上回去要打扫的东西更多了。
今天下了雨,他又提前回家,南宫彦肯定还在家里,没出去吃饭。等回家,该给人做顿好吃的才是。
白闲走进卧室。
锦衣男子坐在窗前,正撑着下巴,好像在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
“阿彦,我回来了。”白闲开口道。
男子转过头来,那张清雅秀逸的脸依然像五年前一样动人心弦。
白闲千依百顺将人宠了五年,初遇时这人脸上那种憔悴悲伤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意气风发。
看见白闲的样子,南宫彦皱起眉头,嫌弃地说:“还不把身上的水擦了,没看见我新买的波斯地毯吗?”
白闲一愣,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自己带着泥泞的脚踩到了卧室里新铺的波斯地毯。
白闲温柔一笑:“我没注意,阿彦,我这就去擦了。”
他转身出门去浴室。
南宫彦的眼神又回到了窗外。
踏月留香御风客再现江湖了,还来了喜乐镇。
镇子里其他人都内心惶惶,生怕御风客去偷他们,可是他却知道,御风客不是那种普通的小贼。
御风客偷东西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劫富济贫,他所盗之人皆是大奸大恶之徒,有贪官污吏,有不良奸商。所得到的钱财也多拿去救济了穷人。
御风客正如他的名字,踏月留香。
他如天上月,他如枕上香。
回想起五年前的一切,南宫彦眼神逐渐迷离。
那时他的父亲做生意被奸人所骗,家财一朝散尽,所有房契田产、古董珠宝都被人抢去抵债。
父亲一气之下,突发急病死亡。
他身无分文,只能去饭馆打杂。每天辛苦干活,一双细嫩的手都在脏水里泡出了皲裂,还要被客人和掌柜的打骂,日子苦不堪言。
有时候,他甚至想去死。
可是当踏月留香御风客出现时,黑暗的生活里便出现了一丝曙光。
那天夜里,他的房里没有点灯。
有人不知从哪里钻进他的屋,对他说:“嘘。”
他不敢说话,生怕被来历不明的人伤害。
那人没有伤害他,等外面的脚步声过去之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那人又来了,给他带来了银子,把银子放在他的桌上,一言不发便走了。
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第五天,他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给我银子?”
对方的声音温柔无比,“我想你过得好一些。有了这些钱,你就不用在这里打杂。”
他不知道自己是哭了还是笑了,只知道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有些痒。
而那人温柔捧起他的脸,微凉的手指擦去他的泪,然后低下头,珍而重之地吻了他。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却在他心上落下重锤。
后来,那个人有几天没来。
然后知县家强抢来的小妾失踪了,御风客被通缉。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江湖上年少成名的大盗,踏月留香御风客,传说中的盗圣。
御风客又开始来到他的房间里了。
知县调动附近八县捕快,上百个捕快日夜巡逻,白天脚步不停,夜间火把满天。
他把钱都还给御风客。
“你走吧,离开这个县。不要再来找我。”
御风客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
他心中酸楚无比,背过身去,说:“我不会和一个贼在一起,更不会和一个通缉犯在一起。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御风客沉默了。
他怕御风客不肯离开这个县,只好狠狠伤他的心。“就算我家道中落,也要嫁给一个家世清白的好人家,而不是一个贼。哪怕他穷点也没关系。我不会用贼带来的钱。”
御风客不再来他的房间,可后几天,县里又发生几起偷窃案,是御风客做的。
他心里越来越害怕,害怕御风客落入捕快之手。
正好那时,白闲来了。
白闲只是一个穷酸木匠,却拿出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承诺以后让他管家。
他那时已经家道中落,没有人会图他的钱而向他求亲。
一个落魄打杂,一个穷酸木匠。倒也算般配。
为了让御风客彻底死心,他答应了白闲。
御风客果然走了。
知县缉捕未果,只有不了了之。
回想起那时的无奈,心中依然酸楚。
“阿彦。”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白闲已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干爽了。
南宫彦像是被惊着,抖了一下,看向门口,愣了一息才说:“哦,好。”
男人敏锐察觉他的不对劲,开口道:“怎么了?阿彦。”
南宫彦随口道:“不是都说御风客来了吗?我是担心咱们家里遭贼。”
白闲笑了笑,道:“你放心吧。不会这么巧的。”
南宫彦敷衍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由升起一丝希望来。
如果还能有机会再见御风客的话,如果能再见他一面,那该多好。
白闲温柔道:“阿彦,饭我已经做好了。去吃饭吧。”
南宫彦点了点头。
他走到门口,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头发。
白闲心中一动,道:“阿彦,怎么了?”
南宫彦道:“不擦干会生病的。”
白闲眸中涟漪顿起,温柔之色更浓。“阿彦放心。”
“嗯。”
南宫彦走到桌边,他的目光扫向哪道菜,白闲就给他夹哪道菜。
向来如此,甘之如饴。
一道黑影风一般闪过,几个起落就窜到喜乐镇的一排房子中间,立刻不见踪影。
紧跟着又有一道黑影掠上房梁,停在房顶之上。
多数镇民已经睡下,黑灯瞎火,少数几个亮着灯火的房间里也没有异样。
那黑影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穿一身夜行服,手持宝刀,脸色严肃,长得也很严肃。叹一口气,更加严肃。
一声轻笑响起,这人脸上的严肃消失不见,往发声处望去。
来人也穿着夜行服,蒙着面,发出清脆的笑声。“铁寒峰,怎么把人跟丢了?对得起你寒江追魂的大名吗?”
寒江追魂,六扇门名捕之一。哪怕犯人在冬天跳进湍急的河流里,他也能把这人的魂给逮回来。
铁寒峰扯了扯嘴角,面带无奈。“小雀,你就别取笑师兄了。御风客年少成名,做案无数,可不是那么好抓的。”又说,“不过若是有千面灵雀相助,那就好办多了。”
来人笑道:“师兄,我也很想帮你,可我最近还有要事在身,就辛苦你了。”
说完,身子便如一只灵巧的飞雀,轻盈掠起,眨眼消失在夜空之中。
铁寒峰叹一口气,从房梁上落下。
真是弟大不中留啊。
他今夜需先找个客栈住下,再徐图御风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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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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