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紧紧盯着神父,小心翼翼问:“我的尸体什么?”
神父回答:“去找你的城主父亲换荣华富贵。”
少年喊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因为我的父亲再怎么样也是我的父亲,他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他也不可能看见我的尸体之后还将富贵交给一个杀死自己的儿子的人!你杀了我,你就是他的仇人,他把你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再考虑。”
他顿了顿,有点害怕:“而且你被抢到城主府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都看见过你的脸,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斗争了,现在尽快把我送回去,也许还来得及,如果你晚了一步,我的父亲就更加愤怒,他就会对你下手更狠,大家都会死在他手上的!他才不会在乎什么。”
神父问:“你不是刚刚才说,他不会放过一个杀死自己儿子的人?怎么这会儿,他又不在乎什么了?”
他笑着问:“你的父亲究竟是在乎还是不在乎?你知道他在乎什么还是知道他不在乎什么?或者,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对你的父亲一无所知,只不过是一个仗着父亲权势在外面耀武扬威的纨绔子弟?”
说到后半句,神父的脸色已经冷下来了,他虽然还是在笑,但是威胁的意味更多,看起来非常可怕,就像是夜间月光下闪着寒意的刺客的刀尖。
虽然只是猛地一闪,但少年还是被吓到了,他的年纪毕竟不大,瑟瑟发抖地躲在船的那边,望着神父,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说:“我不是很了解我的父亲,但是某些事情,我还是知道的,比如说,虎毒不食子。”
神父冷笑道:“他要是不吃你,你跑什么?他要是不杀你,你害怕什么?你之前满口里说什么现在不回去就完了,难道不是他会给你一条死路?你明知道是死还要回去,只能说你愚蠢,我一点没有说错,不是吗?”
少年鼓起勇气想要反驳一下,但是想了想,又泄气了,觉得没有什么好反驳的,现在的情况看,确实是那样。
他好像真的有点蠢,他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处,失落地低下头去,埋住了自己的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好像黑暗让他一下子软弱了许多。
他的哭声渐渐放大了,他开始大哭,大吼大叫:“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为什么我明明可以有父母,可以有荣华富贵还要受这种气?为什么!为什么啊!难道世界上的痛苦,我一个人占了八分吗?这也太过分了。呜呜呜——”
这种时候,他越发像一个无理取闹又无可奈何的小孩子了。
他心里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回去了,也知道自己之后再回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了,但他还是想回去,就像是许多人脑子有病都想回家,无论如何,他是非要哭这一场了。
神父看了他一眼,没有管,随便他哭,只是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小船却没有停下来。
少年终于哭完了,他抹了一把眼泪,眼睛都是红色,红血色沾满了他的眼白,红色的肿起来的眼眶将他的眼睛挤得很小,他隔着眼泪,望着模糊不清的神父,分不清楚究竟是落日黄昏的残阳落在对方身上叫这个人更不清楚一点,还是自己的痛苦和愤怒叫这个人更恍惚一些。
“你究竟要去哪里?”
少年问。
“不知道,但要往前走。”
神父回答。
“我知道一个海盗的藏宝地点,那个地方肯定有很多的宝藏,金币银币宝石珍珠之类的,我有一张地图,是之前就得到的,我本来就想按照这个地图去那个地方找一下看看,只是我父亲之前不同意,现在好了,他不在这里,就算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阻止我了。”
少年低着头说:“反正我都出来了,也不能不去,虽然这艘船现在好像是你的,但是,也不完全属于你吧?你看起来并不对这艘船感到熟悉和信任,如果你长年累月都在使用这艘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喃喃道:“我知道的。”
少年瞥了神父一眼,像是害怕神父会突然扑过去把他生撕了,他有点觉得冷了,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抹了一把鼻涕,悄悄伸手在船外旁边的海水里面洗了一下,趁着神父好像不注意又收回手说:“我看得出来。”
他在衣服里面掏了一下,惊讶地发现神父居然没有给他把东西收走,他哆哆嗦嗦将地图拿出来,看了一小会儿,依依不舍地递给了神父说:“你看,这就是那张藏宝图,按照这个地图,我们肯定可以到目的地的。到了那边,我们可以短暂地休息一下,再换一个更大更快的船。”
他小心翼翼打量神父,猜测对方的真实意图问:“难道你不希望自己尽快达到目的地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神父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地图,摇了摇头说:“你拿回去吧。”
少年愣了一下,连忙收回手问:“真的?”
