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伯特·查尔斯，这个全名是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的，他是《公报》的编辑。”
“他们让我换了一身衣服，两个人把我带到一个歌剧院的包间里，里面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伯爵提前告诉过我目标的长相，所以我一下就认出他了，大概五英尺高，栗色头发，蓝色眼睛。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他其实已经是报社的编辑了，负责教廷那一块的。”
“查尔斯先生以为我是要提供什么新闻消息，态度很热切。干他那种工作的人很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似乎认为这样可以看出来对方是否说谎，所以嘛，我很容易就把事情做完了，然后我们就走了，查尔斯先生还想留我们跟他一起看剧……”
萨洛说了很多废话拖延时间，莎莉不得不提醒他：“那你看到了什么？直接说那一段记忆。”
“哦哦，马上就要说到那里了，大人。查尔斯先生长得不怎么样，但她的妻子很漂亮，而且热衷于参加各种交际活动，结识了不少人，倒是间接为丈夫的事业做了不少帮助。”
“查尔斯先生很爱他的妻子，但她对他的态度不怎么样，有一段时间甚至一直不想让自己的丈夫碰自己。”
“这让查尔斯先生耿耿于怀，结果有一次，查尔斯夫人在房间里脱下外套，叫他无意中瞧见了她脖子上一块牙齿咬出来的痕迹，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做过床上那些事了。看来，就算他再怎么有钱，也免不了被戴绿帽，哈哈！”
萨洛笑了几声，不过桌后的三人面无表情，他撇了撇嘴，继续说下去。
“他忍住了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开始跟踪自己的妻子，找到了她和情人幽会的旅馆，在他们柔情蜜意之时闯了进去，看见床上光秃秃地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妻子，另一个蒙在被子里不敢露出脸。”
“查尔斯先生骂了一些诸如‘混蛋’、‘躲在女人后面’、‘有脸做没脸认’之类的话，哎呀，照我说这些词简直跟挠痒痒一样，不过那情夫的脸皮也挺薄的，禁不住他骂，掀开被子坐起来了。”
人谈起八卦来总是不自觉兴奋，萨洛的声音逐渐提高，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目睹。
“你猜怎么着，嗨呀！那人赫然就是霍尔特伯爵，浑身光溜溜的，坐在那里，脸红脖子粗。”
“查尔斯先生把扔在地上外套裤子、床上的贴身衣物全收了起来，冲伯爵冷笑了一声，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就走了。”
“回到报社后，他就开始着手写一篇曝光伯爵无耻行为的稿子，并且联系了自己认识的一个治安官，证据就是他手上的那一套衣服，上面还别着伯爵的荣誉徽章呢。”
“当时伯爵正在竞选议员，这种丑闻无疑对他很不利，查尔斯先生又不像治安官那么好收买，所以他就找上我了。
莎莉敲了敲子爵的旁边的桌子，在子爵侧过身时对他耳语了几句。
“至于那套衣服他是怎么拿回来的，我猜应该是雇人去偷……”
“闭嘴。”子爵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不耐烦地用一根手指敲着太阳穴，“你说谎了。”
“什么……”
“琼。”他挥了挥左手示意那个医生打扮的人。
“好的，阁下，相信我，您一定不会失望的。”叫琼的男人语气充满期待。
“不！”萨洛惶恐道，“我没有说慌，大人，我怎么会说谎呢？这事跟我又没关系，说出来还可以拿到五个银币，我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
琼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笑着看了一眼萨洛，不过那笑容里满是恶意，他揭开推车上蒙着的布。
上面放着四瓶红色的液体，颜色依次加深；一个注射器，长而细的针头在灯光下反射出银色的闪光。
此外，还有一个看着像是测谎仪的机器，机器上有着几个刻度盘和几盏灯，两根粗壮的黑色橡胶线从机器后面延伸出来，黑线顶端是一根铁棒，柱身到顶端逐渐变细。
这不是测谎仪，不过现在看来效果也差不多。
琼语调活泼地介绍道：“我将那些神经学家用于治疗单极神经症患者的电机装置进行了改造，它现在能够对人施加强度大的多的震颤。”
“你知道吗，疼痛？那不过是附带的小插曲罢了，大多数人在事后甚至都记不起那微不足道的痛感。真正让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倾吐一切的，是对这过程的深深恐惧与厌恶，简直像是唤醒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原始本能，一种返祖现象的完美展现！”
琼握着绝缘把柄，把两支铁笔举到眼前，眼里透着兴奋和疯狂。
“这个可以施加于任何地方，四肢……躯干……太阳穴，当然，它也可以作用于——请原谅我粗鄙的用词——生殖器，一个下面那玩意儿被电击过的人永远也忘不了那种感觉，克里斯蒂安先生。”
他小心翼翼地把铁笔放回原处，点了点装着液体的四个瓶子。
