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洛从莎莉的记忆里退出来。
现实里的时间只过了短暂的几秒，莎莉仍然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闪着恐惧的光，萨洛朝她开了两枪，然后琼的手枪就没了子弹。
不过两枪就够了。她顺着门滑下去，那双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萨洛。该死的那个人是你，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我不明白，该死的那个人是你。她的手抓住了喉咙，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次，两次，然后不动了。
萨洛转过身，子爵依然面朝下躺在逐渐扩大的血泊里。
琼的生命力顽强的让他吃惊，刚刚那段时间，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里的钢笔已经被拔了出来，此时正站在那盏被铁丝笼罩着的灯的正下方，推车的左侧。萨洛把枪对准他。
枪里已经没子弹了，但是琼好像还不知道。他盯着迎面而来的手枪以及手枪后面的人，哭了起来。
“后退一步。”萨洛说道，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脸上混杂着血水和泪水，他心里涌起一股想吐的恶心感觉。
琼哭着后退了一步。萨洛在他的机器前停下。
小推车上的这台机器对琼这样的人来说似乎有些过于简单了——三个刻度盘，一个标着“开”和“关”的开关，外加一个变阻器。变阻器已经被调过，上面的白线大致指着十一点的方向。刻度盘上的指针都平躺在零度位置上。
萨洛拿起那支铁笔，朝琼递过去。
琼带着哭腔，摇摇头，然后又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肌肉收紧，五官拧在一起，像悲伤至极时发出的讥笑，然后又松弛下来。他满头大汗，泪流满面。
“接着，不然我杀了你，”萨洛说，“你要是再后退一步，我也杀了你。”
他不该为这个耽误工夫，除非这个房间真的进行了良好的隔音处理，否则外面随时会有人冲进来。但管他呢，他就想这样做。
琼抽泣着接过那个笔形状的钝物，小心翼翼地只拿着上面的橡胶绝缘套筒。
“把它放到嘴里，”萨洛说，“含住它。”
“不！”琼哭哭啼啼地喊道，摇着头，“不，你不能逼我！”
“把它放到嘴里，不然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萨洛忍着恶心，用那把空枪对准琼的脸。
他发出一声恐怖的哀号，把那根铁笔含到嘴里。剩下的一只完好的眼睛盯着萨洛。
萨洛仍然用枪指着琼，把控制面板上的开关从“关”拨到“开”的位置，然后用力转动电阻器。旋钮上的白线转到了最末端。
这次的噼啪声更加响亮，像一根小树枝，而不是更末端的小细枝。琼的嘴唇因电流咬得更紧了，全身剧烈震动，一缕烟和一股浓烈的肉烧焦时的煳味从他身上冒出来，萨洛观察到了小小的火焰，橙色的和蓝色的——他的嘴着火了。
他确定他已经死了，于是把旋钮转回左侧，然后把开关拨到“关”的位置，接着，萨洛多逗留了片刻，弯腰去看琼冒烟的嘴和移位的眼睛。
“你会怎么形容？”他对着尸体问道，“趁现在经历新鲜出炉？怎么，无话可说？”
琼沉默不语，萨洛戏谑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子爵仍安静地趴在地上。
萨洛半跪着在他身上摸了一圈，找到了一把钥匙和一个快速装弹器，用它给手枪装满子弹。
他站起来之前没有忘记把尸体胸口的徽章取下，这玩意由一种昂贵稀有的金属制成，戴着它可以随意出入大部分场合。他之前弄到的那个搞丢了，现在正好又送上门来一个。
这种审讯室一般都是从内部上锁的，萨洛踢开堵在门口的尸体，试到第二把钥匙时，门就打开了。
房间的隔音不愧于其用途，好的出奇，两边站着的守卫对里面血肉横飞的现象毫无所觉，拜子爵对手下的严格要求，门打开的声音也没能让他们的头偏个分毫。
萨洛干脆利落地用两枪结束了他们，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在身后拉上那间小室的门。
刚刚看到的记忆已经告诉了他出去的路线，这儿马上就会有听到枪声的守卫过来，萨洛又顺了一把枪和若干子弹，沿着走廊大步前进。