神父点了头。
少年紧紧握住地图,心里升起一丝愧疚,不过很快就被自己打散了,他想,这个人肯定是别有所图,只有另有所图的人才会对眼前的利益视而不见,甚至毫不犹豫地抛弃给别人。
他更害怕了一点,但哆哆嗦嗦问:“为什么呀?”
神父回答:“看不懂。”
他觉得麻烦,这些东西都弯弯绕绕的,还有自己的规矩,他觉得自己只需要往前就可以,根本没有考虑其他东西,也不需要,所以,懒得看。
少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心里很高兴,想,他不看,不知道,不感兴趣,我可以藏起来,看不懂,我可以胡说八道,也许可以把他骗一下,送到危险的地方去。嘿嘿嘿,到时候,他是生是死都由我处置了!我可以好好出一口恶气。
神父看了他一眼,察觉了他的意图,但是没有说话。
少年眨了眨眼睛,又揉了一下问:“那我们今天晚上怎么安排?”
他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噜噜的声音,他捂住腹部说:“我有点饿了。”
他的脸迅速红了一下,很快就惨白起来。
好像真的饿得无法忍耐。
应该不至于那么饿,但饿了是真的。
神父随手从边上扎了一条小鱼,丢给少年说:“吃。”
少年手忙脚乱地接住,看了一眼鱼,大为震惊,比划了一下,发现这条鱼的大小比不过自己的指甲盖,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我很惊讶海里居然有这样的鱼,但是这种鱼也不能填饱我一个人的肚子啊。”
神父说:“那你自己想办法。”
少年疑惑而震惊又有点害怕地问:“难道你一点东西都没有准备吗?”
神父问:“准备什么?”
少年吞吞吐吐怕被恼羞成怒的神父杀死说:“就是食物啊衣服啊……”
他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目光落在神父的衣服上,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抬起手来捏住衣服嗅了嗅,大为震惊,瞪大眼睛,连忙捂住鼻子,又换了一只手,结果干呕起来,趴在船边,有气无力说:“这太可怕了!你的衣服没有更换过一次是么?我从来没穿这种衣服。”
神父说:“你现在穿着了。”
少年苦中作乐笑道:“啊,我现在穿着,我巴不得现在就脱下来,可是,好冷啊,我如果脱下来,可能今天晚上就冷死了自己,我觉得还是算了,好麻烦。”
他也开始觉得事情麻烦了。
神父问:“你之前在那边都是被别人服侍?”
少年回答:“之前是,现在不是,而且,很久之前也不是,我那个时候跟着一个瞎眼的老婆婆,她缝针线很厉害,如果不是她死了,我被一个艳丽的女人捡到,也不会是今天这样。”
他顿了顿:“被女人捡到之后,我就暂时住在她家里,知道她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有一个遗腹子,捡我回去我为了让我照顾她一段时间,她可以允许我在她家里居住这段时间并给我提供工作和食物,虽然那些东西也不怎么样,但面前可以吃,我就那么活下去了。
掺着木头屑和稻草壳的黑面包,一碗清水,有点浑浊的别人不要分发出来的米汤,就是一天的食物,衣服还是女人丈夫很早就死去的弟弟的衣服,因为死得早,所以衣服没有丢,因为年纪小,所以我穿着很合适,因为之前不注意,所以也没人在乎衣服。
后来,女人难产,孩子是个女婴,很快就得了病死了,医生看了一眼,据说是刚出生的时候被冷风吹严重了得了病才死的,女人就疯了,整天抱着发臭的婴儿尸体在大街上疯疯癫癫对路人说,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儿可漂亮了,我以后要给她买小裙子和鞋子,蝴蝶结……
我在她的屋子住了一阵子,被抢东西的邻居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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