“这几瓶就是很普通的药剂了，医院里随处可见，我给它改良了一下，加了点乌药，在让人保持清醒的同时，还可以短时间快速提高人的神经敏感性，这会让那种恐惧和厌恶更加令人回味。”
子爵转了转他胖手指上戴着的一枚金戒指，对着萨洛露出一个遗憾的微笑：“克里斯蒂安先生，我还挺喜欢你的，能够有尊严地坐在那里，不哭泣，不求饶，也不尿裤子。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痛快地回答问题呢？你不会想让琼动用他的那台机器的。”
莎莉看着他，像看着一个犯了错误却不敢承认的小孩：“克里斯蒂安先生，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萨洛瞪大眼睛，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
“劳森·霍尔特偷情被抓住了，我倒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绝不会仅仅如此，你觉得我们很好忽悠？没关系，克里斯蒂安先生，我相信你也做好了给我们展示一下的准备了。“
“琼？”
医生面带微笑，拨动了机器上的一个开关，它传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上面的一盏红灯亮了起来。
接着，他打开颜色最浅的一个瓶子，从里面抽了半瓶药剂出来。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萨洛显得惊慌失措，剧烈挣扎起来，他的确有点害怕，不如说是厌恶，他不想让那个变态碰自己，更多的是厌恶那个机器，他非常讨厌电流通过□□的那种感觉。
也许他能够通过发动突然袭击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这三人有着大部分上流人士特有的傲慢自大，没有实战经历，除了那个医生，另外两人身上都是软肉。
但这需要一个特定的时机，一个足够安全的时机。
子爵随时可以冲他开枪，那个叫琼的变态也可以用那支笔电他，看他的个头和衣服包裹下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他完全有可能专门学过一些打斗技巧。
况且，门口还守着两个人，外面走廊可能遍地是守卫，虽然像这样的房间往往墙壁和门都特别厚，以达到隔音的效果，但也不排除例外的可能。
现在还不是时候，内心深处，萨洛非常冷静而又深谋远虑，他明白，自己必须得至少接受一次电击，
萨洛的上衣被粗暴地扯开，劣质的材质一经拉扯就撕裂开了，半边肩膀裸露在外。琼有力的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牢牢固定在椅子上，他把针扎在他胳膊上，慢慢推进去一管药水。
这药见效很快，几乎是一管药刚打完，萨洛就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明亮的斑点，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嘴角处伤口的血管在不停地收缩、舒张、收缩、舒张……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呼吸变得又快又轻，脑子愈加清醒。
对的——刚刚没考虑到事情现在突然清楚了——外面走廊没有守卫。
他被押过来时，两个侍卫是扯着他在走的，正常都是站在被押人后面推着他。三人没有走在一条线上过，因为那个通道太窄了，顶多可以容纳两人并行，因此不得不用一个不怎么正确的押送方式。他们在路上一直畅通无阻，没有停顿也没有改变过站位，可见走廊里没人。
“那么，克里斯蒂安先生，先从你的……耳朵！先从这里开始吧，第一次可以简单一点。”
琼的语调像在说晚餐要吃什么似的，他像拿钢笔一样拿着那只铁笔，机器嗡嗡作响。
萨洛的耳边传来一声噼啪声，非常纤细，就像一根小细枝，他死死咬住牙关，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表演了——表演与惊慌之间的界限不见了。
一种跳动的不适从耳朵迅速传到大脑，然后到达了牙床，他甚至能在左侧的牙齿或牙齿填充物上感觉到那种冲击力，接着是肿胀的眼睛，鼻子，再落到被束缚住的手臂上，最后传至全身。
他觉得仿佛过去了十几分钟，但在另外几人看来椅子上的人只是轻轻抽动了几下。耳朵上的那只笔被拿走了，等萨洛的意识回笼时，他发现自己刚刚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脑袋很痛，非常痛，身上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四肢没法使上力气。
琼突然把脸凑了过来，嘴唇向后咧着，露出了牙齿，眼睛放光，脸上挂着白痴般的笑容：“你怎么形容它？”
他叫道：“趁着这经历还很新鲜，你怎么形容它？”
“就像要死了一样。”萨洛说道，那声音听上去并不像自己的。
琼看起来万分激动：“没错！阁下，您看，效果多好，外表看起来毫发无损，而这还只是五分之一的电量。”
他带着一种着畏怯的机密口吻，把铁笔放回推车，然后靠在长桌边，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萨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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