从包围中逃出去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两个小时后，他就回到了自己临时居住的那家旅馆。
他进大门时遇到了旅馆主的夫人，她看到他回来时一副吃惊的表情：“你不是被人抓了吗？”
萨洛是在家里睡觉睡到一半被抓的，他对周围的声音足够敏感，但那一次毫无所觉中就被人一拳揍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几个大汉围着自己，房门大开，旅馆主人——名叫巴顿的一个小个子男人——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钥匙，伸长脖子看向这边，一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样子。
萨洛越过她径直上楼，房门正好半开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栓上门，没管外面随后响起的震天敲门声。
房间很干净，没什么生活痕迹，但桌子上多了一个包裹，被褥也换了一套，看来他们已经早早找好下一个房客了。
萨洛清点了一下，自己值钱的东西几乎全不见了，所幸一些衣服日用品之类的还没被带走。
他把身上碎的几乎不能穿的衣服换掉，披上一件灰色的斗篷，巨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皮箱。
房主夫人敲累了，正在门口大声叫骂，萨洛打开门，对上她的视线。
取出一个人的记忆需要花费的时间远长于单纯的浏览，而且结束后会使人头痛，疼痛的轻重视萨洛的技术而定。
他愿意费时费力的话，那么那感觉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他不愿意的时候，某个倒霉鬼就要抱头痛上好一会儿。
萨洛取出房主夫人跟自己有关的全部记忆，又看了一些其他片段，从她的脑袋里出来。
房主夫人哀嚎了一声，蜷缩着蹲在地上。
萨洛干脆利落给了她一箱子，房主夫人昏过去后，他从她兜里摸出钥匙，下楼打开一扇门，里面是一个大得多的房间——旅馆夫妇的房间。
他径直走进去，揭开壁炉前的一块地砖，再打开下面的一个的箱子，箱子最上面堆着萨洛的东西——一个银制的小雕像，是之前一个客人用作报酬的抵押物，一个金币，一些银币，其他全是铜币，和房主夫妇原本的几个铜币混在一起。
萨洛按照记忆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装进皮箱，多数了三个铜币，那是他这个月刚交的房租，他才住了三天，要收回来才行。
尽管收入不菲，但萨洛经常被迫辗转各处，在每个住所待的时间平均下来不超过三个月，大多数时候情况紧急，他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财产光身上路。
因而相比富裕的日子，萨洛更多时候处于比较拮据的境界，他不想在不该花钱的地方浪费钱。
关上箱子，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到门口，没过多久，房主巴顿先生从大门那进来，瞅见门口坐着的人，立马脸色大变，转身想逃。
他才走出几步，就被一只脚狠狠踢在腰上，摔倒在地。
萨洛又加了一脚，给他翻了个身，对上一对混浊的灰色眸子。
几秒后，房主惨叫着捂住脑袋，萨洛提着箱子从他旁边走过，来到郡城的街道上。
天空一如既往的呈现阴沉的灰色，街道两旁，是用石头或木材搭建的简陋房屋，它们的墙面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斑驳陆离。
沿街而设的摊位上，身着粗布衣服的商贩们或坐或站，吆喝着新鲜的水果、蔬菜、手工编织的篮子……街道的宽度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地面则是由不规则的石块铺就，经过无数行人的踩踏和车轮的碾压，变得凹凸不平泥泞不堪。
远处，一座古老的教堂矗立在尽头，高耸的尖塔和雄伟的钟楼显得格外庄严神圣。教堂的钟声正好在此刻响起，悠扬而深沉，为这座喧嚣的街道带来了一丝宁静与肃穆。
萨洛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汇入这一首生动的市井交响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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